成思楠打了一盆温水，拿着帕子，给秦墨新擦拭。
他禁闭着眼，安静熟睡的容颜，像个孩童。
两人在海面飘了许久，伤口被海水浸泡已有不少溃烂，每日都需换药。
她轻轻擦拭着他的身子，从上到下每一寸肌肤，每一道伤痕……
他的身子，她早已了然……
村里人都以为两人是小夫妻，没有多言，也因他们身上的伤痕，不敢靠近，生怕惹上事端。
在元大夫那里拿来方子，成思楠每日都会在附近的山头找草药。
夜里，再用元力给秦墨新温养内伤，日复一日。
七天后，元大夫再次来探诊。
他甚是诧异：“内伤正慢慢痊愈，你们练武之人的内力，果真是灵丹妙药，怪不得有魔人喜欢吸……”
忽然，元大夫住了口。
成思楠没有好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只是焦虑道：“那他怎么还没醒？”
“脑中血块太过严重，想要醒来怕是不易，而且就算醒来，血块不除也活不过三年。”
登时，成思楠厉眸一瞪，满身煞气。
元大夫一惊，他从未见人有过这等煞气，似乎从后者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那是从尸山血海凝聚出来煞气。
甚至，比那些魔人过之而无不及。
元大夫望着她脸上的火莲，不禁皱眉：“阿楠，你究竟是何人？”
“平凡老百姓。”
成思楠收起煞气，紧了声问：“那怎么才能除去血块？”
闻言，元大夫脑海里闪过一道倩影。
陡然，他面色一沉：“恕元某才疏学浅，帮不了姑娘。”
成思楠没有再问下去，眼前的男子分明隐藏了身份，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她苦笑一声，关了房门，褪去鞋袜。
她爬上床，轻轻躺在秦墨新的身侧。
她搂着他的腰，渐渐地……呼吸变得有些不畅，轻轻的呜咽声环绕在整个石屋。
她贴在他的后背，边落泪边呢喃：“墨新……求求你，醒过来……醒过来……”
她一边一边的呢喃，泪落了一片。
……
来渔村的第十天。
成思楠已适应了渔村的生活，每日极有规律的徘徊在石屋与附近的山林之间。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小渔村天气格外的好。
一眼望去，便是海天交界线，广阔的大海让沉郁的心，松了不少。
她背着竹娄，上头有不少草药和野菜。
刚回屋，就听见一声动静。
成思楠眼眸一亮，一颗心腾一下快要飞出来，晶亮的眼眸光彩照人。
她急忙打开门，霎时看见一个男人摔在地上，正茫然地在找些什么。
她大喜出声：“墨新！”
地上的男人瞪大眸子回头看她，毫无焦距的眼，似乎在找她的位置。
“……”
她心一疙瘩，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只听男子嘶哑着声，道：“思楠？”
“你怎么不点灯？”
“……”
明明是青天白日，阳光普照……
成思楠只感觉自己浑身发颤，手脚冰凉，她也不知怎么走过去将秦墨新扶起，又怎么坐在他的身旁。
她将他扶起，给他将薄被盖好，又倒了一碗水过来。
她声音有些发紧，却是强装欢喜：“火折子给丢了，明日我再去买。”
碗刚到秦墨新手里，阿季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
“楠姐，等会午时过后，我和阿父就要去县里卖鱼干，可要捎些东西回来？”
话落，碗跌落在地，发出哗啦一声。
霎时，碎了好几片……
成思楠不由红了眼眶，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成思楠捂住口鼻，那轻微哽咽的声音，让秦墨新心中一抽，身体动弹不得，疼到无以复加。
秦墨新苦笑一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
无声的回复，更是证明了什么。
秦墨新苍白的脸庞，带着笑意：“原来我还没死，真是万幸……”
苦涩的笑容，让成思楠无法开口，生怕一张口，就要落泪。
他这般好强的一个人，眼睛看不见了又怎么接受的了？又怎么愿意让人看见他的软弱？
***
午后，成思楠将元大夫请了过来。
元大夫诊治过后，一脸平淡：“人能醒来已是万幸。”
见成思楠紧皱的眉，他不由解释：“你相公的双眼，应该是受到血块挤压，所以才会双目失明。”
成思楠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眸，顿时一亮，“也就是说除去血块，他就能看的见？”
“理应来说，的确如此。”
元大夫又道：“只不过除去血块，九死一生，哪怕是太医圣手在此，怕也是无能力。”
成思楠皱眉：“你怎么知道？你又过太医圣手？”
“恕元某失言，在下告辞。”
望着离去的身影，成思楠皱紧的眉，迟迟不曾松开。
秦墨新却是坐在床上，轻轻出声：“过来。”
成思楠走过去，与他十指相扣。
秦墨新静默不语，他未落崖之前就一身重伤，如今本命武器被震碎，别说武功被废，能活下已是万幸。
只是……
他武功尽失，变成瞎子，根本就是废人一个。
瘫在床上的他连个正常人都不如，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又怎能将她强行困在身边？
只要回去北朝，司徒原比他强上数倍，至少能照顾她。不会让她如此辛累，她是如此的优秀，断然不能因为他一个废人，而失去了一辈子。
他低沉了嗓子：“你走吧。”
成思楠身子一颤：“你说什么？”
“你走吧，离我越远越好。”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他心底在哀嚎，一片漆黑的世界，他甚是连她脸都看不到——我有我的骄傲，我不想让你看见如此窝囊狼狈的我。
她忍着痛，骂了句：“你是要始乱终弃吗？”
“……你就当我始乱终弃吧。”
“秦墨新你以为你瞎了很了不起，全世界的人都要围着你转？你有手有脚，你还没可怜到，四肢残废，耳聋口哑是时候！”
“……”
“你如此不惜命……多少人活的不如你，多少兵将只愿活着回家。”
“你挂帅之时，有多少伤兵残兵四肢不全，你能想过他们的感受吗？他们依旧坚强的活着！！！”
成思楠深吸一口气：“况且……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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