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地底，只有四人宽，约莫八尺高。

　　成思楠在里头待了小片刻，才慢慢适应那昏暗的光线。

　　这时秦墨新背着手，对着他解释：“本想挖完甬道，再告诉你们，以防人多口杂，不想你却掉了进来。如今，告诉你也无妨。”

　　“新年已过，西楚与羌芜难保会在这时出兵。敌军火力强大，定要寻个出其不意的法子，逼退敌军。而此次，这个甬道便是关键，所以……前来挖掘之人都需要守口如瓶。”

　　秦墨新的语气不冷不热，似乎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成思楠听后，立即表态：“末将定保守秘密。”

　　秦墨新点了点头，又在一旁拿起一把铁楸，扔给她：“既然你已经下来了，那入夜便下来帮忙挖坑。”

　　“可是主帅…末将想要如厕。”成思楠面上带着少有的窘迫。

　　秦墨新眼眉一挑，指了指不远处挖好的坑。

　　“此时出去已是不合适，如厕便在那坑里。”

　　“……”

　　秦墨新一说完，成思楠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挖的坑还有些距离，但是……这里毕竟还有十来个男人！

　　秦墨新见她磨蹭不前，面上有些不耐：“速去！”

　　“…末将突然不想去了。”

　　秦墨新翻了白眼，一把将铁铲放在她的手中。

　　他道：“拿好，跟上。”言毕，自己又提起一把锄头向前。

　　成思楠拿着铁铲跟在秦墨新身后，眼中带着担忧。近两月秦墨新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大圈，明明伤还没好，刚能走就要身体力行？

　　成思楠突然很想很想，将眼前的男人绑在床上，让他不要动弹，好好休息一天！

　　哪怕只是一天，不去管那乱世纷争，不去管那天下黎明百姓。

　　秦墨新感受到她灼热的眼神，握着锄头的手一紧，不自在的背过了身去。

　　他对着在场的人道：“挖至五更，便回营。”紧接着便举起锄头，一下下锄开冻土。

　　成思楠拿着铁铲，站在一旁把挖出来的土铲到篮筐里，再由士卒悄悄送出去。

　　成思楠倒是一身力气，只是冻土坚硬的程度，长时间挖掘让人分外疲倦。

　　特别是顶着月事，干了约莫半个时辰，成思楠就觉得有些腰疼。

　　她一扫洞中的人影，洞中加上她与秦墨新，也就是十来人。

　　恰逢她也在其中看见卫瑾瑜的身影，怪不得晚上不在营帐，原来是在这里秘密挖坑？

　　她休憩一阵，继续提起铲子铲土。

　　洞中狭小，十几人挤在一起，难免会有碰撞的时候。

　　成思楠的头就时不时与其他兵将撞在一块，偶尔身子背脊几乎是贴在一块。

　　秦墨新看的一阵不悦，竟一把将她拎了过来。

　　“你在这里铲。”秦墨新声音淡漠。

　　秦墨新锄的方位，已是最前头，前头没有出路，需要一片片的开垦出来。

　　地方又是低、又是矮。

　　成思楠弓着身子，好几次腰疼直不起来，险些就要坐在地上。

　　她干脆退出一些，稍稍直了腰。

　　成思楠刚直起腰，就见一个身影站在她的跟前，男人的大手忽然覆在她的头上，温暖又是让人心安。

　　秦墨新挖着土，余光却是瞟见成思楠的头要撞到洞顶。

　　几乎是想都没想，手就覆盖了上去。

　　手背遮挡的地方，刚好贴着洞顶，所幸成思楠还在自己的大手之下，安全的连头发丝也不曾弄脏。

　　只见成思楠又用那双清澈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一览无波的心，就像是被谁扔下了一颗巨石，溅起无数波澜。

　　秦墨新心尖一紧，明明都躲着不要见“他”，明明就没有再去想“他”，为何“他”一出现就要扰乱他的心？

　　他不愿看见成思楠与别的男人、女人靠近，他不愿意看见成思楠受伤。

　　更不愿……自己去想“他”！

　　秦墨新知道自己惨了，惨的不能再惨。

　　他不愿直视，但不得不承认，他居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心。

　　他厌恶这般的自己，他引以为傲的制止力，在成思楠面前，一切化为乌有！

　　他控制不住自己！

　　秦墨新眼眸复杂到了极致，他咬着牙一点点靠近她的耳侧，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别用你那该死的眼睛、勾引我，离我远点！”

　　那凉薄、厌恶的声音，让成思楠身子一僵。

　　她颤动的睫毛下，似乎染上了一层薄雾。

　　成思楠猛然推开他的身子，紧抿着唇像是发泄一般拼命铲着土，也不管秦墨新如何看她，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秦墨新见状，五味陈杂，愤怒的一脚踢在锄头上，那青筋凸起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锄头深陷在冻土之中，有些悲戚。

　　“主帅……”

　　天泽在一旁焦灼出声。

　　秦墨新浑身散发着冷意，也不言语，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重新装好锄头，继续挖坑。

　　距离却是…离成思楠越来越远。

　　静默的地底，冷气压压的士卒缓不过气。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见主帅冰冷的宛若一座冰山，成正将更是阴郁仿佛存活在另一个国度。

　　压抑紧张的气氛，终于在五更之时，得到了解脱。

　　此时，已是挖到了军大营门外，明夜便可以在大营之外开始挖陷阱。

　　一行十三人，沿着隐蔽路线悄悄出了地道。

　　全程没有互看一眼的秦墨新与成思楠，诡异的让人发毛。

　　回了营帐的成思楠，接着月光翻转自己的手心，只见上头已经破皮发红。

　　两手不过挖了两个时辰，就被磨的一手的水泡。

　　何时，她也这般柔弱？

　　就像那颗，差点被击碎的心一般。

　　她自嘲一笑，闭上眼眸。

　　这般更好，本就不能在一起，她何必再去强求。

　　她成思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就是她，真实的她！

　　如果秦墨新不能接受现在的她，就算换回女装又如何？

　　这样的秦墨新，她不要也罢！

　　离他远些，离他远些……她成思楠会做到！

　　只是……

　　求求老天，让她再勇敢有些。

　　上刀山、下火海、沙场厮杀她都不怕，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让她红了眼。

　　为何……要让她这颗心，痛着痛着就痛上了眼。

　　是谁的泪，打湿了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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