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心底猜测着万俟代战的行踪,耳边又时不时地传来了催眠大师的声音。
深夜将所有的声音尽数放大,“念经声”也越发地催人欲眠。
从袖口里摸出今晚在屋门外捡到的那块小木雕,还没有一个小拳头那般大,放在手心里细细的摩挲着。或许是人小了玩心也重了,忽然有些不舍得还给他。
这是木头雕刻的昙花,层层叠叠的花瓣托着蕊心,每一片花瓣独成一片,相邻之间看似相同,却总能寻到一点特殊之处。这片少了一缺,那片多了一角。各有差异,但层次交叠,却让人生出一种它们本该如此的感觉。
很普通的木头,淡淡的木香之气,几乎一用力便能将它给折碎。
雕琢朴实无华,却给人一种最质朴的厚重感。
阿弗靠在墙上,曲起手指敲着墙壁,想要让隔壁的人听见。
对面的人喃喃细语的念书声忽然停下,循着那“咚咚咚”的声音看向了那面墙。
听着声音,他吸了吸鼻子,不由得疑惑了,这对面的人是有多喜欢吃番薯。
一旦分了神,就忽然觉着有点饿,强自打起了精神,督促自己不能因为吃食的诱惑而乱了心。
阿弗听到念书声止息,便知道隔壁的人肯定听见了。
可要说出自己的请求,不由得觉着自己是否有些唐突。
想了想,忽然把矛头看向了那熟透了的番薯。
阿弗拿起木棒砸开墙角处的那个细小的洞口,以前自己在这里烤番薯的时候便发现了那里常常有灯火透了过来。
此刻,她二话不说地便将两道墙壁给通了过去,洞口的大小正好也能容纳自己的拳头出入。
阿弗将手上的番薯从自己这边递往对面,“这个给你吃,换那个木雕。”
阿弗说的含糊不清,以至于书生完全不懂他究竟在干什么。
他自始至终都在看着那个洞从小到大,最后伸出一个小孩子般大小的拳心,后来这个手上还多拿了一个番薯。
原来还是个孩子,还是个爱烤番薯的孩子。
他放下书卷,上前,蹲下身子,朝着那手不解地说着:“给我的?为什么?你说的又是什么木雕?我听不懂。”
阿弗便把捡他木雕的事还有自己想要独占的念头说了出来。
而书生却是笑笑,很温和地说道:“既然你喜欢,给你便成。”
“木雕,换一个番薯,是不是不够?如果是,那我还你好了,再用钱来跟你买。”
阿弗不想欠他的,今天对自己好的人都快排成大部队了,以至于到现在都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书生从阿弗的声音中就辨别出是一个小孩,虽然童音软糯,但却给了人几分陌生的疏离。
书生道:“你是隔壁新邻居吧,我听说过隔壁来了新住户,其实是那个关于宁怀瑾的传言,近日他可是打眼得很,每日都有好奇的人上门来询问我究竟他是什么。”
“可我只知道隔壁住了一个宁怀瑾的神医,其余的一概不知,却是第一次听你这个孩子的声音。”
说完一笑,“大晚上的不睡觉却在烤番薯,那么近些日子里的人也是你了?”
每天晚上阿弗为了打发时间,来这里烤番薯已经成了一个常事,不过每次他都只能闻见香味,弄得自己反倒也容易犯饿。
阿弗点头,颇觉好笑地反问:“那么近些日子里一直挑灯夜读的也是你啰?你这是要考状元的节奏啊,大晚上的也不睡觉,这是生生要逼死学渣党啊,期末考试还没过吗?”
书生纳闷了半晌,对他这后半截话不太理解,只是道:“考状元,每一个读书人不正也是靠着这个而奋发向上的吗?你只看见我在读书,焉知道其他人或许也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努力着。”
话一落,便又询问,“你说的学渣党又是什么,是朝廷新自立而成的党派吗?”
“就是想我这种不想学习,临到考试才抱佛脚,考得不好便怨天尤人,只恨生不逢时的人。”阿弗自嘲道。
书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倒是我愚昧无知了,竟连这个也未曾听闻,还误以为是什么党派,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妄我饱读诗书,却连这都不曾听闻,看来我要过科举,终究是有所亏欠。”
阿弗手还伸在洞口里,而他也没有接了番薯回去,还说了一大堆话。
听到这末尾,不由的吃了一惊,生怕他还真自己的话丧失了科考的信心,忙道:“其实不止你一个不知道,还有很对人都不曾听过,是我脑袋一热胡编乱造瞎杜撰的,你别认真,认真就输了。”
哪知他却更是哑然失声,顿了足有半晌,才道:“但学渣党这个词细细一品还真有几分味道,所谓渣,意指差、烂,道德伦理沦丧之人,学的不好,便成渣,却还不把问题推及自身,更是渣。”
阿弗实在是忍不住了,嘴角高高地扬起,肩膀也忍不住耸动着,这催眠大师真是好玩得有趣。
如果他深刻地运用到这个词到他往后的日子里,阿弗都可以预见,身着官袍玉带的他一本正经地怼着别人叫喊“学渣,你个学渣…”,这样的场景想想就觉得好玩。
也便不纠正了,随他好了。
摇了摇手,道:“番薯,你还不拿去?”
这回,他倒是不在拘谨,接过后道:“木雕换一个番薯这便足够,那些木雕本就不值几个钱,无非是我幼时瞎鼓捣着玩的,如今我一心志在科考,便也不玩这些玩意,今日不过是上街想要把这些小玩意卖给专门的收购商,也好给家里腾腾位置,不然书籍古典都无法安放。”
阿弗惊叹,“这是你做的?”
书生点头,或许是蹲着过于长久,他也便席地而坐,道:“不错,我的父亲是一个木匠,以前又喜欢雕一些小玩意给我当做玩具,在我幼年时或许也是承袭了父亲的木工和雕刻工艺,也会自己做一些木头家具或者雕刻一些小玩意,不过我最大的志向并不是木工,而是读书,木工也只是我的兴趣罢了。”
当然,因为他的不袭祖业,一意孤行,父亲无奈。但他母亲却是个开明的,在他年少的时候便挖掘到了他自身有学习的天赋,又因为自己勤勉刻苦的缘故,即便比起同龄人晚入学三年,但他学习的刻苦坚韧丝毫不比同龄人差,甚至,他还是他们那一届同龄人中最先取得秀才功名的人。
“不喜欢了....”阿弗说道:“我喜欢的,是你不喜欢的。我不喜欢的,是你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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