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不清楚白虬为何想要这块矿石,却还是顶风作案出风头,回去的路上却生怕被那名唤苏霜霜的老板娘找人跟踪,便一直到处溜达寻机脱身。
不出所料,身后的确是跟了人,那身衣料还是那店铺的伙计无疑。
也不晓得换身衣裳。
真把自己当小孩骗?
阿弗虽是认出来了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前面走着,不跟声张半分。
一路就地抹了一把河边的黄泥混在衣上,又寻了一把炭灰往脸上抹,几番伪装俨然成了真正的小乞丐。
一路上,行人也都嫌弃地退避三舍,偌大的街道虽不是她自己一家独大,但不知为何宽敞大道任她游走,旁人无端避让出来。
阿弗疑惑,故意往一人跟前凑。
那少女抖了抖身子,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好冷。”
缩着脖子牙根颤颤道:“怎么忽然这般冷?”
随后快步地在烈日下跑走了。
原来!
阿弗叹气。
心底也有几分无奈。
却不再敢往身后看过去。
可这人,不,这尸一直跟着自己走也不是个事。
想到背后还有跟踪的东西,阿弗不敢乱跑,怕殃及池鱼。
仗着个子小迅速地穿过人群,往一家冥钞店铺里跑了进去,贴在人家的棺材板上往后头挪一眼,却见那跟踪的伙计不小心撞上了那少女的后背。
那少女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大喊了一声非礼,同时手脚并用地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伙计身上。
随后一群自诩见义勇为的高头大汉便将那伙计团团包围了起来。
都是人高马大的热血青壮年,推搡着他的肩,在大街上将人扛走,估计是拉到巷子里教训去了。
隐隐约约的拳脚声、呜咽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阿弗不禁双手合握,垂头祈祷他将来好过。
估计是冥钞店铺的老板见阿弗贴在他家昂贵的楠木棺材板上不顺眼,没好气地叫骂几声。
阿弗回了头,看了一眼一直打喷嚏的老板,又看了看那准备往棺材板内躺的家伙。
“走吗?一起。”
担心他打扰到人家老板做生意,阿弗做出盛情邀请。
......
......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怎么看到我的,立刻,马上,把石头还我。”男尸瞪着凹凸的眼珠子,张开满嘴黄牙对阿弗道。
阿弗抬脚跺了跺地面,有规律的四分音符为一拍,说道:“我送你下去。”
男尸当即一大跳,“我下不下去关你屁事啊?”伸手指着阿弗:“还我。”
“我送你下去。”阿弗抱着石头往前走了一步。
男尸又是一后跳,“你别过来,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送你下去啊!”阿弗的想法很简单,抬头望了望日头,看了看地面上流淌下来的黄绿色脓液,像融化的过期芥末味冰淇淋。
“你是鬼差?”
阿弗摇头,“鬼差是我朋友。不过,我们暂时都被贬了,但我可以送你下去。”
男尸年纪已经大了,身材佝偻,面黄肌瘦,鹳骨极高,手臂如同枯枝,应该属于饿死的。
阿弗眼神深黯。
男尸朝着阿弗大喊大叫,“不是鬼差还招惹那么多事干什么?你以为送我下去我会感激你吗?你以为人人死后就都得下去吗?这不公平,那些恶人为什么没去死,其他鬼为什么不见你去抓,只针对我不公平,不公平。”
“我怎么这么惨啊,当人时做活做得累成狗,做鬼时还被人抢了东西,对象还是个孩子,不公平啊!”
“老天爷,这不公道!天理何在?”
歇斯底里,号丧后又精疲力尽,但除了阿弗没人看得见。
是啊,不是鬼差干嘛还管他们这破事?
“我走错片场了。”阿弗转身走掉。
......
......
阿弗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自个的小破屋,却发现了小破屋四周都开满了盛放的彼岸花。
瞬间有些无语。
望了一眼身后,果然,那男尸又跟上来了。
可他这回故意无视掉阿弗,直勾勾地往彼岸花丛处走去,如痴如醉。
若非感受到他走到自己身边故意放的下那一阵冷气,还真以为他能假装视若无睹呢!
大白兴奋地叼着一朵花瓣在嘴边,对阿弗道:“大人,你看,这东西肯定是嗅到你的味道,从你以前住的地方跑过来了。”
阿弗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理解。
大白看出阿弗的兴致不高,疑惑道:“你怎么不开心啊?”
谁成日见鬼会开心?遇上心情不好的还不配合。
阿弗心情抑郁,抛了一个眼刀过去。将怀中两瓣拳心大小的矿石拿了出来,扔到地上,“都给来瞧一瞧这东西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
小黑闻声,几步便从屋檐爬了下来。
哪知他们也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外层虽为朱砂,但里面却有瑕疵,不过也是块劣质的石头罢了,大人你被骗了,我带你去把钱要回来。”
“免费送的。”
“哦,你好棒棒!”
“我看你们真是瞎了眼。”
小竹筒里放出乱撞的声音,原本竖放着的竹筒忽然倾斜倒了下来,塞子也一下一下地往外头蹭,里面的东西蹭出了个圆滚滚的头,一双猩红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随后化为金眸。
在他之后,又有一条蛇挤出了个头,好奇之中又有欣喜,亦是同样的金色眼球。
大白目光瑟缩,可见到这般小巧的玩意竟也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好像那什么......我今早去山里面捡柴火时看到的白蘑菇。”
白虬听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喝一声“放肆”。
倒是另一旁的蛇嘻嘻笑出了声,劝慰他道:“夫君,做什要如此计较?我第一次见你也觉得像他形容的那样,很可爱呢!”
白虬面色愠怒,耳廓却生起了一抹绯红。
大白嘻嘻笑:“忘了跟你道一声谢,救命恩人。”
白虬转开头,高傲由骄矜地哼了一声,“本座不受你这一谢。”
“别傲娇了,白虬。”阿弗手指了指:“这块石头是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白虬抬起矜贵的头颅:“从我地盘里挖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
阿弗眼睑一抬:“哦,那你今天也看到那个男尸了吧,他是怎么拿到这玩意的?”
白虬漫不经心地说道:“盗墓贼,靠着这门勾当摸黑赚了不少钱。后来到了凤山镇就专挑那墓穴下手,想要再发最后一笔死人钱,因为墓穴构造复杂,进去了出不来,最后被活活饿死在里面。”
阿弗闻言,指着自己玩笑道:“那他现在钻出来了,不会是被我炸出来的吧?”
白虬略一白眼,嗤声道:“那还用说?他出来还把这玉髓给带出来了,不叫你拿回来难道要叫这宝物落到外人之手?”
阿弗哑然,上手去摸了摸那内里白色的石头:“玉髓啊,你说的是上古的那种驱邪触厄的玉髓,甚至还有与人长寿的疗效。可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不会就藏在这白色的石头里面吧?”
“确实如你所想。”白虬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至于你看不懂的原因,是因为你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废柴,把寥寥无几的神识都用来对于我们夫妻二人。
除了饿了懂得吃,困了知道睡,敌人来了晓得跑外,你还能做什么?
信不信现在来个旱魃你都对付不了,你还乐观什么?
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大白瞬间冲着白虬嘶嘶叫吼起来,“喂,叫你一声恩人你就别太放肆啊!”
阿弗点点头,安慰了下大白勿急,也丝毫没有被贬得如此糟糕的羞愧,对毒蛇男说道:“嗯嗯,虽然被你骂得狗血淋头,但我还是很高兴。毕竟我还能压制你,这就够了。
至于外间的危险,大白和小黑他们还能护着我,再不济,我就束手就擒,反正我还有利用之处,他们舍不得现在就杀了我。
死之前肯定先把你肉撕出来炖了,蛇皮扒出来浸酒,蛇油拿出治疗冻疮烫伤或者皮肤皲裂,蛇胆还能清肝明目、化痰止咳,还有很多很多,什么蛇鞭蛇骨,就连蛇毒都能拿来伤人,真是一举多得,你说是吧?”
白虬闻言身子微冷,缓缓地坐了,却依旧冷傲地睨着下首:“就凭你,还有这一猫一狗,还想护着你?到时遇上事了别指望我,我是绝不会帮你的。”
“那你就小瞧他们了,他们的前世可是阴间使者,专门勾魂摄魄的。”
大白还故意挺直了胸脯拍了拍,那意思无疑是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白虬失笑,挑眉道:“本座知道,不过现在你们可都是被贬了。
而你被贬的时日更是长了,以前你是黄泉路上引魂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遇上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仗着自己这权利,故意将未死之魂给带走?
毕竟,常在水中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你说,是不是啊!别被我抓到你的把柄,要不,你就玩完了。”
“我尸位素餐很多年了,肯定不会如你所愿。”阿弗含笑道:“现在,咱还是接着说说这玉髓的事吧!”
白虬眸子闪过一丝冷冽的金眸,看了眼自己,又好似瘪着一股气,沉声说道:“这玉髓,也叫做冰种玉髓,如今想来已经有六七百年,是墓主人的殉葬品。”
阿弗说道:“对了,还不曾听你说起那墓主人是谁。”
白虬冷眸一挑,正色道:“封疆大吏,算算也就六七百年前的事了,估计也没人记得是谁。
当时朝政混乱,宦官当道,就这人除内乱,扶幼主登基,改良朝政。后来为了开疆辟土,一路驰骋疆场,杀敌报国,一生三次北征五次南伐,勋功累累。
可惜年少的皇帝在长大了亲自摄政后也开始忌惮这个功勋显赫的国之抵柱。墓主人也是知道这些事的,不过他当时根本就心不在帝位,暗地里派人把皇帝把朝廷控制了,又选了个安分守己的当皇帝。
而他就一直在外征战,长长打了一个地方就换一个地方打,除了打战以外其他的都不喜欢,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古董玉器。一生未娶,也没来得及留下子嗣,就连墓葬也是他的下属帮忙料理的。”
大白嫌弃地略略嘴:“这样嗜血的人就是个疯子,除了会生灵涂炭挑拨战乱以外,就不能做点正经事了?人类就是野心勃勃,安安分分地传宗接代延续下一代不好吗?”
小黑则是蹙眉深思,“那你选择在那里寄居的原因是什么?”
白虬解释道:“帝王之气,这位封疆大吏有着深厚的帝王气统,即便生前从未做过那个位置,但他就是到了皇帝面前也只有轮到小皇帝俯首帖耳的程度。他是天命的皇帝,却不见坐上那个天命的位置。”
大白又是一阵略略嘴:“既然天命如此写,他干脆把皇帝挑下马得了,就讨厌这种总是要比皇帝更厉害的人存在,存在感这么强,让皇帝不忌惮他忌惮谁?不杀他杀谁?”
白虬嗤声发笑:“急什么急,他当然是有原因的,你以为谁都那么喜欢拿着武器到处找架打啊!这件事情你们大人最有发言权了。”看着阿弗一脸戏谑笑。
阿弗纳闷地眨巴眨巴眼,摊开手道:“我怎么会知道?我还在想,这位厉害的勋贵会不会在意我将他的墓穴炸了一事?现在我可没有能力再去对付这么一个天命的厉鬼。”
“要真对付你再来了。”白虬一眼刀抛过来,不耐地撅着嘴冷笑:“算你运气好,估计那人是羽化成仙了才不来找你麻烦,要不你现在早就死翘翘了,还能留你一口活气。”
成仙吗?
仙的脾气也不见得多好。
阿弗摇摇头,对着白虬身边的蛇道:“小白啊,扶你家夫君回去吧,他今天像是吃多了火药。”
估计就是上一次的根本就没来得及消化。
......
......
回到竹筒内,小白夫人看着自家夫君那副气闷样,一边轻轻地捶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夫君你这又是怎么了?大人是个好人,也很好说话,为什么你就不能给她一个好脸色,难道还在怪她炸了我们的屋子?”
白虬脸上涨得越发紫青,磨着后槽牙道:“夫人,看来为夫日以继夜搭好的屋子在你心底便一丝重要性都没有。”
那女人究竟做了什么事,竟然连夫人在短短数日内就对她改变了态度。
小白夫人替他揉着肩,温声道:“我这不过也是看在她只是个小孩子的份上,不计较这些。”
“她只是身体小,年龄可不小,不知情的可以当她小孩子玩乐,可就算是小孩子,有谁会像她这样,玩到别人坟头上,这是玩火自焚。”
“可我好像,好像......”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别瞒着我。”
“你是不是对大人有私怨啊?”
她说着又打量着他的脸色,迟疑道:“我说的私怨不只是炸了咱们房子那事,而是以前你是不是就认识她,好像你有时候总要故意......针对她。”
“针对,你说我针对她?”白虬反手指着自己。
“你是不是爱她不爱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不不,你别哭啊!”小白夫人苦笑不得。
白虬一股脑地摔坐在地,憋着一股气,闷声道:
“是是是,是又如何?她当年引错了魂,得罪了人,这样做事不清不楚没头没脑,事后还能对此事半点印象全无,我不针对她针对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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