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佛堂,满含着檀木香气的佛珠却被一只枯燥的老手给捻断,佛珠子散落一地,滴滴答答地声音,恍若雨珠子砸落在地面。
清河郡主浑浊的双眼就顺着佛珠一上一下地跳动着,牵动着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苍老的声音戚戚,“怎么又没了?这下,你又要如何解释?”
嬷嬷垂着眸,深思道:“郡主,您别多想,不过是上次塌过一回,前些夜里他们想要将坍塌的墓室挖通时才发现下边不稳,后来又因为一个不慎动到了山骨,所以如今才又这样的。”
“真的?”声音疑惑阵阵。
嬷嬷点头应是,“是人为,只是人为,因为一开始的人为才造成了如今这般局面,如果没有最先那场破坏,一切都可以好好的。”
清河郡主捡起掉落在脚边的一颗佛珠子,捻在手中摩挲着,看着这副破碎的画面,嗤笑出声,“别安慰我,让我知道事情真相又如何,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难道我还不能忍受了?”
“其实我老早就猜对了,前些日子外面闹得正乱,几个丫鬟在外边嚼舌根时被我听到了,澈儿最近更是忙得夜不归宿,都宿在府衙里了,是遇上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吧!”
嬷嬷噤声不语,沉吟许久方才道:“郡主,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所有的难以解决自是自寻烦恼,您要放开心,一切才能迎刃而解。”
“而且,您所担心的只是时日问题罢了,或许再等一会,就有好消息传来了也说不定。”
清河郡主不言不语,手心的动作却是更加用了几分力气。
嬷嬷看着佛珠在她手中留下的越发深的红痕,心底一紧,抓着她的手使了很大劲才掰开,“郡主,快松手,小心伤着自己。”
枯燥的老手比不上四十多岁嬷嬷手掌的力量,佛珠很快便挪了位置,扔掷在地,融入许许多多颗相同的佛珠里边,寻不到了。
清河郡主眼神无光,像是被什么遮挡住了一样,又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神色很急切,像是慌张害怕和惶恐一齐而至。
她一把挥开嬷嬷的手,“一次这样也就罢了,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怎能容许自己因为同样的错误停滞不前。”
她抬手摸着自己枯老的面容,却触到一脸的褶皱,惊吓得住了手,哑声道:“我已经等了这么些年了,日子都挑选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要阵法开启,我就能重新回去......”
她指着自己的脸,噗嗤一笑,“你看,我脸上的皱纹是不是越来越深了,我实在是忍不了,你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愿,我时时刻刻都期盼着那一刻的到来,重新回到......过去那个时候。”
清河郡主摇着头,声音忽然拔高,“可是,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我这些事,这些无休无止的麻烦,却一直没能去解决。”
“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事,肯定是招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清河郡主忽而一顿,神情错乱,口中喃喃道:“不干不净的东西......对,那些就是不干不净的东西......肯定是被缠上了......肯定是这样没错,不干不净的妖孽......”
她抓住嬷嬷的手掐下去,眼孔紧紧地绷着,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声音嘶哑得可怕,迫切的语气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快去请法师,德高望重的法师不都能收了那群妖孽,那个安往寺不是很厉害的吗?快去请他们来啊!......”
话未说完,只见清河郡主忽然大声地咳嗽着,像是被什么忽然呛住了一半,佝偻的身子越发地佝偻下去,跪立在地上萎缩成一团,像一块腐朽的烂木头,随时随地就会枯死一般。
嬷嬷连忙将她打横抱上榻,两名年轻的女婢也大步跑上前帮忙,嬷嬷跑到妆台上拉开一小盒子,从中拿出一黑色锦盒,锦盒里装着一颗朱红色的圆丸,药香幽幽,取了药丸喂进她的口中,又倒了一大杯水才将丸药喂进去。
水顺着她的唇角滑下,沾湿了胸前一整片衣领。
她的脸色青白,气息将断未断,口中闭闭合合,喘着气坚持着说些什么,“法师......朴海......”
呜呜咽咽地听不清楚,但嬷嬷却已领会。
嬷嬷一边抚着她的胸口,拿着绢帕细细地擦拭,一边细声说道:“奴婢会按照您的吩咐去请法师的,郡主您别说话,安心休息,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了。”
又对旁边惊慌不知所措的女婢喝道:“慌什么慌,快去请大人回来。”
清河郡主似乎在昏睡中听见了她的话,眼睛太疲累了睁不开,嘴咧开一弧度,似乎在笑,但深深的皱纹层层叠落着,看不见她在笑,目光所及之处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许澈听闻消息敢过来时,嬷嬷拦住了他道:“大人,郡主已经吃了药睡下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许澈是从府衙听到消息这才匆忙赶回的,原本悬着的一颗心这会才松了下来,抬手直接用官袍抹了抹脸上细密的汗水,这些日子忽然发生了许多事让他一下子措手不及,这会儿也没有什么顾及的了。他道:“母亲可有交待过什么?”
嬷嬷点头,“请法师,郡主说了接连不断发生这种事情大概是沾染了脏东西,要请法师才能赶走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而且还是朴海法师。”
许澈眼神幽幽,思绪一沉,似是迟疑。
如今的情形不太平,实在不宜太过招摇,敌人仍旧隐匿在暗处观察着,麻痹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静止不动,就算自己身后有十足的保障他还是不敢应下这个口。
嬷嬷垂下眸子,继续道:“郡主怕是撑不下去了,估计会连大人升迁都看不到了。”
嬷嬷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一个升职一个服丁忧他当然知道要怎么选。
“......好,我去请。”许澈只默了一瞬便抬脚就往外走。
心烦意乱地走出院子,又碰上了闲庭信步而来的贺兰毅,许澈心情复杂地弯腰施礼,“王爷,您缘何亲到此处?”
贺兰毅负着手,言笑晏晏,看着他额头斗大的汗水,道,“本王不是说过前来拜访故人的吗?清河郡主可在?”
许澈道:“母亲病了,倒是麻烦王爷您白走了这一遭。”
“哦!情况可严重,本王倒是颇识得些许医术,不如让本王去给郡主看看。”贺兰毅勾唇,甩袖欲走。
许澈连忙阻拦道:“不,不用了。”
抬手施了一礼,“王爷,下官冒犯了,下官已经请了大夫为母亲诊治过,如今吃了药后母亲已经睡下了,身子已然无甚大碍,就是太过心忧劳累而已。”
贺兰毅笑笑不说话,朝着佛堂的方向望了过去,屋门紧紧地被关上,窗棂亦是紧密地掩住,不留一丝缝隙。屋外守卫的奴仆婢女比起那晚他潜进去的时候还要多得多。
清河郡主,想来也玩不久了。
随后抬手似乎隔许澈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又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转身后只听耳畔一声响起,“那还真是遗憾。”
许澈看着那玄服男子走出院楼,袍角翻飞如燕闪动羽翼,在他的眼中交织成一团繁杂错乱的黑线,心底隐隐生起一股恼意。
唤了身边一守卫过来,询问着:“最近他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守卫摇头,“很正常,抓不出破绽,昨日一整天都在屋中看书,今天才见他走出房门。”
很正常?太正常了才可怕。
许澈拧着眉,吩咐道:“继续派人盯着他,务必把人给看好了。如果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随时杀了了事。”
随后大步往府门外走去,拔高声音道:“准备马车,去安往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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