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淳目光淡淡地望着,让人看到一丝莫名的怪异,像是要看清什么,穿透山川和云海,却目光微黯,似是失落。
可像他这般与天同寿的人又有什么可失落的?
没有人看得懂,便是他自己,活得久了有时候也开始爱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便把心给想乱了。
“这么多年了,那些人可不在这里,该走的走了,该往生也都往生,只是肉体不在了,但灵魂依旧捆束其中。”
他抬起手,一个一个指着他们,指尖每触及的那一侍者,仿佛感应到了一样立即停了下来。
而等到他把手指轻移,那一侍者便又自行移动。
贺兰毅怔了怔,目光不由自主地便被吸引。
戚淳道:“这些人,他们有自己的自由,有思想,精神独立,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也是这里的主人,但尽管他们再怎样的特立独行,都只听一个人的话,从无违背,那便是我。”
贺兰毅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眉间泛着和颜悦色:“他们叫作死侍,所有的死侍一旦认下了自己的主子,灵气共生,魂命无分。”
贺兰毅笑靥微怔,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掷了一粒小小的碎石。
“很厉害是吧?”他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便连眉毛也开始沾沾自喜。
戚淳挥了挥长袖,所有的白衣侍者刹那间跪倒在地,道:“这些并不是最厉害的,我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死侍,她的能力令人发指。”
他唇角轻微地一僵,“但太过独立了,以至于后来便不太听话。”
“她喜欢自由,不喜欢那里的一切,以至于每次都想逃走,我每次都很生气,也很无奈地把她重新找回来,我已经离开不了她了。”
贺兰毅目光微窒,微澜的湖面荡起更深沉的涟漪,并迅速地向湖面荡漾开去。
戚淳淡淡地笑着,仿若是在说一件寻常普通的事情:“但是最后,她还是跑了,跑得无影无踪,人去楼空。”
“她跑了?”贺兰毅重复道,语气平淡自然。
但宽袖掩饰下的左手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心底弦音突颤。
戚淳抬起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抻着额头,似是苦恼地低声笑,“是,她跑了,知道真相后,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想反抗,便跑了,连我这个主子也不要了。”
旋即微抬起头看他,温声道:“但她跑不了太远,现在就在回来的路上。”
淡淡的风拂动着窗,浮屠铃的声音随着轻拢慢摇,彩色的穗带飘飘若舞。
苍白的手抬起,迎着曦光,脆弱的血管,淡紫色的青筋,薄如蝉翼,似乎都能看得分外明朗。
“我念一句,你随我念一句。”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换来的是他的不为所动。
戚淳目光冷然,“她的身体在求生,灵魂却在速死,如果不把她找回来,怕是以后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习惯了一个人孤独,却不习惯没她在身边,我必须这样做。”
戚淳看着他,右手抬起,覆在他脸上,一个诡谲古怪的面具缓缓地在他脸上幻化而出。
戚淳将面具取下来。
手这时被擒住,竟是一动也动弹不得。
“有些东西,拿得起,却怕你承担不起。”
“不试试又怎么说得准?”
......
......
这几日,朝堂内外尽是忙着焦头烂额。
一面,因着赵德芳杀害了救治瘟疫的丑大夫,而他自己也在大理寺监狱中被杀一事,真凶抓捕未果,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其实这事本好解决,随便推出一个狱卒,说是这狱卒以前受过丑大夫的恩惠,知道丑大夫被人谋害而死后,不忿不平,冲动之下将赵德芳杀死便可以解决了。
可是,这些日子,百姓们只要碰见大理寺的官僚从里面出来,就会朝他们扔烂菜叶、臭鸡蛋,对着他们便喊“狗官混蛋,官官相护。”
他们以为这赵德芳只是被人推出来的替罪羊,否则哪会这么巧,刚进大理寺的头一晚便死了,死因至今不明。
百姓们便猜测这定是被人蓄意谋杀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掩饰背后的真凶。
谁能跟丑大夫有仇呢?
难道是那群大夫们看丑大夫研究出治疗疫病的方法嫉妒生恨的,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嫌疑人?
不是大夫,难道是其他人?
丑大夫治好了疫病,是否对旁人觉得他这举动是碍着他的道,所以才将人灭口?
可是,丑大夫的身份不明朗,至今为止便是找不到任何与他结仇的人,唯一有的,便是死去的赵德芳了。
可百姓们纷纷绝对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要求惩处真正的凶手。
而另一方面,西北的动乱开始显露端倪。
金人查咯尔的一只散骑在屏贺州被屏贺州的守备蒙茕一举剿灭,不留活口。
而查咯尔的死讯刚一传回,他手下的兵力又迅速地被查咯尔的大哥所收编,并且打着为查咯尔复仇的旗号,正式开始向屏贺州宣战。
......
......
树叶在地面上覆下一片阴影,旋即,越来越多的树叶,像是受到鼓动似的,开始窸窸窣窣地往下飘落,地面斑驳,原本还一整片干净的地面,此刻却有如风卷云残般,碎影嶙峋。
后脑勺疼,宁怀瑾微抬起头,揉了揉:“谁在上面?”
林诩坐在树杆上,两只腿随意交叠着,荡了又荡,目光露着戏谑:“你怎么没被吓到?”
“你能不能像个大人一样,正常点?”宁怀瑾嘴角抽了抽,怎么跟阿弗一样幼稚了。
林诩哼出声来,眼都白到了后脑勺:“你可真是悠闲啊,被关在这里,还能如此悠哉。”
“既来之则安之。”宁怀瑾不欲与他多说,转身便要走。
这些日子虽然没在王府里见到过他,原以为他是随贺兰毅他们一道走了,但有时候总能看见一身影出入贺兰毅的书房,能随便出入而且不惊动这里的守卫的,怕是他想天涯海角的逃窜都没什么难度。
却偏偏还要留在这里,真是古怪。
树上传出一声冷峭的哼声:“你敢再走一步试试。”
“你还真敢走了。”
“给我停下来,宁怀瑾。”
“你当我自言自语呢?”
宁怀瑾脚步没停,衣领却是被人径直从背后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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