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子的后院辟了一个菜圃,四周围着木栏,由于产量丰富,大家每天吃的菜几乎都是自给自足,还颇有富余。
看着刚刚才精心种植了不少菜籽的菜园子,蹲在地上的老者嘴角边时而轻笑,好似在想象着不久后的将来这里定会长成一片绿油油的菜田。
一旁的谷穗心浮气躁地跺脚直立,说道:“宋叔,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你能不能先把理你的菜。我师兄如今到底要怎么办从里面弄出来?你不会真的要看他死吧?”
特别是在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悠然自得的模样就生气,反倒衬得这烦闷的心态是自己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淡操心造的。
一想到阿弗那个天塌下来都不能饿着她,事事都得以她为先,自己心底就莫名地燃起一股无名火。
宋叔点点头,“人,是要救的,但不是这个时候。不然,少了台柱,我们怎么跟别人说,你又不肯上。”
世人多以为梨木社的“倚袖小姐“是个女子,但卸了妆后,真正的“倚袖”却是个男生女相的小生。
本来当初安排的是让谷穗来当花旦这个角色,但无奈这个动怒时脾气火爆,安静时冷漠寡情的姑娘说什么也不愿在脸上涂脂抹粉,无奈只能推出脾气温和的杜仲来做这一角。
然而,这些年来他们却凭着“倚袖”唱戏攥钱活得风声水起。
倒是与他们一开始隐姓埋名、变相潜伏的计划大相径庭。
名声越盛给他们造成的压力更大。
所以如今的“倚袖”只能渐渐地隐居幕后。
“孰轻孰重,这我当然清楚。”
谷穗神色严肃,唇紧紧一抿,“只是我怕,过的太久,师兄挨不到那个时候。”
忽而舌尖一抵上颚,眼神微眯,“要不,我们找阿弗身上某个信物交到贺兰毅手上,警告他不要乱来。”
贺兰毅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活人至少能说话,那样的价值比起一个死人来说还要大得多。
若是让他知道了他的一举一动会造成阿弗受伤,他肯定要在下手之前多加考量。
只是师兄的价值远远没有阿弗来得大,若是让贺兰毅以为这样便能让他屈服于自己。恐怕他会笑掉大牙。
“那你有办法在这样子做了之后能让戏班子不成为别人的怀疑对象吗?”宋叔并不否认这是个好的主意,只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危险的那一面还需要仔细地筹谋。
谷穗想了想,最后叹气地摇了摇头,“得找一个替罪羊,可时间这么迫切,又要到那里去寻?”
而且,又不那让人平白无故地担了替罪羊这个身份,至少那羊起码是个负债累累。
宋叔低着头在土里埋菜籽,闻言笑了又笑,“你还记得时间太迫切啊,既然知道,就更加不能轻易妄为了。”已经搭进去了一个,谁也不想要再牺牲掉第二人。
谷穗看着他的菜圃,闻言面色发怒,“所以我们就这样继续种菜不成?”
宋叔胡须轻颤,指了指一旁菜圃里成熟了的白萝卜头,笑道:“别生气了,拔萝卜去,她不是想饿了么?给她做好多好吃的。吃饱了就容易睡,何况她刚到了一个新地方,难免会不适应,你再怎样也要担待着些。若是再睡不着,那估计就真得给她请大夫看看。”
谷穗一开始也是这样子想的,第一个晚上说不适应这事正常,但这都住了三四个晚上了,她不能总这样不睡觉,这样就不可以再用不适应来解释了。
谷穗眼睛眯了眯,说道:“不是,我想她可能是故意的,故意不去睡觉。”
故意不睡觉,实际上是想等着夜深人静然后好寻个机会溜之大吉。
那也太小看她了,真以为自己成日成夜里在她房门外守着是在跟她玩过家家么?
可是阿弗愿意当夜猫子,她可不想也没办法陪着她这样一直熬。
不过两天她就顶不住了。
宋叔皱眉,手下除草的动作却一下比一下要更要快,眼神矍铄,很快地便捕抓到夹杂在菜圃里异类,好似在他手中抓住的不是杂草,而是某件尖锐扎手的利器。
除掉后,心底才稍微安心了片许。
撅嘴一笑,“故意?她还能控制自己不睡觉不成?不过是个孩子,至于你想的那样。”
“别看孩子小,而且现在的小孩不是一个比一个的要鬼机灵,她当然也不意外。”
宋叔点点头,“说的没错,这孩子真挺鬼怪的......都这么久了也不哭不闹,除了吃就是吃了,是不是你背地里恐吓她了?要不然夜里怎么还能不用睡?”
说罢瞪眼瞧她,“都说了她还小,现在的孩子可都记仇的很,你是姐姐要多担待些。”
谷穗哑然地指着自己,“宋叔,你怎么这么糊涂,我就算再怎么凶也不会去欺负一个孩子啊!”
“亏你有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别别踩我的菜,我刚下种的.....”
宋叔内心里不断嘀咕腹诽不断,直到看着自己刚盖上土的油菜籽被她那双脚给从地里挖出来,吹胡子瞪眼的睨着她直到将人给撵走,才憋着气将菜籽重新安在土里。
......
......
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
寒山准总是被一阵又一阵的苍茫大雾给笼罩着,无论何年何月,这样的情况从来就没有消减过。
除非太阳能早点驾临寒山峰巅,施恩将这一切给驱散。
可是太阳似乎总与人的期待相悖而行。
山上已经是下了第四场雨了。
一元真人看着雾蒙蒙的山顶,拂尘一扬,又从右手边换回了左手边,“新年的雨水有些多啊!”
雨水多了好处也多多,只要不是那种倾盆大雨,没人会嫌弃天降甘霖。
比如,湖可以在夏旱之前填满水了。
比如,山上的竹笋、树木也可以在新的一年越窜越高了。
比如,雨水多了,雾气多了,上山寻人的士兵也会失败而归。
忽而眉一皱,站在山石处往远处的烟火气息处瞭望而去,“也不知山下是否也这么多的雨水?”世间的俗人可不想他一样喜欢下雨天。
长无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直接冲着站在高石的一元真人喊着,“师父,外边出事了。”
一元真人早已见怪不怪,最近山上什么时候不出事,若能不出事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他淡定地问了一句,将手中的拂尘换回右手,声音悠长,像是沉重的古钟,“又怎么了?尸体寻到了没?”
“墙,咱门前的墙......墙竟然变花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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