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狐狸打马走远,阿弗脖子不适地咳嗽了一声,盘腿坐了起来,脑中盘思着些什么,旋即冲着门边喊道:“来人啊,姑奶奶我要见你们大当家......把申正奎给我找来,不然,他这小姨子我不做了。”
申正奎得到消息后很快地便找来了,他不知道老二什么时候回的寨子,也不知道自家这小姨子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把老二给招惹了,想要去问明情况时却被告知二当家又打马走了,只好匆匆忙忙去寻小姨子问个清楚。
老二神出鬼没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一年半载又有多少时日是呆在山寨里的?只是如今走时还吩咐人将小姨子锁好,那这事就有些严重了。
他是个趋利避害的人,但在老二和自家卿卿面前,还是好不要脸地跑去找自家小姨子,因为听说了若不见到自己,小姨子她便不肯让他迎娶美人。
这下可怎么行?申正奎莫名有些急了,想到自己这朵迟到的桃花,再不摘就要谢了,于是道:“小姨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先前不是还大哥大嫂喊得好好的,怎么如今就不帮我娶你嫂子了?”
阿弗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真爱?你们才见过多久?”
他笃定地说道:“哪还有假?我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容易嘛?有时候,一见钟情了,难道还能推说是一时性趣?”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看上的无非是容颜罢。
阿弗笑了,抬手扣了扣桌面,“如今我们只是客居在此,随时都会离开,如果你不舍得他走,我帮你把他留下来。”
申正奎急问:“怎么留?你有办法?”
卿卿正对他正反感着呢,若是有人能帮着自己让他答应留下来,那当然是最好。可是,这么笃定,难道是用强?
连连摇头,“用强可不成,伤了他可不好。”
阿弗抱着手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反正我有把握能让他答应与你成亲,而且不是用那种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你家卿卿也不是喜欢女子的人,所以啊,很幸运的是,你找到了一个真正志在此处的男伴。”
申正奎跨步过来,双手紧紧握住阿弗的手,“小姨子啊,如果真如你说那样,那我愿意答应你任何要求。”
阿弗吞了吞口水,这就是所谓的短袖分桃,龙阳之好,情爱来得如此之快,真让人猝不及防。
对着他满肺腑的情深似海,阿弗讷讷地点点头道:“....我保证完全任务。”
说罢,连忙推开了龙阳哥的手,“我现在去见见他,给他做思想工作。”随后便要往屋外走去。
外边守卫的两人见阿弗出来后一脸的古怪,双手拦在阿弗面前,抱歉地说道:“您不能出去。”
申正奎爷从身后走来过来,脸色冷然,“竟敢拦我小姨子?”
两守卫齐齐说道:“大哥,这是白狐公子的意思。”
申正奎先前来时就为了小姨子惹恼了白狐公子一事而来,事后又被她说能帮自己给带得偏了路,险些被她说的话给高兴忘了。
阿弗掐住腰,怒容满面地对申正奎道:“我能不能出去?”
小姨子这是要去为自己解决终身大事,申正奎那敢怠慢,连连说道:“当然当然,有我看着你,老二回来知道也能放心。”
白狐公子不是只说看好她而已,既然只是看好,也没有规定她不能乱跑,何况,看她这个小身板,又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随即放了她溜走。
......
......
孩子脸色传来异样,像是难受像是痛苦。
万俟代战神色突然变了变,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轻轻地唤着,“阿弗,醒醒,阿弗,醒醒......”
万俟代战明明见这孩子忽然嘀咕起来,好像是有了反应,立即又朝她耳边唤了几声。
可是,迟迟不见人应。
他哑然,“她这是清醒了没有?”
阿弗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明好端端地走在半路,便忽然神识放空,凡躯一轻,整个人又开始轻飘飘地荡在上半空,还没意识过来,便有大风刮过,忽然将自己刮回了戏园子里,自己身躯暂存的那间屋子里。
阿弗荡在空中,看着下边的人手忙脚乱地给自己请医熬药把脉问诊,最后个个摇头啧叹,道声老夫无能,另请高明,便狭着药箱灰头土脸地走掉。
旋即抱着胸看着下边人,心想着让他们再胡闹一通,等着将他们忙活累了再忽然来一个诈尸不知得吓坏多少人,可忽然来了一个老女人打破了自己的计划。
一身着古怪衣袍的老妪走了上前,先是朝着万俟代战行了一礼,随后伸出长满了褶皱的双手,脸色无波无澜地示意他把孩子交付到自己手中来。
万俟代战照做无误。
在中原这边没有一个大夫可以解决她身上的病症后,他也就只好朝那边请求了巫医援助。
这身着黑灰色宽大袍服,头戴长长的额饰,串着大颗的珍珠玛瑙宝石的年迈老妪便是他从西凉那边带来的巫医。
只见巫婆将孩子拢在身前,大手轻轻地拍着,坠满树皮般褶纹的脸上依旧严肃冰冷,嘴里吟诵着的是那古老的腔调。
阿弗钻回了自身,迷迷糊糊之间总听到一声又过一声的问话,不过太快了,几乎抓不住头尾便从自己脑海中流过去,总觉得有好多人围在自己跟前,说啊,说啊,求着,求着:你快起来,起来了后便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这声音倒是分外贴心,知道自己的想法。
阿弗还是被触动了,不是因为那些萦绕在耳边的话,但是因为那听起来多像哭丧啊,听得她一点心思都不怎么想起了。
可是,背上那只抚顺着自己脊梁骨的手掌宽大且温暖,每抚摸一下便会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入,很是令人贪恋,随后很想睡,这跟巫婆的初衷怕是相反。
钻回了身体,阿弗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醒来,困于一片困顿中,一直都在路上走着走着,又是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走得她心烦意乱,心魔顿生。
这个一直囚困着自己的无穷无尽的黑夜,她不想一直被囚困于此。
她想要出去。
就得打破。
巫婆短促的眉毛蹙了蹙,若不细看,根本没察觉到她竟然会有眉毛这种东西,因为实在是太短了,以至于让人无视。
“药。”她只说了这一个字,但却似乎要耗费她很大很大的力气,尾音托着细而长,声音苍老而悲凉。
一双生满薄茧的手捧过一只碗,碗中盛放着一汪清泉水,和一颗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融化的朱红色药丸。
水,好似一条极长的长河,药丸,便像是那停滞在河里不动的石子。
长河忽然倾泄,石子也随之轮回。
轮回......
阿弗看到一盏灯,长明灯上燃着不熄之火。风吹不熄,雨浇不灌。
阿弗长长的袖摆扬起,毫不犹豫地将其掀翻下去。
打破......
烛火愈来愈暗,象征着不吉。
阿弗不信这个邪。
长明灯,一燃上,就不能吹灭,直到油尽,烛终自行熄灭。
如今,却是忽然灭了,出乎意料。
巫婆身子忽然抖动不已,脚一软,双手像是承受不住怀中那孩子的重力,一展开,身子往后倒退,孩子便要往下跌去,而她自己则是倒向背后的墙才勉强撑了起来。
万俟代战眼疾手快地伸手将阿弗揽了回去,随后用着晦涩不明的目光看着巫婆。
巫婆回视了过去,没有任何因为自己忽然的失误而感到后悔抱歉。
按她活到这种年龄,又在族中那样的资历,本就是来受人尊重爱戴的。
她双手合放在身前,看着他手中的孩子,声音苍老且悲凉地说着,“她是时候该回去了。”
万俟代战拧眉,“这事不该你担心。”
巫婆目光直视着,坦然地对视着他,“不能让血脉传承流落在外。”
阿弗动了动手指头,睁开了眼环视了下四周,不满地呢喃了一句,“好吵啊,老太婆。”
巫婆嘴皮子抽了抽,无礼的孩子总会有神明降罪责怪的。
阿弗咳嗽了一声后继续道:“刚才,就是你在为我哭丧吧!”
万俟代战还未从看见阿弗清醒的喜悦中回过来神,就见她已经同西凉的巫婆出口不敬了,不由蹙眉,“阿弗,这是救你的人,不得无礼。”
阿弗循着声音回了头去看他,憋着嘴,委屈地说道:“我刚醒你就骂我,所以你跟她是一伙的吧?”
万俟代战知道她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凡事也不要跟她一个小屁孩太过计较,便安慰拍了拍她的头,道:“你晕睡了好长日子,是人家婆婆从很远的地方跑来这里救了你,你不能这样摆脸色。”
阿弗轻轻地哼着,随后白眼,“我饿了,想吃元宵。”
......
......
阿弗还是吃不成元宵,那个老太婆非说自己不能吃甜腻的,油炸的,太咸太酸的都不可以,真是很让人怀疑她真是巫医啊还是养生大师。
阿弗瞧出她这是故意的,脸上明晃晃地说着要与自己作对。
因为这件事,阿弗选择继续摆脸色,不管怎么样,上元节不吃元宵那还怎么有节日的气氛?
阿弗拍了下桌子,指尖都拍红了,也不见个人来怜惜一下自己,忿忿道:“我就是想安安稳稳过个节,怎么就这么难?”
万俟代战面色微沉,缓缓地吐了口气,“你才好,不能胡乱吃东西,难道还要继续生病下去?”
阿弗才没有生病,这段时日她不知道在外边玩得多好,如今她醒了,也不知道卓思扬的状况怎么样?
不行,她还是得寻个方法继续睡下去,但这回不能再让他们着急,否则又得看那神色古怪的老太婆的脸色。
阿弗躺在床上准备继续装睡,万俟代战却守在床头前,凛冽的眸光一直紧紧地盯向自己,真是害怕他会否趁着自己魂魄不在就按那个老太婆先前说的,把自己带到陌生的地方去。
阿弗有些担心,随即对他道:“宁怀瑾他们还不知道我的状况,就是有一天我要离开,总得让我先见一见他们。”
他点了下头,将阿弗缓缓拉下,被子高高地蒙在了脖颈之下,“放心,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带走,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弗缓缓点头,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哄骗自己,但如今也来不及深思,她需要快些去找卓思扬。
......
......
贺兰毅在家中静静地等待着消息传来,手中展开的书卷也没读进去几个字,一页一页地滚动着,是风在吹动,而他望着大开的窗户,丝毫未曾察觉。
单郢的影子从窗外飘东,贺兰毅这时才顺势地动了动手指尖,目光在书卷上做着停留。
进屋后,单郢并没有立即说明阿弗的情况,而是说了那进城的巫婆来自西凉,是族中一个十分有名的巫医,据说用了许多神神叨叨的法子救活了不少人,在西凉王跟前颇富盛誉。
又说了自己聪明睿智地弄晕了巫婆身边的随侍,如何偷龙转凤将丸药换成续命丹的,这才堪堪将阿弗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要不是咱们的续命丹起了作用,不然按照巫医那样神神鬼鬼的治疗之法,还指不定能不能将她救回来呢!”
贺兰毅静静地听着,没发表什么看法。
拿起笔筒里的狼毫,在书卷上落下了批注。
西凉,巫医,续命丹......他写下的是与兵书的内容毫无相关的东西。
单郢见他没让自己停,便继续说起了阿弗的情况,“醒来后她便开始找吃的,想来是已经好了,恢复得倒是快,不愧为续命丹。”
之后实在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单郢便要退下。
贺兰毅抬了下眼,“她可有说要吃什么?于吃食上又有什么禁忌?”
狼毫沾了沾墨,提笔在书卷里继续填补着,好似一句随口之言。
单郢捏了下后脖子,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道:“她想吃元宵,说什么上元节不吃元宵不应景,闹着呢,可他们不让她吃,说是那个老巫婆不许她吃,不过我看那老巫婆就是故意的。”
贺兰毅拧了下眉,将落满墨香的书卷合上,“你去给她当厨子做吃的,等到我叫你回来后你再回来。”
单郢心下一个抖擞,“您这是让我继续去那里潜伏?暗中窃取机密情报?”
贺兰毅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点头好了,解释什么的过于麻烦。
单郢明白了,原来王爷打的是这个主意,搞潜伏搞伪装做做地下情报工作者这是他的心头好。
何况对方来历不明,为了王爷的大业着想,他乐不可支地接受了这项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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