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星稀,凉风习习,树叶簌簌作响,吹着荡着便飘落而下。
阿弗询问着,“你怎么发现的我?”
贺兰毅靠在树干上,抱着手,一只手上还握着剑,如浪迹天涯的剑客一般神态怡然恣意,脸上漾着笑意。
“我们从湖畔路过时,玉坠不知怎么了,发热发烫,似乎在指引着我往湖畔走,然后我便发现你倒在地上昏睡着。”
贺兰毅想了想又补充道,“就像当初你晕倒在医馆内一模一样,我刚想唤醒你,你又再次消失,我还以为你去哪了,没想到原来你消失之后竟然是躲在玉坠里边。”
躲字突然被他这样轻飘飘地说道出来,阿弗不满地撇撇嘴,“那不叫躲,我是累了,在里面养精蓄锐,吸收日月精华呢!”
“你还会累啊!”贺兰毅嘴角一勾,笑道,“怎么每次我见你你都晕倒,你不是鬼吗?这么弱!”
而且每一次都是趴在地面上,如果不知实情的,还真以为她是睡着了,可是看到她紧蹙的眉心,他知道并不是睡下了那般简单,或许有他不知道的原因在。
最大的可能,他想,是受伤了,就像自己以前每回受了伤一样,但即使多么严重的伤势,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医官仆役来来回回地问个不停,就算是现在他受伤身边也还有一个单郢。
而她,却是什么依靠都没有,唯一能看见她的就只剩自己。
听贺兰毅这般的讽刺,阿弗嗤道,“哼!你不也是一样,每次见你你都受伤,咱们半斤对八两。”
贺兰毅捏了捏玉坠,突然被她反讽了一句,不气反笑,“你倒是说说,怎么就晕倒在湖岸边了?”
他还是比较好奇一只鬼怎么就能三番两次地摊上危险。
“打架去了。”
阿弗想起在水底下那群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鬼怪,就恨不得立马找那两黑白鬼差上前收了那群妖孽,气道,“一大群落水鬼就打我一个,不要脸。”
打架?!
这个答案还真是令他拍案叫绝,他最先还以为她是被地狱索命的鬼差找上门来索魂的,没想到她这鬼竟然学着人一般,寻仇打架去了。看来生前绝对也是个不安分的。
一听她这带着置气的话,又想起她莫名其妙地晕倒,贺兰毅忽然间蹙了蹙眉,“你晕倒是因为......跟鬼打架?最后是受了伤是吗?”
“没,我逃跑了。”
她又不傻,一大群鬼涌上来,不跑难道给他们当晚餐吗?
而且逃跑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毕竟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再撩几句。
贺兰毅嘴角抽了抽,真不知她这股自豪感哪来的,好奇地问道,“既然跑了,怎么会晕倒,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晕在湖边,还说没受伤。如果没受伤,你怎么在玉坠里出不来?”
他还真是一语中的,这样的人还真是危险又烦人。
阿弗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明明已经从湖底安全逃出来都没事了,你说我晕了,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我自己现在还糊涂着呢!”
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就连现在我都只能躺着起不来,好累。”
贺兰毅正想着说些什么,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荒园内传来。
“主子,我把火生起来了,快进来烤火暖暖身子吧!”
阿弗在内心不满地撇撇嘴,大夏天的烤什么火,真是......
单郢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着,“早上买的馒头都冷掉了,幸亏我聪明,我把它们撕成一条一条地像烤羊肉一样放在火上烤,现在闻起来可香呢!”
贺兰毅点了点头,抬腿走了进去,将玉坠重新放会衣领里面,刚才被自己摩挲得有点暖热的玉坠此刻贴着脖颈,十分地暖和。
荒园里杂草丛生,土砺石块一碰就碎,风吹过墙头发出呼呼的呜咽声,看起来荒废了不止三四年。
单郢在火堆的周边铺起了干草垛,而他刚才就是坐在草垛上生火,于是贺兰毅也拂袖席地而坐。
单郢将一条烤得香喷喷,黄橙橙的面片递给他,略为自豪地说道,“主子您快试试,很好吃的。”
贺兰毅单手接过,看着这香黄的面片确实也有食欲,对于单郢的厨艺他从来就是放心的。所以他以后就是想去当个御膳房的管事那也是绰绰有余。
正想吃的时候,忽然又听到玉坠里的人说话了。
阿弗在里面忽然闻到一阵烤面片的香味,她虽然看不到什么却也知道这是食物无疑,口水不由得咽了咽,“好饿......”
那知这句话再次传入了贺兰毅耳边,不由得轻笑起来。
他咬着面片,一边浅笑。
不是成了鬼吗?
怎么还会饿?
她就算是饿了又能怎样?
她出得来吗?
她就算出得来又能怎样?
她能碰得到这些东西吗?
贺兰毅越想越好玩,可到了最后脑子骤然一滞,忽然觉得这种欺负一只鬼的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单郢吃东西很快,几下就把面片咬了嚼了几下吞咽进腹部,还一边赞不绝口地说,“真是挺香的,要是有辣椒酱就好了,蘸点辣酱会更香呢!”
香辣可口,单郢不禁怀念起以前他们一起在王府里吃羊肉火锅的滋味,那叫一个爽口。
贺兰毅由衷地说了句,“是挺香的。”说完继续一口一口慢吞吞地享受着吃饭的过程,任凭着里面那鬼急得心焦体燥。
阿弗不知道他的内心的阴险,只是鼻尖不由得闻到一缕缕香气,咬了咬牙,哼了外边那人一句,“大胡子,你吃快点行不,别勾引我的味蕾了好吗?你这样欺负一只鬼很不地道的知道吗?”
贺兰毅被她那句大胡子咽了一下,自己如今都已经没带那胡子了,可她还不知道,一直喊他大胡子这声音还真是刺耳。
他顿了顿,忽然有点食不下咽,拿起边上的水壶灌了几口水,将那股口渴的感觉压制下去,不过几下水壶里的水竟然也被他喝了个精光。
单郢在一旁看到了,咽了咽口中的面片,伸手欲抢过他的水壶,“主子,我去打水,我知道在我们刚才走过的路上就有一口水井,我去打水,您等着。”
贺兰毅不许,很坚决地否定,“不用,你先去休息,我自己去就打水就可以,还有......”
单郢傻傻地坐着仰视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不让他去打水,态度还这般坚决强硬,这是怎么了?
贺兰毅看着呆呆的单郢忽然泄了口气,“你不用总是把我当成什么都不会的贵公子,处处为我做好安排好一切。”
“如今我们患难与共,即使如今的我遇上怎样的危险处境你也不弃,对我而言你已经是我的家人无疑,不要把自己看低了。”
贺兰毅说完便抬脚出了荒园,而身后的单郢哑声无语,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去,心底说没有感动也是不可能的。
他咬了咬牙,躺在草垛上,看着面前明明灭灭的火星,反反复复地回想起主子说过的一切,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主子挨了一刀换来的,而他那时就决定了今生今世都要好好报答他,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就算的死也决不后悔。
如今主子对他的这坦诚相告,更是让他坚定了誓死效忠的心思。可那又能怎样?他武功不好整得他好像就是来拖后腿的。
脑中一热一冷反复涌过,单郢忽然身体紧蹦,从草垛上弹跳而起,拍着大腿嚷道:“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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