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冷风瑟瑟。
黑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在跟前,阿弗眯着眼瞧了敲,看着眼前的人道:“好像你总神出鬼没的,忽然不见又忽然窜出来,已经第几次了?若不是我胆子大,现在已经得被你吓死。”
万俟代战闻言,左眉微微一挑,目光落在了禅室内,手指落在书架上,随意一拿起,翻看了几下,便又将书重新放回,又挑起一本来看。
阿弗见他沉默,也不去管他,坐在软席上抱着兔子,双手托着它称了称重量。
兔子抱回来洗过澡后,发现身上还是灰扑扑的,不匀称的几块灰色白色,像是学徒第一次染布但染得不好的那块边角料。
反正到时都是要剖皮的,剖了衣服后下锅照例是一锅香喷喷的肉,这样想想也便不嫌弃它了。
门忽然被人推开,纳生见到屋内奇怪的来人莫名一愕然,但转眼又见阿弗若有若无的眼神示意后,便挨着阿弗身旁坐下。
低声问道:“谁啊?”
“客人。”
这不废话吗?纳生瞪了一眼:“跟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倒是发觉你越发地有话痨的潜质了。”
“因为我们有共同语言啊!”
阿弗双肩微耸,“那你干嘛不收我当徒弟?我一个老祖宗回来你这个新手村逛逛,不应该觉得蓬荜生辉么?”
“这还不是怕大祭司回来后削了我么?”他昨夜思前想后想了一整宿,或许自己这辈子遇见的那恩人有很大的可能便是大祭司转世回来的,否则他怎么会对自己莫名地嫌弃?
当初大祭司便是见到他被阿弗救回去后就开始嫌弃他,贬得无一是处,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会被冷眼。
但阿弗却说这很正常,他对谁都一样,除了他那爱宠。
可自己和他又什么深仇大恨啊?
后来才明白,世上从来没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深仇大恨,纳生脑袋骤然一凛。
推着阿弗的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阿弗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向了他。
同时莫名其妙地还有同屋的万俟代战。
纳生耳尖微红,将阿弗给拖出了屋外墙根下,压低了嗓子说道:“我知道为什么戚淳胡说八道要置你于死地了。”
阿弗蹲在墙角边,闻言嗯了一声,淡淡地说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震惊?还一副戏谑姿态。
反而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真是越活越回去。
纳生蹙着眉道:“大祭司来历你知道吧?”
“嗯。”
大祭司曾是迟曌国二皇子,因天资聪颖招来了九凝山的祭司的侧目,带到了九凝山上。
皇家人不敢不尊巫傩之命,无非便是任何一个巫傩人都会下蛊使咒,让人忌惮他们,让人远离他们。
但大多数的人还是谈巫色变,对巫族人的看法也越发极端,有说好的便全部肯定,但说不好的便全部否定。
而巫族人也就此远离了世人,常年隐居于九凝山上,断绝世间的伦理天伦。
可迟瞾国的百姓却少不得巫族,巫傩一直在皇家祭祀上承担重要的任务。
很长一段时间巫傩与皇族都存在相互依附的关系,更可以说是没有巫傩,迟瞾国便会沦亡,只是这一点在当年迟瞾国百姓的眼底只是虚声恫吓,毫无依据。
九凝山上的巫从来就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一代一代的传承都是传承者选定自己所认为适合的那一个。
就如前任祭司选择了他,他选择了自己,但被大祭司选中并不是一件好事,对阿弗而言便没有了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她过不惯那种远离七情六欲的日子,她只是一个俗人。
“你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情绪,难怪你死得莫名其妙,你这脑袋瓜子怎么就能这么瓜?”纳生急得手轻轻地捶在阿弗头上:“他哥哥是谁你总知道吧?”
“他哥哥.....难道就是......戚淳?”
阿弗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挺机智的:“现在的戚淳是以前他哥哥是吗?那个迟瞾国的太子?可我以前见过他吗?他和我有恩怨吗?我年纪大了竟有些记不太起。”
纳生捶着自己心口,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不知道是不是,但他的来历不一般,又知道了那么多,一定就跟当年的人有什么关系。另外,有一点值得确定的是,戚淳恨你,那是因为嫉妒你啊!你若不死,天理难容。”
自阿弗顶罪死去后,大祭司将她的尸首带去了禁地,此后便终年累月地待在上面不再显露人前,对于九凝山上的事务他便放手不干。
他像是没有了生气,即便以前的他再沉默少言,再冷血无情,后来的他更像是失去了什么执念一般,活着倒不如死,真正的行尸走肉。
是他那太子哥哥找到的他,劝他不要执着于这件事不放,劝他回去,劝他回九凝山重操旧务,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他的错,不需要内疚自责。
对他们而言一文不值的她,在他眼底却如珠似宝地捧着,是他的逆鳞,是他的不容触犯。
所以,才会忽然有一天发疯了想要去复活她吧!
纳生不知道大祭司后来一心复活她有什么意思。
就像他也不知道阿弗一心想要离开九凝山一样。
或许,他们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偏执的人,走在各自相反的方向,身上长着对方的翅膀,当要冲破阻碍逆向而行时,便只能折翼。
阿弗皱了皱眉,往他脑门上敲了敲:“和尚,你想什么呢?”
纳生摇头,按着额道:“快要被你气死。”
阿弗呸了一声:“......我还是不明白戚淳为什么嫉恨我,若他就是那迟瞾太子,那他恨我就是因为大祭司招回了我的魂,没招回他的,他觉得不公平,就嫉妒?他幼不幼稚?”
纳生白了他一眼,道:“因为在意,所以看任何人的目光都像是在看情敌。”
阿弗有些愕然。
戚淳在意贺兰毅,这理由倒是新颖。
纳生道:“也是你死后我才发现的事情,迟瞾国的太子前来探望他的弟弟,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迟瞾国太子从小对他这个弟弟很是疼爱,自小便以为他是因病才去的九凝山,可长大后了才得知他这个弟弟身份已经不一般,即便是太子也不能随便探望的。
可是他却不管任何人的反对,多次违反规矩上九凝山,但巫傩们也忌惮着大祭司和皇家人的身份不敢多说。
只是大祭司的无情又岂是亲人三言两语便能撼动的?
他一直秉持着天赐的力量,决定着世间万物的生死,便也要为此而付出些什么代价。
孤和独,是巫傩自踏上这条路便注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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