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
“夫人现在怎么样了?”吴玉唐面色乌黑,气息沉闷地说道。
“夫人,夫人.......”婢女说话颤颤,有些不安。
府内的人都知道,夫人身子常年不好,是当年生小少爷的时候遗留下来的病。
当年难产一脚都踏在了鬼门关上,许多大夫都说过药石无灵,就连亲家老爷来了,也束手无策,还是老爷不辞千辛万苦求来药才将夫人堪堪从阎王老爷手上抢回来。
吴玉唐抽了抽气,手掌一把拍到门板上:“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怎么还没来,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奴婢这就去催大夫。”婢女说完这一身,忙不迭地往外跑了出去。
吴玉唐闭了闭眼,气息起伏不定,再睁开眼,透过窗户看了看床榻上那脸色苍白的女人,正在床头前陪伴的小男孩说着话。
“娘,你别担心,爹很快就会找到药回来。”
女人瘦弱的两颊泛着病态的黄,鹳骨高高凸起,枕边也淌下的发丝稀疏发黄:“娘知道,娘会,等着的,娘一点都,舍不得......你们。”
吴玉唐掌心紧紧攥起,压抑着心底无穷无尽的怒火,若不是,自己的妻子就不用在这里遭受病痛的折磨。
庭院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刚一跨垂花门,便对庑廊下的人道:“玉唐,幼兰怎么样了?”
范原脚步匆匆,宽厚的脸上毫无掩瑜的是急色,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行色匆匆学徒。
看到是老丈人来了,吴玉唐连忙鞠了个躬:“岳父,您快先去看看幼兰吧,她昨晚吹了风,现在便抱病不起,药也吃不下。”
范原一时之间脚步顿了一会,但大夫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微顿的情绪很快地恢复过来了正常,振袖一挥便匆匆进了屋内。
......
......
“你还好吗?要是忍不住......”
阿弗将自己给锁在屋子里,全身裹在被褥内,闭着气息,缓缓道:“别试探,我的底线。”
阿弗张开了嘴,舔了舔唇,有些难忍了,身子骨都在叫嚣着血液的腥甜。
涎水流了出来,獠牙一点一点地往外生长,她怔愣地摸了上去,有些尖锐,甚至还能感觉到它在自己的压制中越长越大,阿弗跌跌撞撞地跑下了床,想要找找镜子看看自己此刻疯癫的模样。
是有多恐怖,是有多怖人。
自己怎么就变成这个恐怖的家伙?
可屋子里没有镜子,一片反光的镜片,甚至刀刃,都没能找到。
这破屋子,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该有的全没有,他住这里修身养性不成?
一掌拍开了桌上的吃食,任由瓷碗砰砰地砸碎在地上,经久不摔。
贺兰毅手一顿,旋即用猛力拍着门板,“你快开门。”
门口堵着桌椅,便是连红木衣柜都被她给搬在那里堵着去路。
看着地上那堆破烂碎片,阿弗眸光微深,扑上去捡起来,捡起一块瓷片拿到嘴里,将那块长出来的獠牙,磨掉。
这么丑,怎么敢出门,他会笑话自己的,肯定会的。
要磨掉,要磨掉。
当初他就笑话自己长得丑,要不是脸上这个碍眼的图腾,干脆一块毁了算了。
窗户被外力震开,光亮从屋外投射进来,屋里生起一股灼热。
刺眼的阳光。
贺兰毅抬手拍掉手上的碎片,握着自己的手,更应该说是方庆的手,那只长满了尸斑,变得乌黑,青筋凸起,先前受伤时的抓痕已经高度腐烂,现在,全部都是鲜血淋漓。
嘴角血迹涔涔,地上掉下两颗一指长的獠牙,左脸上更是垂下了道道血痕。
他愤怒地看着自己:“你这是再做什么?”
阿弗甩开他的手,“不关你的事。”背过身子,赶紧将地上那床被她拖下来的被褥盖在了脸上。
“出来好吗?”
“别碰我,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你在忍什么?从他身体出来。听话好吗......阿弗。”透过被褥,他强有力的肩膀掰着阿弗的两肩,箍着他不准她乱动。
“贺兰,你是不怕死吗?还是仗着我真的不敢对你怎样?”阿弗冷哂:“如果你不想成为,第一个受害者的话,你可以继续怂恿我。”
贺兰毅将手垂下,五指渐渐蜷起:“可要是该死的人,本来就不该继续活着的人,把他变成这样的人,是不是就可以了?”
“我嫌吴玉唐脏。”
“那我呢?”
耸动的肩膀也停住了抖动,森寒的身体起伏汹涌的欲望正如瓢泼大雨般。越是抑制着,那股子欲望越是禁锢得越发浓烈。
腥甜,甘冽,像旅居久了的人渴望一口故乡的井水,这时恰好也有人捧上来。
那个欲望的洞口,像是天穹破开一个大洞,所有好的坏的香的臭的,尽数都往这个大洞里填。
他们意外洞是无止境的,然而,事实却不全然都是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要禁锢我们?”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得去死?”
“我们给他为奴作仆,他们却连我们的命都不放过,我们不答应。”
“凭什么让他夫妻两活着,我们也有家人。”
“我们死去,难道我们的家人就不痛心吗?”
“谁都不想死。”
“没有谁愿意去代她死。”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吃掉他吧,他都同意了,我们都忍不住了。”
......
......
阿弗猛地转身,双手指甲直接破开被褥,冲着他一阵嘶吼。
面孔狰狞,吐出重新长出的獠牙,青筋暴起,涎水流出。
“说够了没有,滚出去。”
“你们,你们都给我起开。”
手掌突如其来地在自己梗间停下,迟疑了一瞬,但黯沉的眸光越发显得阴了,手刀劈落,阿弗捂着脖颈痛呼了一声,手掌的主人面上吐出一口气,但这一回方庆却没再如料想那般昏睡下去。
阿弗则是被他这么一刺激之下,血眸如嗜了血一般猩红无度,张开爪牙嘶嘶地朝他扑来。
贺兰毅闪身而躲,阿弗扑倒在地,身子一个侧身而转再次从地上朝他猛扑过去。
贺兰毅双目微凛,双手一个擒拿拽住她的手。可惜僵尸的力气大,贺兰毅尝试了几遍才将她的手反折在身后,人被抵在书案上,面贴着冷暖的桌面。
桌上的宣纸铺天盖地地撒下,砚中墨渍倾洒下来,阿弗的眼神在那雪白的墨染的字迹上停留不前。干净纯粹的宣纸被她给玷污了,脏兮兮的脸和白净无痕的它形成鲜明对比。
那个声音一直开始喃喃着:“我不想死的。”
“方庆?”
阿弗再度唤道:“方庆,刚才是你?”
“我不想死,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不想死的话,那我们活着吧!”
他像个可怜兮兮的孩子,全身浸湿在血污中,他踉跄着步子从血堆中爬了出来,握着阿弗的脚,低声下气地哭泣着,极近可怜地诉求着:“求求你,我想吃掉他,我真的太饿了。你不敢吃,那放我出来,就让我吃这一个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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