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别睡了。”
寒冬腊月的冷风袭卷了周身，冻得骨头都发酸。
蔺峥在睡梦中猛地一怔，忽然感觉到身下方的土地抖动不止，再一惊醒，原来是身旁一个年轻男子抱着手蹙着眉，锐利的目光一直紧紧地打在自个身上。
他兀自伸了伸老腰，慢吞吞地打了长长的一个哈欠，“哎，你可算是来了。”
贺兰毅嫌弃的目光瞥在了他因为瞌睡而变得通红的鼻子上，说道：“我不来，还不知道你根本没自己回去。”
“你是在关心我啊？”蔺峥讶然。
“我是怕你死了，或是冻死在外边，蔺府岂不是要把罪责都推卸在我身上？”
贺兰毅是回了府，才知道是隔壁翻天覆地地在找人，原以为蔺峥会看在自己忽然走了的份上，他也该自己回去才对，却没成想这人却不在府中，而蔺府内的人也在到处找他。
他长眉蹙起，道：“蔺府的人都在找你，快点回去。”
蔺峥撇撇嘴，“现在可麻烦了，得寻个理由来瞒着我家夫人，不然她还以为我去哪逍遥快活了？”
“我来之前，就听到有人在传你去了青楼。”
蔺峥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青楼，哪个不长眼睛的竟敢这般污蔑我？”
贺兰毅扭头，“你家奴仆见你跟我在一起，而我确实去了青楼，所以你说，你不是跟我去的青楼又是去哪？”
蔺峥一听，却是急了，拍着桌子大喝，“你个混小子，你去青楼干什么，你去青楼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害我啊！”
“你若再不走，明天说不定就会传出蔺峥蔺老太爷，七老八十了却还去青楼买醉，借酒消愁这个流言蜚语。”贺兰毅一边走一边道，丝毫不顾忌茶馆内还在打瞌睡的那个茶博士。
蔺峥追了过去，“你还不闭嘴，胡言乱语瞎嚷嚷什么啊！”
熟睡的茶博士半眯着眼，看着那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我这是听见什么了？”
......
......
“你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别黑着脸啊，这样生气会老得快的。”
“还说你没生气，我都说了下次一定随你去便是，你可千万不要不理我啊！”
万俟代战直觉得无比地聒噪，将人直接从树干上丢了下去后直接转身便走。
阿弗临死关头急忙护着脸，最后“哎呀”一声地砸落在树下的枯树叶堆上。
柔软的枯树叶缓和了冲击力，阿弗才免遭直击地面的痛感。
院子里传来的砰砰声震醒了昏睡的唐谦，他“呀”的一声从睡梦里惊醒，直接从石阶上滚落下来，趴在地上，下巴磕着地上的黄土，咿咿呀呀地叫唤着疼。
阿弗从树叶堆里爬了出来，甩了甩身上的叶子，与叫唤不断的他对视了一眼。
唐谦盘腿坐了起来，揉着下巴，看着阿弗疑惑地问道：“小少爷，你怎么跑那里去了？不会是在玩树叶吧？”
“你怎么摔得这般惨啊？”阿弗没回反而笑问，虽然自己也不遑多让。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睡了一觉，然后就摔醒了。”他起身，朝阿弗走来。
阿弗忽而一笑，看着他脚踩黄土走来，眼睛蓦然眯起。
地上生长出来了许多小撮小撮的小绿芽，虽然也只是冒着一个尖，但在黄色的土块上面已经很显眼了。
他踩在那些东西上，可他却全然不知道。
他是看不见吗？
阿弗得出一个猜想，原来人类看不见。
看着他走了过来，阿弗道：“你有事没？若是无事，帮我个忙。”
宁家外已经走不好人，唯一还剩下在这里守着的无非就是一个徐海了。
石耳将快要将门给掩上时，看了那石阶上的人一眼，莫名地觉得有些凄清和可怜，道：“你要不要来我家凑合一晚？”
徐海抱着肩膀，缩在寒风口瑟瑟发抖，咬牙道：“不要，我要彻夜守着这里。”
石耳见他这般坚持，只好深深地叹了一气，笑着将大门给掩上。
就等这一句，他还巴不得呢！
徐海看着大门被关上，嗓子微微发涩。
可那人刚才那阴阴的一笑，满是戏谑的气息，他又何尝听不出来。
正心烦意乱之际，唐谦忽而开了条小缝，从内出来后复又很快地掩上。
徐海急忙瞥了了一眼，乌漆墨黑的什么也不曾看见，唐谦就已经匆匆忙忙地掩上了。
看着自由出入宁家的人，徐海恨得有些牙根痒痒。
“你还好意思出来？”
唐谦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徐海就觉得全身都不舒坦。
果然恩公还在为那时候自己冒犯了他生气，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是无法弥补了。
徐海紧紧地环着自己，白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出来干什么？炫耀吗？以为我稀罕啊！”
“我才不会稀罕，小孩子才会在意这种东西。”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又耳提面命地对唐谦道：“不管恩公如何看得起你，你都不可以骄傲不满，让你去给他打下手还是做什么，你也不可以拒绝，你得记得，我们的命可都是恩公救回来的。”
唐谦皱了皱眉，看来大哥是误会他了，他也是被赶出来了，但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说的什么二对二他也不懂，干脆也就不再多此一举地去解释了。
......
......
死寂的屋子里，床榻上躺下的那女人已经面色紫黑，露出尸斑，身体发冷僵硬。
她静静地躺着，肚子上盖着白布，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地上散布着沾血的床单、布巾，红色得刺目，腥臭的味道渐渐发散出来。
阿弗拉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肚子上已经是一道长长的口子，密密麻麻，像是蜈蚣爬在肚子上，但口子如今已经被缝了起来。
“阿弗，我尽力了。”宁怀瑾的声音从屋子里的另一道传来。
她趴在桌子上，她似乎是很累，如今已然睡下了，嘴唇依旧翕动着，于睡梦里喃喃，“那金子，我拿出来了。”
“可我没救活她，她死了......”
“你还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只会在死人身上动刀子，活人根本不一样......”
“胡大夫的药也没有用，你老是骗我.....”
阿弗走到桌边，抬起手覆上她的眼，道：“你是仵作，找到死者的死因，这就是你该做的，而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如果下次能把伤口缝得更好看的话，会更好。”
“你还嫌弃......”宁怀瑾神智渐渐昏沉，阿弗才收了手，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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