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府内,沧桑的古树于庭院里茕茕孑立,占据了头顶大片日光。
树下有一片圆形湖泊,人工修建的,湖水清澈见底,湖底饲养了不少锦鲤,有的黑黄交接,有的红黄黑三色渐染,肥溜溜,胖嘟嘟的,看起来也分外地喜气。
蔺峥拿着鱼食在岸边喂鱼,如果年夜饭可以杀这些蠢胖的鱼儿来吃,估计池子里的鱼儿早就被他束杀干净。
蔺老夫人和卓思扬则在那不远处的亭子下歇息纳凉,嗑瓜子聊天。
看着那亭下的二人,蔺峥摇头,朝身旁伺候的人道:“这天气也还是挺暖和的,太阳多好,她们怎么就偏偏想要躲在亭子下面,出来晒晒难道不好?”
身旁高瘦的劲装护卫言深望着天上的太阳闭了闭眼,道:“想来是老夫人和小姐怕晒黑吧!”
蔺峥抬手摸了摸脸,略带褶皱的手上依旧可以看出旧时的伤痕,“那你瞧我最近变黑了没?”
言深顿了顿,瞅着那张看了老半生的脸上虽有了岁月的烙印,但在同龄的人群中他这也算是老当益壮的,虽然胡须半百,面容干瘦,但也有几分儒家的风姿傲骨,嘿嘿道:“您啊,虽然是黑了点,看上去还是十分地刚劲有力。”
蔺峥撒的鱼食引来了一大群鱼儿蜂拥而至,满意地笑了笑,“黑了,还能干净,又哪能永远干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晒了大半生,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至少也有一半是不干净的。”
言深皱了下眉,他说的刚劲与他听的是不是误会了,便道:“老太爷您虽然年逾古稀,但身子骨向来硬朗,又怎么能说这种话,夫人听了又要不高兴了。”
“你们就只怕她便是。”蔺峥又朝池子里洒了一把鱼食,方才散开的鱼群骤时又被吸引了过来,扬唇一笑。
“我们之所以怕老夫人还不是因为老夫人也是为了老太爷您着想,虽然老太爷您如今已经退隐了,但依旧是咱府内所有人的主心骨,只有老太爷您身子骨好了,我们才能这个家的每个人才能好。”
“看不出啊,你还真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蔺峥横眉一挑。
言深立即指天立誓,“小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所欺瞒。”
“那想要我身子骨利索也不能整日地将我给困在家中吧,这几天我都没能去隔壁串门,也不知他们又做了什么好吃的,香飘十里,真是气死个人。”蔺峥环着手,眼挑着高墙望去。
言深道:“您就算是想去,也见不着隔壁王爷啊,听说最近几日他都不在家中,这是我贿赂了不少人才得来的消息。”
蔺峥拧了拧眉,“那小子,肯定又去干坏事去了。”说完又一瞪眼,道:“若不是你,我至于成现在这般落魄。你说,该怎么办?”
因为前些日子的谣言,蔺老太爷被老夫人强令不许出门,而这些谣言之所以会滋生,也是他这个护卫没有做好把关工作造就的。
言深摇头,“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又没成婚过,哪会打理夫妻间吵架这些事情。
蔺峥斜眼看他,“上次那个谣言是你处理不当才会越传越离谱,去隔壁是你给我开的门,回来时也是你给我留的门,如果不是你跟夫人乱说我出去了,至于害得我如今声名一塌糊涂,不能自由走动便算了,出入还有那么多人跟着。”
言深神情愕然,尽是无辜之色,“老太爷这是冤枉,那事真跟我无关,您就算是打死我我都不可能说出去。”
“那是谁在胡说八道?”
言深摇头摆手,“小的也不知道,要是让小的知道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肯定要把他舌头当场绞下来。”
蔺峥环着手,“是吗?如今我可信不过你了,你以后还是去守门算了,不要到我身边来了,连我的行踪都被人给探听了,身为护卫你却不知道是谁,我可不敢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言深一听也是急了,一把扑倒在他面前,抱着大腿情深意切地说道:“老太爷您可千万不能不要我,我从十八岁起就跟着你,十年了,保护您的安全已经成了习惯,若是连您都不要我了,我就算去了门房当值也会日日肝肠寸断的。”
“听起来很惨啊,但卖惨已经没用,你卖了十年我早就攻无不克了。”
蔺峥一把就要将他扒在自己腿上的手给甩开。
“你放不放?”
“不放。”言深坚持地拽着他的大腿不放。
“嘿!反了你了。”
蔺峥看着面前的那一片池子,挑了挑眉,连人带拖得往池子边走,“不放那就不要怪我了。”
言深看着他一副要将自己推下水的姿势,急中生智道:“老太爷,我其实还很有用的,我有办法能让老夫人出去。”
蔺峥蹲下身,仁爱地拍了拍他的脸,“人总是要在逼急了才能想出办法。”
扑通,一阵落水声忽然从池子里面传了出来,跃起了两丈高的水花。
卓思扬从瓜子壳前扬起了头,朝池子那边望了过去,嘀咕道:“怎么回事,怎么有落水声啊?”
蔺老夫人闻言也侧头望了上去。
身后端茶的冰壶将茶汤放在石桌上,跃步向前,探头朝着那处望去,“是老太爷身边的侍卫言深,也不会知道怎么回事,竟掉进池子里。”
一边说着一边掩嘴一笑,“从里面爬出了,全身都湿透了呢!”
卓思扬一听也乐了,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这么好玩,我也看看去。”
“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蔺老夫人嗤了她一句,但脸上的神情难掩宠溺。
亭子占据的位置极高,可以俯瞰下边一整个水池,绿树流水,视野极佳。
卓思扬笑道:“真的是成了落汤鸡呢!哎,外祖母你也快来看…..”
“啊,不好,外公也掉进去了。”瓜子壳砸落了一地,亭子里瞬间一阵兵荒马乱。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伺候老太爷的,竟让人掉进水里?”
蔺老夫人拍着桌子,瓷杯险些砸落在地,脸上的怒气尽显无疑,心口处起伏不断。
卓思扬在一旁急忙安抚着她,“外祖母,您先消消气。外公不过也只是湿了衣服,您也别发那么大的火。”
“小的该死,是小的护卫不周,这才致使老太爷落水,小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言深双膝跪地,身上湿透了的衣服也没来得及去替换,湿漉漉的水渍摊在青石地板上。面对此时这种似曾相识的三堂会审的感觉,他也只能装着战战兢兢地求饶。
他怎么那么惨?他明明无辜的,明明不是这样,但他还得把罪责拦下来。
蔺承钰敛起了眉峰,朝他道:“还是想弄清楚,当时父亲不过是在岸边喂鱼,怎么就忽然掉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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