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青青说了半日便可下山。然而珩山山脉和武桐镇仍有些距离,又没有车马可用,当三人真正到达武桐镇时,天边已泛起一丝微白。
走了一夜,青青也有些累了,她刚想招呼袁十七休息一会儿,眼神突然一冷,袖底绯光微微闪动,已将短剑握在手中。袁十七的长剑也出了鞘。
两人静静站着,一前一后,相错不过半步,分别面向两个方向,在瞬间便结成攻守之势。
片刻之后,那轻微的脚步声停下,有人沉声道:“不知哪位朋友,可否报上名号来?”
袁十七听到这个声音,面色也没放松,回了一声:“吕将军?”
那人一听,语气里带了一些惊喜:“袁统领?”
袁十七仍然没有放下剑,回道:“是我。吕将军怎么来了?”
那人再不掩饰身形,往前跑了两步,站在拱桥上,停在他们面前。乍一见到青青,吕将军愣了愣,问道:“这位是谁?殿下呢?”
袁十七冷冷道:“吕将军,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吕将军看了看他的剑,笑了一下,一个身穿铁甲的将军,笑起来的样子居然很温和:“袁统领,我没有背叛殿下。听到殿下遇险,我直接带兵把京都城外的镇子都看起来了,所有消息都要先经我这才能入京,往外传的消息也控制了一些,不过我是私自调兵,不敢做得太明显,若让圣上知道了,我会连累殿下。”他这时才看到青青背上的人,一惊道:“殿下受伤了?”
青青手腕微动,一声剑鸣在寂静的黎明格外悠长。
她的声音冷如冰:“这位将军,你再敢上前一步,休怪我手中剑无情。”
吕将军看她一眼,道:“你是何人?”
青青轻笑一声,把背上的凌轩轻轻放下,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回答袁统领的话,我们刚刚到这里,你怎么就赶来了呢?”她的笑容带着轻蔑,“就算将军掌控了几个城镇的进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就真的这么巧,恰在城北吗?”
吕将军皱了皱眉:“我与你一个女子说不清楚。袁统领,殿下是怎么了?”
袁十七道:“吕将军执意不肯回答,在下只能不客气了。”
吕将军眉宇凝重,道:“袁统领,我只再问你一次,殿下人在何处?”
袁十七神色冰冷:“吕乔,你要叛变?”
吕乔抿起唇,没有说话,却慢慢抬起了手。
青青余光扫了一眼,近百个弓箭手已挽强了弓,只待一声令下便会让那冰冷的箭簇射向他们三人。
吕乔半抬着手,没有下令,也没有再说话。
袁十七三人也没有。
一时静谧无声。
这种死一般的沉寂中,青青听到了一个几乎不被察觉的呼吸。她的心头一跳,再看一眼那铁甲的将军,脑中一丝闪念,突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轻轻瞥了瞥袁十七,见他几不可查地点一下头,心中有了数。
只听一声长笑,青青突然之间就冲了出去。她的动作很快,青裙乌发划出一道模糊的影子,人已经上前。吕乔退了一步,手却仍是没有放下,另一只手则拔剑横档,格开劈头而来的一剑。
擒贼先擒王?
吕乔脑中第一闪念便是这个。然而,青青不过是虚晃一招,看似夺命的一剑竟根本没有用老,手腕一转,剑尖点在他的剑身上,人也借势飞扑而出。绯光带着尖啸扑向拱桥一旁的石墩下,随着铿的一声金戈交错,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被青青从桥下逼了出来。
那人蒙着面,只能看到深邃的轮廓下一双蓝色的眼睛和卷曲的头发。他手中的弯刀锃亮,映着黎明的微白,带出寒意森森的招式。青青和他对招片刻便知道,这人不是她的对手。正要把人抓了,那人突然说了一句语调古怪的话。青青一愣神,随即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就带了森然之意。
袁十七一直没动,他一边守着凌轩,一边也在看青青。他没听见黑衣人说的话,却看见青青的招式突然狠厉起来,每一剑都直指要害,虽说没有要他性命之意,却也绝对没存良善。那狠辣劲儿,仿佛和他有什么仇恨一般。
青青这是怎么了?
袁十七有点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吕乔到现在都不发一言,他不能冒险。
于是,所有的人都继续看桥下的两人刀光剑影穿梭。
再过一刻钟,只听啪的一声,黑衣人的弯刀被青青一剑斩断,断刀落在桥面上,他人也被青青踩在脚下。不待他自尽,青青伸手下了他的下巴,随后出手如电,几下捏碎他的四肢骨节,在那人痛得昏迷时青青又一脚过去,硬生生把人踢醒了。
吕乔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手一挥,示意弓箭手后撤。
凌轩早已清醒,却一直没有出声,此时才慢慢起身,看着吕乔笑了一下:“明语。”
吕乔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行礼道:“末将无能,请殿下恕罪!”
凌轩道:“不怪你,你起来。”他走了几步扶起吕乔,道,“城里乱了?”
吕乔道:“回殿下,城中没有生乱。只是,四殿下控制了一些将官,想要在殿下回城的路上截杀。”
凌轩点点头,问道:“你也被控制了?”
青青这时已从黑衣人身上搜出几个瓶罐,抛给袁十七,道:“他身上有药。”
凌轩道:“用药?”
吕乔面色平静,道:“末将不会叛,殿下不必为末将担心。”
凌轩笑了一下:“别说傻话,我从不疑你。陆姑娘,你能问出哪个是解药吗?”
青青看他一眼,说:“加钱吗?”
袁十七昏倒。
凌轩忍笑,点头:“加,你好好问话。”
青青哼一声,把黑衣人的下巴推上,直接掐住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咬舌,恶狠狠道:“小崽子,碰上姑奶奶算你倒霉,说,哪个是解药?”
那人被掐的面上发青,却不出一声。
青青冷笑一声,凑近他,极小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看功夫就知道,明教的吧?除了萨尔哈拉那个老东西,我还真不知道有谁能教出你这种蠢货来?”
黑衣人紫涨着脸,低声吼道:“你……你竟敢……辱我大护法……”
青青手上力气加了一分,冷笑道:“辱你大护法又怎样?有朝一日,我一定砍了萨尔哈拉,让他血债血偿!”
最后四个字,青青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声音很低,叹息一般,却带着冰冷刻骨的恨意。
黑衣人听得一愣。
青青却不耐烦了:“你不说就算了,等会儿你想说,我都不会再想听。”
她用力一甩,把黑衣人摔到拱桥上摔昏过去,走到凌轩身边,道:“问不出来,这钱我不要了行不行?”
凌轩认真地看着她道:“上了贼船还想下来?要么给我的将军解毒,要么去问解药,你可以选一个。”
青青瞪他:“你吃饱饭就要杀厨子?”
凌轩点点头:“反正我不饿了。”
青青继续瞪他,握着拳头,像是要揍人。吕乔觉得不对,赶忙挡在凌轩身前,一句“姑娘”还没说完,人就被青青抓到了。
吕乔愣了。他是马上的将军,武艺弱些正常,可三招没走就被抓到,这也太丢人了吧?
青青对凌轩挥挥拳头,怒道:“你等着!”然后把吕乔按在地上,两手对接,内力涌入,为他逼毒。
凌轩忍不住轻笑一下。
不过两刻钟,青青收功吐气,睁开眼睛。
袁十七问道:“陆姑娘不用放毒血吗?”
青青站起来,扶着吕乔起身,一脸不屑道:“就那小崽子那点毒?切,明教的毒跟唐门差远了。”
吕乔愣愣地看着她,这姑娘还真有两下子,用内力逼着他的内力运转,硬是把毒给逼入自己体内,然后这会儿还一点事都没有。
这还是个人吗?
青青这会儿却脸色严肃了点,问道:“吕将军,那小崽子刚刚说他有人质,是真的吗?”
吕乔身子一颤。
凌轩忙道:“明语,是谁被扣押了?”
吕乔闭上眼睛,道:“末将的父母妻儿都被四殿下抓走了。”他睁开眼睛,神色清明,道,“殿下,我父亲原就说过,若有朝一日成了负累,让末将千万不可因小失大,要以殿下大局为重。想来此刻,他已与我母亲仙逝。”
凌轩轻叹一声,手按在他的肩上:“明语,是我的错。”
吕乔摇摇头,道:“我吕家世代忠心无二,殿下,这也是我父亲的选择。”
凌轩再叹一声,没有说话。
袁十七问道:“你的妻儿呢?”
吕乔低声道:“都在军营里,有人看押。”
青青问道:“那你……你就不管他们了?”
吕乔轻声道:“欠他们的命,我用命来偿。但我绝不会背叛。”
听着这铿锵的声音,青青怔住了。
凌轩问道:“你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吗?”
吕乔道:“在后营,这个人看着我做事,若到时不回去,守在那边的人便会杀了他们。”他看了看天边的晨光,苦笑一声,“现在他们怕是没有命了。”
凌轩转向青青,问道:“陆姑娘,你愿意走这一趟吗?”
青青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与沉着,点了点头。
吕乔愣住了:“你……”
青青道:“你让人给我带个路,我去看看,能救我一定救,真的救不了,你别怪我。”
吕乔愣了一会儿,突然给青青跪下了:“吕明语谢过姑娘!不管能否成功,明语牢记姑娘大恩大德!”
青青撇一下嘴:“老实说,你这样做挺混蛋的,不过,我还是会帮你。”
吕乔指了一个亲兵过来,青青抓着他,施展轻功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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