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急忙看了苻丕一眼，也跪下，这才反应过来失礼抬头的事。

　　就听太子苻宏哈哈大笑道：“独孤夫人实乃性情中人！何罪之有？母亲，您说呢？”

　　皇后苟氏和蔼地微笑，点头道：“正是如此，自永兴元年进宫，已十几年不曾有人这般在本宫面前说话了。都起来吧！”

　　元夕再次被扶起，恨不能即刻回到长乐公府，再也不来这鬼地方，心中不免又把罪魁祸首——独孤彤诅咒多遍。

　　内侍进殿，高声宣布皇帝驾到。

　　元夕继续下跪，心里盘算了一下，恐怕这一下午下跪磕头比上辈子全部加起来的都要多！

　　忽然，被簇拥的秦帝苻坚开口询问：“哪位是独孤夫人？”

　　众人让出视线，元夕头皮发麻地站出来再度行礼跪拜。

　　站在苻坚身旁的独孤彤见元夕恭敬跪拜行礼，心里说不出的得意，抛了个媚眼给苻坚，说道：“皇上，婢妾出宫多日，浑身酸痛。”

　　苻坚大笑，对独孤彤的撒娇很是受用，命赐坐。

　　皇后苟氏波澜不惊，淡然道：“陛下，独孤夫人有孕在身，也赐坐吧！”

　　苻坚道：“是朕疏忽了，还是皇后细心！”

　　元夕坐下，偷看了一眼独孤彤，一身水红色宫装，显得身姿分外妖娆。不由产生怀疑，难道她和苻坚苟且了？不会吧，苻坚的年纪足以做她爹的！

　　苻坚道：“独孤夫人可知独孤彤既是你夫君的师妹还是义妹？”

　　元夕点头道：“民妇曾听夫君说过。”

　　苻坚又道：“既然如此，一家人应好好相处才是！呵呵……”

　　知道个屁！你瞎掺和什么？元夕心头噌地窜起怒火，面上却笑道：“是，陛下说的是。”

　　苻坚显然对于自身的调解能力相当得意，继续说道：“朕也与独孤翀说了，过往一笔勾销，独孤才人同你夫君一起执掌凌云阁。”

　　元夕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笑道，“是。谢陛下，陛下英明！”

　　“朕已赐独孤翀中郎将一职，你便是名符其实的官夫人了。呵呵……”

　　元夕微微抬头，睨了一眼苻坚，五短身材，连中人之姿也算不上的苻坚，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心中悲愤，却不得不再次下跪拜谢。

　　独孤彤开始发嗲，“陛下，那阿彤呢？陛下——”

　　无论古代、现代，绝大多数女人对男人的标准要求实质上只有一个，赤裸的说法就是拥有的权势或将来能有怎样的权势。显然独孤彤也不例外，直奔这个主题去了。元夕这么想着，随即恶趣味地脑补妙曼佳人与五短匹夫相亲相爱的情形，就听苻坚宠溺地说道：“好了，独孤美人，朕都快被你摇散了！”一句话，独孤彤升为美人，跪地谢恩。

　　元夕不知皇后此时心中是怎样想的，或从不在意？或早已麻木？或妒火冲天？忍不住飞快地抬眼看了下皇后，平凡的脸上依旧是淡然平静，仿佛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须臾，宫女列队进入殿中，摆放菜肴。

　　元夕一直按礼仪垂着头，既累又无聊，偷眼看了看，见一绝美女子坐在旁边，肤白如雪，眸似星辰，有似曾相识之感，不觉呆住，苦思。之前见过？在哪里？

　　美人儿见元夕呆看，并不着恼，嫣然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元夕急忙回礼。

　　宴席开始，舞姬助兴，周遭谈笑风生，元夕意兴阑珊，枯坐无聊。

　　苻坚坐在高处，自是一览无余，见状说道：“独孤夫人，为何不豫？”

　　元夕一惊，正思忖如何对答，独孤彤鄙夷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她原是建康一小小的商户，如何见过这样的场面，定是为陛下威仪所慑，吓得呆若木鸡，不敢动弹！”

　　殿中寂静下来。

　　元夕眯起双目，细看了独孤彤一眼，暗道：仇人！果真是仇人！片刻不得安生！矜持一笑，起身道：“陛下，臣妇有话要说。”

　　苻坚大袖一挥，伸手道：“说。”

　　按史书上记载，苻坚是个好大喜功之人，元夕认定对他把握重点——拍马屁就好。

　　于是，上前跪拜道：“陛下，臣妇以为陛下尊崇儒学，兴建太学，惩治腐吏，亲身躬耕，是以天下谁人不知陛下勤政爱民？陛下有经世济民之志，除暴安良之行。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圣明堪比尧舜，文治堪比周文王，武功堪比汉武帝！臣妇与天下百姓一样，对陛下万般敬仰，今日一窥天颜，喜不自胜，犹如梦境，不敢相信，是以呆傻无状，还请陛下恕罪。”

　　椒房殿中鸦雀无声。

　　怎么没反应？元夕惊疑不定，看来马屁太过了！怎么办？不会掉脑袋吧。

　　片刻后，太子抚掌叹道：“独孤夫人这一席话，将父亲时至今日所做的一切都说了，简明扼要！应叫史官进来好好记下才是！”

　　皇后笑道：“七叶谷主的义女，自有不凡之处，只这出口成章的本事，在女子中便已是不多见的！”

　　苻坚终于出声：“那皇后说说看，朕是不是要赏赐些什么呢？呵呵……”

　　元夕略松一口气。

　　皇后道：“先让独孤夫人落座吧！”

　　苻坚道：“来人，请独孤夫人落座！”

　　宫女上前扶起，元夕回到自己的座位，觉得皇后是个好人。

　　皇后道：“听闻夫人有孕，不如赐些药材、布帛吧！”

　　元夕有点失望。符丕拱手道：“父皇、母后：何不补送中郎将的新婚贺礼？听说二人不过三个多月前成的婚，且夫人一路受惊，应送个避邪压惊的玉饰才好！”

　　苻坚大笑，摸着下巴点头说道：“有道理！就交给你母亲办吧！”一时间，各妃嫔向元夕举杯道贺，殿内又热闹起来。元夕心神疲惫，胸中烦闷欲呕，终于挨到宴散，上了皇后所赐的肩舆才舒了口气。

　　进了马车，元夕放松下来，问雪晴：“我进殿后，你们都到哪儿去的？用晚食了吗？”

　　雪晴道：“谢夫人关爱。奴婢去耳房候着的，晚食用过了。”顿了顿，忍不住又道：“听说独孤才人改封美人了，真是升得快啊！”

　　酸气冲天，志在苻坚？

　　元夕看了雪晴一眼，若有所思。试探道：“呵呵，我以为能进宫的都是端雅知礼的女子，没想到独孤美人这种闯荡江湖的，也可以。”

　　雪晴脸上一僵，不吭声。

　　果然！果然雪晴是个有理想的好婢女，果然她对独孤彤是不服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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