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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应国公

震惊!这个妃子居然 慕怀清 4863 2021-04-02 21:12

  身为枕春身边的大宫女,玉兰自毁容之后便不在慕北易面前伺候,但凡平日里都与枕春形影不离。

  玉兰的袖口里,平日都揣着四种荷包。红色梅花纹的荷包里大抵有二三十个通宝,平日里都打赏给跑腿的小宫娥小太监。再好一些的便是青色兰花纹的荷包,里头有些零碎的银子,大抵是赏赐给永宁宫做事的下人们,好教他们记得主位娘娘的好。再更好些的,便是墨色竹纹的荷包,里头约莫有二两银锭子,是要赏给得用的人或有功的下人的。最好的便是这彩菊纹的荷包,里头足有十两,也算得一笔巨款。

  这彩菊纹的荷包是要赏给乾曦宫的人、太医院的人或掖庭司主事的人,玉兰一般都不会摸出来。

  福全接过一掂量,便喜笑颜开,连忙叩下头行礼。

  “那……”枕春生怕指甲掐疼了小獒,半兜半搂着,问道:“这小家伙平日吃什么用什么,可有甚么讲究?”

  福全眼睛转了转:“这讲究倒是很精细,因不是咱们中原的犬种,故而不好养的。”

  “再赏。”枕春颔首逗了逗狗儿。

  玉兰紧要着牙根儿,面上滴水不漏,心里疼得厉害,只恭恭敬敬又摸出一只彩菊纹的荷包赏给福全。

  枕春道:“苏白姑姑去将小豆子带来,跟福全公公认个脸熟。小豆子年纪小,做这个事儿正好搭个伴儿。”便对福全道,“怎么养怎么护,或是怎么讲究怎么捯饬的,你都跟本宫身边的小豆子说,往后凡每月初一十五,本宫都派小豆子跟你讨教过问一番,也劳福全公公你得空多看看。”

  福全已是喜不自胜,连忙又道了三番四次的谢恩典。

  待珍兽房的内侍们出了永宁宫,枕春才欢欢喜喜地将那小狗儿搂在怀里揉了揉,奇道:“这倒是个小宝贝儿。”

  苏白上前,说着:“娘娘既是喜欢便也养下,只是小狗儿猫儿的,常听老嬷嬷们说要少抱。倘若是平日里抱得多了,猫狗的骨头便要发软,长不威风的。”

  枕春听了恋恋不舍,抱着那小獒子自言自语哄了好几句,才舍得将它拿给苏白放笼子里去。又想着心疼道:“前院儿的八重黑龙已经移栽过来,你在那下头开辟一块儿地方,给这小家伙玩着。到底是獒不是个老鼠的,总不能日日拘着。”

  苏白应了,便出去安排吩咐。

  枕春躺在贵妃榻上翘脚哼了半句歌,又陡然爬起身来:“慢着。”

  “娘娘还有甚么吩咐?”苏白探头进来问。

  “名字……”枕春一手扶着贵妃榻的靠肩,“不能老是小东西小东西的喊,总要取个名儿的。”

  “小东西?”苏白想了想,“那小獒犬吗,娘娘要取个甚么名字?”

  枕春又陷入了苦思。她在贵妃榻上挪了挪,觉得屁股膈应得怪疼。便捋着袖子从软垫儿下头一抽,抽出一本《三国志》来。

  “叫奉先。”枕春笑起来,对苏白道,“奉先好,它最好长高长大,长个威风凛凛的英雄。”

  奉先儿在永宁宫绛河殿吃喝不愁的日子,是从这日开始的。

  枕春醉心逗狗儿,柳安然的开源节流之法却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说起柳安然主中馈的本事,是从王夫人那儿学来的。王夫人是太原王氏在乐京一族的嫡出,嫁入柳家亦是宗妇。若要说王夫人何处厉害,便是柳大都护如此豪门,妾室五六位,竟无庶出。偏偏是如此,坊间所说的王夫人却是温柔贤惠且大度的,总不过是妾室们的肚子自个儿不争气。这才应了那句福气眷顾善心的人。

  王夫人精数术,柳安然亦如是。但凡拿着膳房的账本,其中哪些纰漏抑或油缺之处,便全然清楚了。先是调换了一批领事的宫人,再提拔一批忠心且懂事儿的。如此裁剪珍品,略增宫人们的膳食,让人人每日均有肉吃有喝,还有果子能尝个新鲜。未出几日,凡是六宫的下人谁不说一句“熙昭仪宽厚美丽,乃大善人也”。

  由得削减了珍馐的额度,反令每月支出不增只减,半月来节省了将近千两。本有扶风郡主等人,因用不着往日足额的血燕窝或猴头而略有微词。但如今有了花草赏玩或鸟雀猫兽的逗弄,便没有心思来追究这些。

  这些都是柳安然的功。

  偏偏四月春末了,天气短旱几日,南边应天时有了乱事。安南都护府下所辖的洞民聚近万人,趁夜用镰刀割了二千多府兵的脖子,开了谷仓抢夺一空。柳都护上了急奏,一壁镇压暴乱,一壁重填粮仓,分身无暇故向朝廷请援。

  “万人?”枕春坐在八重黑龙下,手指捻着奉先儿软热的耳朵,“怎么会有如此势大的暴乱?”

  小喜子佝着身子,眼睛望着鞋面,低声回道:“只因天灾,并非人祸。奴才探听不实,只知道是干旱的缘故。安南都护府下头的府兵约也不过万人的,故而请陛下派援。”

  “哥哥……”枕春眼睑一垂,“雁门关无事罢?”

  “无事。北边若不大雪封山,大多不出乱事的,小主放心。只是……”小喜子想了想,还是道,“南边那里,陛下不准备动府兵,故而想遣派五路武将王侯率藩兵前去南疆增援。”

  “哪五路?”枕春撑了撑身,手上略是用了力,掐得奉先哼哧一声,小爪子将枕春的手推开去。

  “就近调动了三位南边的蜀王、益川侯、仪陇侯,遥调了广平侯与您的外祖家阳陵侯。”

  这等暴乱之事最最折损元气,挫伤蜀王的锐气也算是慕北易刻意为之。枕春的外祖父阳陵侯是一位悍将,战功赫赫,遥调平叛情有可原。广平侯府孟家么……枕春问道:“咱们陛下多思,怎会刻意遥调京中军侯去南疆平反……这于常理不合。你可知广平侯府率军多少?”

  “广平侯府是世袭,家世渊源深长为五王侯之最,本便有二万四千人的。据说这一回,只带了四千精兵南下,五位王侯齐聚,想来轻而易举便能扫平反乱。陛下遥调广平侯府,大抵是为了增加援兵数量?”小喜子略赧,“奴才不懂这个,小主这么问可是有什么缘由?”

  南方洞民叛乱虽然人数庞大,但那使镰刀锄头的悍民,岂可与训练有素的府兵抗衡?平息叛乱不过是时间问题。柳大都护政绩卓著,管理安南都护府的驻兵亦是熟练的,便是在镇压暴乱的同时重填粮仓,也不至于分身无暇。柳大都护向朝廷请援,莫不是为了保存都护府的兵力,减少他自己的损失。

  枕春忽然想起那日论膳房用度的时候,慕北易说他要养新的兵马。

  那么如今的五路王侯,不过是被慕北易挑选出来承受平乱损失的马前卒?

  还是,此事本就是柳大都护与慕北易商榷之后的决定?

  倘若如此……柳安然这些年在后宫位份的一路通途,是否慕北易早就许诺给柳大都护的筹码?

  那慕北易先前说要养的新兵马,究竟在何处?

  枕春愈想愈觉得有些乱,一时理不出头绪来。她只觉得此事蹊跷,心中担心祖父遭难,便叫玉兰过来:“你去晗芳殿问问熙昭仪……就说此次安南都护府受乱,我十分牵挂她,问她可有空一叙。”

  玉兰去了,没得一个时辰便回来,却回道:“熙昭仪说前朝之事她不大清楚。因忙着摄理后宫之事,便不来了。”

  枕春失望地颓颓坐在小案边,更是嗅出此事诡谲的意思来。

  直到天气热起来,瑶庭湖里的荷绽出弯弯曲曲的角来,才收到了母亲涂氏的家书。

  事情和枕春所猜测的略有所似,却截然不同。

  安南都护府下的洞民之乱已然平息,枕春的外祖父阳陵侯爷得了最小的功勋,折损不过百人。

  枕春长舒一口气,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外祖父做了几十年的将军了,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再翻一页,又见蜀王慕永钺折了两千余人,身受两箭。虽没伤着心脉,却是重伤卧床不起,不休息数月怕是好不全的。

  又说广平侯世子与老广平侯父子上阵,二人雨天入山绞反,遇上山洪暴发,死于山崖之下。

  慕北易失二位忠正贤臣,伤心不已,在乾曦宫闭门三日。广平侯与世子皆死,由嫡次子孟二公子袭爵,妻桃花封诰命。因孟二公子有腿疾不能再上战场,正妻桃花是庶民出身以女官之名赐婚,孟家便不能再辖军部。广平侯麾下四千骑兵、二万朴刀兵皆由天子麾下接纳。

  最要紧的是,广平侯掌握的武器铸匠三千人,慕北易也笑纳了。

  枕春坐在位子上,拿着手中的书信,愣愣地吐出一口浊气。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么大一盘棋。原来……人人都是他的棋子。原来这二万七千人,便是他的新兵马。

  雁门之战,有薛氏与温氏做慕北易的钱袋子,无所顾忌。但在那时,他怕是已经动了心思。他想要真正的集权,天下为尊的权。枕春心中本也有疑,慕北易素来寡情,怎会替广平侯的次子说亲。偏偏不说那些高门大户,只说庶女宫婢。

  原来他早就瞧上了兵权最重的广平侯,瞧好了不能上战场的孟二公子。

  灭孟家满门难免留下猜疑,后头史书总会给此战诟病。如此最好了,留个腿脚不便的嫡子与他庶民出身的妻子,照样袭爵。照样昭显他的恩赐与宽厚。

  果然。翌日,孟二公子不仅袭爵,还因父兄为国殉死的功勋,荣封一品应国公,妻桃花封诰命郡夫人。

  玉兰趁着温柔天气,将纱帐挂在院儿一侧晒太阳,拿着一只红色的竹竿儿撑开。见枕春愁眉不展的坐在一旁,出声宽慰道:“娘娘不必忧心,虽然应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到底您的外祖家还是安平的。桃花姑娘如今是郡夫人了,往后或许还能帮衬您。应国公年纪轻,荣华的日子还长呢。您听听……应字多好,应天时应地利。”

  “……万事万物,俱要应他的心。”

  “娘娘?”

  枕春摇摇头,伸手招了招奉先。

  奉先在吃自己的脚脚,不理她。

  “娘娘!”见得苏白喜气盈盈地从游廊外头进来,见着枕春福了福,上前说道:“今日应国公夫妇二人进宫封爵诰命,应国公夫人向陛下求了恩典,马上要来给您请安呢。”

  “真的?”枕春腾地站起来,眼神里露出欢喜来,忙叫玉兰,“快快快,将桃花爱吃的牛乳榛子糕拿一碟出来,还有栗子饼。记得切得碎碎些的,拿蜂蜜兑了甜羹温热一些,她最爱喝那个……”说着却有些失落,“她如今是郡夫人,何须给我一个从三品的婕妤请安。”

  “十一小姐!”桃花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她今日穿着一身宝蓝对襟朱红云鹤锦朝服,下裙的裙襕上刺有金银双色鸾纹,端的是尊贵华美。再看其头上封诰的花冠共有九颗明珠,颗颗共有拇指般大,急急走过来,每一步都耀日生辉。她左右手各戴一只凤头赤金镯,举起来闪出一芒金光,便噗通一声拜在了枕春的鞋面旁,“奴婢……想您啦!”

  枕春酸楚的眼眶终于红起来,将她抱扶起来。桃花眉宇之间仍旧可见那个憨直丫头的影子,只是今日的精心装扮与华丽饰物,唇红胭脂下头,分明生了一段贵族夫人的谨慎优雅与拘束。

  二人蓦然对看,只抱在一起恸哭了一回。

  苏白好不容易将她二人哄进了屋子,才将枕春说的那一样样的点心制备齐全。

  桃花看得这桌子上俱是自己未出阁时贪嘴爱吃的那些,喉咙中略一哽咽,眼泪便又下来了。

  “好了好了,应国公夫人你可收收眼泪罢。平白惹得咱们娘娘与你一块儿伤心。”玉兰戏谑道,“我本想着你还是那个傻丫头,今日一见却是贵气逼人的。”

  玉兰与桃花俱在一处伺候枕春的时候,最爱拌嘴说笑。

  桃花教玉兰这么一说,那精心描画的脸颊上头便忍不住地浮现出几分小丫头的神色,回嘴道:“哪里是我要哭,我与十一小姐落落泪,那是十一小姐肯给我的情分!”

  “行了。”枕春听她不称呼自己为娘娘,照旧如闺中呼作十一小姐,心中便觉她们二人不曾生疏过。只握了桃花的手,“时间紧要,没得说这些闲事。孟二公子……哈,如今是应国公了。他待你好吗?广平侯老夫人待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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