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本公子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沂琰从夜行衣撕下一块布裹住流血的伤口，华国只是秋季，但是在渊国已经是凌冽寒冬，因此伤口几乎是凝固住。

　　姜隐抬眸冷淡看了沂琰一眼，静静吐出一句：“我以为，你不会骂人。”

　　“本公子不常骂人，但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沂琰龇牙咧嘴吐出这一句话，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色，忽然神色猛然一变：“坏事了！现在再赶回华国，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大掌一挥，沂琰手中布袋连同袋内人头都化为齑粉，沂琰正要发作，却听姜隐低低一叹：“绯月公主已死，但丧钟未鸣，你还不明白吗？”

　　沂琰伸出的手一顿，回想起绯月说的话，声线都不由自主有些颤抖：“所以说……绯月是杀不掉的……那我杀的，究竟是真绯月，还是假的……”

　　“到了这种时候，真或假，已经了无意义。”姜隐撕下一块布擦拭了纤细剑身，合上佩剑，消失在夜幕之中。

　　“我没死，绯月也没死。”沂琰嗤笑一声，随即看向华国方向，带着一抹担忧：“后来之事，已经非我能掌控了……”

　　华国。

　　“将本王戎装取来。”叶辰冷冷垂眸，面无神情换上衣服，摩挲过一个古朴的护心镜，放置在心脏位置，仿若稀世珍宝。

　　“她到哪里了。”一切准备就绪，叶辰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

　　虽然只有一个她字，但景彦依旧是知道叶辰说的“她”是谁。沉声回复道：“自皇城被攻破之后，苏小姐顺着兵马，已经快抵达皇宫外了。”

　　闻言，叶辰唇边划过一丝苦笑。

　　他长相本就清冷，平日亦是不苟言笑，如今黑眸雾霭沉沉，如瀑黑发依旧散乱，带着几分落寞，几分凄美，景彦不由别过眼去。

　　他们这些追随主子的人，都知道主子有难言之隐，偏偏这种难言之隐，却无法向苏小姐诉说……

　　“婳儿，不错嘛。”听着身后哒哒马蹄声，顾清歌回眸，随即爽朗一笑：“不愧是本王的表妹！”

　　“表姐，与我比试一番，如何？”眼见胜利在望，她知道城中中立一党早已经被季子玉收拢，因此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当然没有问题！”身后摆了一记回马枪，顾清歌笑容中英气更甚：“那就比试谁先到皇宫之下，如何？”

　　“好！”朗声应下，苏婳狡黠看了顾清歌一眼，随即御马疾驰向前，笑道：“表姐，妹妹先行一步！”

　　顾清歌看着苏婳的背影，亦是勾了勾唇角，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与这边轻松气氛相反，叶辰驱马向皇宫走去，景彦跟随其后，向来嬉皮笑脸的人亦神色凝重，身后一万军马是枭王府私兵，如今浩浩荡荡出动，已经将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枭王，本皇子在这里！”人群之中，六皇子带着两个侍从狼狈不堪，看见坐于骏马之上的叶辰，连连招手。

　　叶辰面无神情看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了六皇子。景彦皱了皱眉，示意身后副将将六皇子拉上马，一行人又恢复了寂静。

　　六皇子坐在那副将身后，一身狼狈，想下马，想起叶辰那冷淡神情，登时闭嘴，却是越想越生气。他叶辰明明是要扶持他上位，为什么自己这个未来君主还要惧怕一个臣子？

　　朱红色宫墙之下，叶辰策马而立，静静看着御街方向，神色无喜无悲。

　　从皇城正城门到皇宫，一般人都会选择这一条路，所以，这里将会是苏婳来到的方向。

　　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想走到这一条路，但是却不得不这样做……

　　御马至御街，距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苏婳便到皇宫威严景象，亦是看到军队包围之象，连忙停住马匹，不再前进。

　　顾清歌几乎同时与苏婳一起勒马，但习武之人视力较好，苏婳看不清具体情况，她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守卫之人，是叶辰。

　　心思在心中盘旋了一圈，看到身侧苏婳一脸正色，顾清歌轻声说道：“表妹，领军之人，是枭王殿下。”

　　“表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苏婳侧眸看向顾清歌，并不相信顾清歌的话。但是虽然距离远，她还是隐约看出，那些兵士，全部都是枭王府的私兵，她原本是抱了一丝幻想的……

　　深深看了苏婳一眼，顾清歌沉声道：”表妹，我没有开玩笑。“

　　闭上了眼眸，苏婳沉默。从攻入皇城之前天空就一直在下雨，如今天气更加昏沉，雨水打在脸上，生疼。

　　良久，苏婳睁开，她侧眸看向顾清歌，眼中带了一丝坚定：“表姐，或许是个误会，我要去问清楚，或许是个误会。”

　　“不行！”顾清歌直接阻止了苏婳：“枭王不是鲁莽之人，他既然出现在皇宫之下，就绝对不是误会！刀剑无眼，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要去。”苏婳转过头，喃喃了一句，却是无比坚定，随即御马而去。

　　身后顾清歌被苏婳突如其来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御马追上。

　　两匹马，停在叶辰面前一丈之处。

　　看着苏婳被雨水淋湿的模样，叶辰眉心一跳，神色却更加冷淡了几分。

　　“叶辰，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婳的声音很轻，似乎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叶辰冷冷瞥过苏婳，一字一顿，吐出四个字：“众命所归。”

　　“众命所归？”苏婳一怔，随即目光后移，看到如同落水狗一般的六皇子，聪明如苏婳，怎么会联想不到该有的结果，但她只是眸光沉了几分，依旧倔强的问道：“你要扶持六皇子？！”说罢，苏婳抬眸，眼中希冀一闪而过：“回答我，你不是。”

　　苏婳素来骄傲，那六个字已经是最后的底线。这一点，叶辰比任何人都清楚。动了动唇，喉结上下滑动一瞬，最后凝成一个字：“是。”

　　死死盯着叶辰的目光，苏婳企图从中找到一丝爱怜或是不忍，但她却失望了。至始至终，叶辰神情淡漠，只说了一个字。一个，足以让她崩溃的字眼。

　　一瞬间，苏婳眼中支离破碎，秋季雨水本就阴冷，加上苏婳右臂旧伤，刺激的生疼，但却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痛的锥心。

　　她曾听人言，有一种男人，擅长利用女人的感情，当时她只觉可笑，若男人不是真心，怎么可能看不出，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还要去问吗？问他，你对我的感情，是虚情还是假意？

　　都是一种结局罢了。

　　低头捂住右臂，苏婳眼中有水光滑落，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一旁顾清歌立刻摆出保护姿态，冷冷一笑：“枭王殿下果然是好心计！但是，未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未可知。”

　　收拾好情绪，苏婳抬眸，看向叶辰的目光却像是结了千年寒冰：“表姐，何必废话。”

　　身后顾王兵马已经陆陆续续抵达，在皇宫之外一字排开，与枭王府兵马相互对峙。

　　雨，一直在下。

　　曾经右臂的伤口，痛上加痛。

　　她素来骄傲，不会任由他人践踏尊严，亦不会卑微。

　　有一个人，在上一个瞬间，已经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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