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静默,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到院子的时候停了下来,当归侧身从窗子的缝隙看出去,看清了来人才松开了紧握佩剑的手。
来人跳下马背,才一站稳就忙着理了一把头发,尽量保持发型不乱,接着再很风度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往屋子走去。
此人正是凌聪,好生狼狈!原本一头飘逸的黑发被汗水沾了一条一条的满头乱飞,之前的白衣胜雪也污迹斑斑,衣袖和下摆还破了好几个口子。
凌聪一边推门而入,一边喋喋不休道:“你们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吗?那些邹国人简直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追着本大爷不放,我和宁国暗卫决定分头走,可他们大部队就追我一个!我都钻进林子里了,他们一大群人黑压压的也跟了进来,果然和邹子语一样的阴魂不散!等本公子跑欢了他们又突然不追了,话说他们要的可是你,追着我做什么?慕铮……慕铮?你……”
凌聪终于停止了长篇大论,把眼睛瞪到最大,活见鬼般指着榻上,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慕铮……你……你!你哭了?!孟姑娘……怎么了?”
同时,他也才发现这间屋子里的氛围极不对劲,当归和朵儿大气不吭的立在一旁,慕铮则坐在榻上,抱着孟秋水泪下如雨,孟秋水则虚弱的抬起手给慕铮擦眼泪,她的手腕上缠着纱布,还隐隐透着暗红的血色。
孟秋水的脸白得透着青色,就像在冰天雪地里冻了许久挖出来的人一样。早就听说过孟秋水身染寒疾,可也没想到发作起来会这么严重,一脸死气,分明就是命不久矣。可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凌聪:“发生了什么事?”
慕铮:“我也想试试,秋水,信我。”
孟秋水:“好。”
慕铮从怀里掏出一支火红色的灵芝,说是灵芝呢,又比正常的灵芝要瘦小,且更显得畸形些。
凌聪虽然到现在还是不明就里,但看到慕铮把着个东西拿出来时,还是懂了点,心中五味杂陈。不到万不得已,慕铮是不会拿它来试的。
他们找遍了整个西域,都没有找到一株火灵芝,只是找到了一片曾经长满了无数火灵芝的土地。那些日子,慕铮和凌聪,一个忙着种灵芝,一个忙着种海棠。这株可以勉强称其为灵芝的东西,就是慕铮尝试了无数次,终于存活下来的唯一一株。不知道它的功效如何,慕铮还是一直带在身上。
总要试试……
朵儿接过慕铮递过来的灵芝,道:“走吧,我们去煎药。”三人很有默契的离开了屋子,只剩下慕铮和孟秋水紧紧相拥。
孟秋水的血确实是能解西域火狼蛛之毒,慕铮的体温很快就降了下来,不适感也很快消失了。可孟秋水的身体越来越冷,渐渐呈现了一脸灰败之色,没有任何好转。以往寒疾发作时,都是江思远用火狼蛛和雪莲压制住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这里没有火狼蛛,没有雪莲,更没有江思远。现在把孟秋水送回国师府根本就来不及,去了也是送死。眼下只有冒险一试,不管结果如何,慕铮已冷静下来了,也做好打算,怎样他都会陪着她的,他再也承受不了没有她一人独活的日子了。
孟秋水抬起手,继续擦去慕铮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道:“慕铮,别哭,我会好起来的。”
慕铮握住她的手,重重的点点头。
孟秋水:“慕铮,能不能把方才在船上没有说完的话告诉我……你……慕勋……他不是……他不是什么?”
她终于问了,她不问,他也会告诉她这一切的,这样她才能无所顾忌的和自己在一起。
慕铮:“秋水,你可还记得,在母亲怀上慕疆之前的那场大战。”
孟秋水想了一下,道:“记得。”
那是好多年前的一场惨烈的大战,孟秋水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慕铮哭,因为那一次慕铮的父亲慕勋所带的兵全军覆没,慕勋兴许是回不来了。
可是,等到众人打算将慕勋的战甲下葬立个衣冠冢的那日,慕铮却孤生一人出现了,在棺木即将下葬之时大喝一声:“慢!”便倒地不省人事。虽然浑身是伤,但终归人还是救了回来,只是腰部的刀伤尤为严重,生生被割去一大块肉,养了足足一个月才能行动。
据后来慕勋所言,他是在大战中滚落山谷才因祸得福活了下来,等走出来,整个大军已经全部阵亡!他就只有一步一步走回宁国。
而这场大战中,除了慕家军的三千将士全部阵亡以外,还死了一个人,慕勋的孪生弟弟,慕起。
他虽然长得和慕勋很像,却没人会把他们认错,慕勋豪情壮志,不怒自威,而慕起却唯唯诺诺,寡言少语,胆小怕事。
慕起作为慕家军的副将,每次都随慕勋出战。说是出战,也只是随军,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这样一个人,在军中根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就算死了,也没几个人记得,只要慕勋活着就好。
他不是?慕铮所说的他不是……莫非?!
慕铮道:“没错,那场大战后,回来的人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慕起。他以为可以一直蛮下去,可还是被母亲发现了。”
除了气度不同,慕勋和慕起的脸可以说是完全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在慕起的腰部有个像云朵一样的胎记。所以他腰部的那个伤口,是他为了掩饰身份割的。没想到,唯唯诺诺的慕起,对自己下起手来,也可以这样狠,扮起慕勋来居然可以那样像。或许他一直在等这一天,之前的胆小怯懦不过是个伪装,这点慕疆倒是跟他很像。
可是,还是败露了。慕起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天衣无缝,最后还是因为慕疆的出生而功亏一篑。
在慕疆的腰间,也有一个云朵一样的胎记,而桃姬记得,慕勋身上根本没有这种胎记,但是慕勋跟她说过,他和慕起的不一样,就是慕起腰间有这个胎记。回想他从战场上回来时的那个伤口,一切就都明白了。
见瞒不住了,慕起干脆什么都说了。他说他仰仗自己的大哥,爱慕自己的嫂子,可是大哥光芒太盛,所以只有亲手灭了这光。他就为了自己的这个计划,让慕家军三千将士一个不留,他还承认了,慕勋,是他亲手所杀。既然瞒不住,不如就和盘托出。
所以,慕疆出生后,桃姬就一个人搬到小院子去了,除了慕铮,不见任何人。
难怪“慕勋”对慕铮的态度与对慕疆的态度决然不同,他对慕铮不过是利用罢了,还坏了几分恨意。而桃姬娘娘对慕疆也从来不亲近,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
慕铮道:“母亲临死前告诉我,她一生爱的只有我的父亲,而慕疆,到底还是我弟弟。”
就算自己的儿子对自己下毒,心里已断了母子情分,可桃姬娘娘到死都要慕铮留慕疆一命,也算是补偿这些年来对这个小儿子的冷落。
慕起,也正是因为深爱着自己的嫂子,所以才把自己活成了她心中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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