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听得心里一阵感慨，真想再问一句，你确定这真的是亲生的吗？她都觉得应该是捡来的，不然能舍得这么狠心折腾吗......

　　“爹娘不好过，我们这些孩子也总是被欺负，我爹愚孝，不管二房的孩子再怎么欺负我们，他每次都先赔礼道歉。明明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可他每次都任由林桂枝罚我们，经常在院子里一跪就是两三天不许吃饭的，那时候都是三婶娘偷偷给我们塞烙饼吃的……”

　　“不要再说了，廖大叔，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悠然打断了廖青的话语，她不想听下去了。如果满足她的好奇心，是需要他回忆痛苦的过去，是需要撕开他心里屈辱的伤口，那她情愿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好。

　　“你也在同情我吗？还是跟大家一样也觉得我们很可怜？”廖青低低的问着，垂下了眼睑，唇边勾起了一抹自嘲的讥笑。

　　悠然侧过头看向他，认真的道：“没有同情，也没有可怜，只是单纯的在担心你而已。”

　　廖青猛地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她，诧异于她的回答。

　　悠然莞尔一笑，轻柔的道：“你们不需要别人的可怜，那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更加觉得是一种耻辱。可怜你们的人越多，你们心里对造成这一切原因的那些人就越加的怨恨。”

　　“时间久了，这种仇恨的种子就会在你们心中生根发芽，然后茁壮成长，最后慢慢的变成一种精神上的心魔。就像你之前失控的想杀人时的那模样，就是魔性大发了。”

　　她很了解他们的心思，因为她自己也是一路被人可怜过来的人。她其实不需要那种毫无意义的嘴皮子上的可怜，雪中送炭的，她感激不尽。八卦闲聊的，她敬敏不谢。落井下石的，她退避三舍。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廖青眼眶微热，紧握着悠然的手，呼吸急促的起伏着。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心潮澎湃的如同江上翻滚的巨浪般，狠狠的冲击着他的心扉，让他久久都无法平静下来。

　　悠然苦笑，这是她自己的亲身经验之谈，她是戏中人，曾经切身体会过种种痛苦与难堪。而可怜她的那些人，却都只不过是坐台上的看客们而已，看得不过是一个热闹罢了，怎么可能与她一样感同身受呢！

　　她连连打了三个哈欠，觉得困倦得很，看来刚才的汤药里又有安眠药的成分了。她看着廖青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久没休息了。

　　“困了吧，我去把蜡烛吹了。”廖青说着就下床穿鞋，吹灭了烛火抹黑爬上了床，顺带把外衣给脱了。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悠然感觉到了廖青掀开被角的动静，然后，她的小蛮腰上爬过来了一只手掌，大掌轻柔的揉着她的肚子。而大掌的主人，却像个正在做坏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挪动着，慢慢的不动声色的把自己魁梧的身躯钻进了被子里。

　　悠然闻着他身上那股子熟悉的清爽皂角味越发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包裹着自己，她在夜色里皱着一双秀眉，竟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恼！

　　得寸进尺……

　　竟是一点都纵容不得。

　　“悠然……”廖青耸动着鼻尖，贪婪的嗅着她秀发上的花香，那是山间的野菊花，气味清香，清神明目，沁人心脾。

　　“嗯？”悠然应着，尾音上翘，带了分慵懒。

　　廖青真挚的说道：“谢谢。”

　　悠然明悟，却不太感兴趣，依然懒懒轻飘飘的问道：“然后呢？”

　　廖青整个人又贴近了几分，低哑磁性的嗓音贴着悠然的耳畔认真道：“我不会负你的。”

　　悠然心中微颤，黑眸闪了闪，却强装着不动声色的道：“日久见人心，再说吧。”

　　“我会让你信我的。”廖青信誓旦旦的继续说道。

　　“嗯，我等着那一天。”

　　悠然闭眼沉沉睡去，廖青轻柔的动作小心将人圈入怀里，结实的手臂取代了枕头的用处。

　　夜色深深，他眸中神色比夜色更深更暗沉。

　　他不会让悠然白白受伤的，这笔账，他一定要帮她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这么一个娇人儿，他自己都天天捧着哄着，舍不得下手打一下。结果却让廖天宗那混账东西给把手都打骨折了，他要是不废了那王八蛋，这事就不算完。

　　以前是爹娘不让他们动手反抗，为来为去的都只为一个孝道。后来又是娘临终前叮嘱说不许上门挑事，他们兄弟一再忍让，结果却养肥了廖长明他们的胆子，竟然敢打上门抢劫伤人来了。

　　他们当他还是当年那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还会毫无还手之力的任由他们羞辱和欺凌他的家人吗？

　　***

　　夜色漆黑，淡淡的月光洒落大地，杨柳村中，本该去睡觉的众人们，此刻却都三三两两，成群结伴的走在村道上。无论从哪条路出发的人们，心里都有着一个共同要去的目的地，那就是位于村中心那棵大杨树下的，廖家祠堂。

　　昨天把鱼笼分发出去后，今天村里人几乎都去镇上卖鱼了，家中都没什么人在。还有的是在田地里干活，所以早上廖青家发生打闹的这件事情，大家都是回家后才听说的。

　　晚饭的时候，廖天辉得了吩咐，挨家挨户的上门去通知了，晚上要去祠堂集合，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所谓的廖家祠堂，就是一个黄土围墙的院子里，盖着一间黑色大门的瓦房子而已。房子里摆着黑色的供桌和供台，供台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灵牌，灵牌上都是写着“廖”姓的名字，是廖家那些已经逝去的族人们。

　　供桌上的香炉里此刻插满了黄香，旁边摆着蜡烛等祭拜物品，屋子里青烟袅袅，雾气缭绕。

　　屋子中间对排整齐的摆了六张木头椅子，椅子上此刻坐满了人，坐在最左边第一把椅子的人，是廖长安这个一族之长。而廖天辉，则坐在了右边的第一位置上。

　　而余下的四个位置，是给廖家的四位长老坐着的，长老们都是村中颇有些名望和威信的人，他们年龄都比较大，四人中最年轻的那一位，今年也都已经七十有五了，比族长廖长安还大了几岁来着。

　　村民们陆续到齐了，廖帆带着廖远和顾言之两个孩子也站在了人群中，他冷眼看着廖长明这个名义上的爷爷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里，弓着身子遮着脸，心里就是一阵不屑和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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