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人养蛊,那是出了名的,毕竟,蛊不是普通虫子,扔锅里炸吧炸吧就可以下肚的,这玩意,说不定眼瞧着都死了,它还能给你下一窝崽的。
再说了,这玩意凶残,他们可都是有所耳闻的,听说是能钻通人的皮肉,以血液为生,等人死后,从脑袋的某个旮旯缝里钻出来也是可能的。
此刻,那些人一听君卫杰说这是蛊虫,纷纷吓得退了步。
就连小皇帝也没忍住后退了几步,他盯着那些挠个不停的人,下颚紧闭,似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
人群中一年纪比较小的人挠着痒痒退了一步,距安远远些了才道:“这鞑子卑鄙,竟是用这种肮脏的手段祸害我等男儿,岂可让他得逞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还在挠着全身上下,不曾停歇,膝盖却是已经跪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陛下,念在吾一心为国的情分上,还请陛下下令,给我一个痛快。只愿我死后,骨灰飘洒之处,皆是我司幽的国土。”
这一开口,有些与他同此遭遇的人不禁愣了,所以,这是要处死自己吗?可是,他们都是才进来,才二十几岁的人啊!家中还有爹娘,还有兄弟姐妹等着自己归去呢!怎么能死。
这一刻,他们是害怕死亡的。
可是转念一想,蛊虫进入体内,他们还能活吗,同胞的死相他们看得清楚,既然活不了,还不如死了痛快,至少,自己这样死了也算得上忠义了,一刀一剑总比这折磨来得好。
这样一想,又跪倒了一大批,还有一些人尚在犹豫,最后一咬牙,扑通一声:“吾等死而无憾,但愿此番战胜后,回乡后能顺带捎封信给我的爹娘,就告诉她们,我很好,只是不能回去陪他们了。”
“帮我带点银子给他们.....”
........
“还有我,我,我什么也不要带,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平日惹得他们头疼,巴不得见不到我,但是我知道,我若有事,他们还是会难过的,你们,你们就别告诉我爹娘,也别跟我哥说,等大战结束后,就告诉他们,我,我不孝,被外边野景绊了脚,不回去了。”
说这话的少年年纪是军中最小的人,他眼眶通红,硬是不掉一滴泪,他怎么会不知道,爹娘虽念叨他凡人,可是,素来最疼自己的了,若是得知真相后,那他们要怎么活,虽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可是,晚点,再晚点,他们就该把自己忘了,但愿兄长能好好的待他们。
此等场景,又怎么不叫人动容。毕竟是一起上过战场同生死过的兄弟啊!
小皇帝咬咬牙,眼睛轻轻一闭,只是一阖又快速的睁开了:“放心吧,朕会好好善待你们的家人的。”
说罢,他人已经缓缓走远,等小皇帝走远后,那些人才开始拿了自己的刀,刀是昨儿个晚上才磨的,锃光锃亮,往跟前一搁,那就是一面镜子,比家里那大铜镜还好使。
他们颤抖着手拿了刀。
“你刀拿稳了,可别抖。”
“我不抖,你杀敌军老是砍不住要害,这次你可得下手准点了。”
“你小心,别把血弄到我的脸上,我的脸不能沾了同胞的血。”
“你来生投胎可是要紧跟我身后啊!我们还没来得及一起喝杯酒呢!”
............
他们拿着刀相互对着彼此,说着故作轻松的话,可是心里却是比谁抖难受,比谁都心疼,操练了大半年,上阵杀敌无数,如今这把刀却是要对着自己的同胞了,叫人怎么不伤心,怎么不心疼。
那些巡逻的兄弟些,有些已经看不下去了,默默转身,眼泪就这样,挡也挡不住,憋也憋不回去的流了下来。
他们等,等了许久,也不曾听见叫喊声,利剑刺穿皮肉也就那么一瞬间,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下便没有了动静,像是幻觉一样。
直到鼻尖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后,这些人才转过身去。
只见那一堆人,拿着剑插入对方的胸口,他们面目含笑,只是眉间突皱的那一块,显示着这并不是一个舒服的动作,他们倒在彼此身上,面容安详,任由鲜血娟娟流出。
天色破晓,通红的火焰将这破晓的天又扯开了一块。
等鸡打鸣后,这火势才渐渐小去。
不过一夜的时间,整个营中就秃了好几块,那些,曾经都是他们战友睡过的地方。
安远虽是不动声色,季北也瞧出了他不开心,这种事,搁在谁身上也开心不起来,只是,帝王不都是铁石心肠吗?区区几个人,比上江山应该是不足挂齿的才是。
安远像是瞧出了她的疑惑:“朕是帝王,帝王不单单是个名头,还有责任,那责任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朕的肩头,压得朕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无奈的气息漫布。
季北瞧着揪心,似笑非笑的道:“那山又不是你的脑袋,还张鼻孔给你出气的,这山上的全是石头,不压得你喘不过气才怪。”
季北顿了一下又转了语气:“不过,既然沉了,还不扔掉,抗在肩头干嘛,累死自己。”
安远笑着道了一句:“傻丫头,不知朕的愁啊!朕要是能扔,那就好了,可是,朕不能扔啊,那山头放的是朕的江山,站的是朕的子民,朕如何能脱手。”
季北嗤笑:“又不是你生的,他们与你陌不相识,你何必管他们,再说亲身爹娘还能卖儿卖女呢!”
季北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厚道,何止不厚道,简直是没良心,可是这没良心的样子也可爱。
“那你呢!你不管他们死活,又何必来这战场上,趟这一滩沾满血与肉的浑水?”
“我....”季北张大了嘴,又闭上了,小声道:“我跟你不一样。”
“那你道说说有什么不一样?”小皇帝目光急切,直直盯着季北。
季北被他盯得心慌:“我,我是一辈子没见过打仗,来看热闹的。”
“呵,果真是傻丫头,看热闹哪有把自己看进去的。”
是啊!看热闹之前,谁都可以想看热闹哪里有把自己看进去的,看完热闹之后才发现,看热闹的又有几个走出来的。
她如此,轻音如此,司命如此,小皇帝也是如此,谁又不是呢.........
燕九与君卫杰都被遣去了南疆,安远与季北还是待在南星,季北有事做了,做了小皇帝身边的亲卫,这个职位说好听点,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说难听点,就像大街上的狗屎,捡起来闻不能闻舞不能武的。
偏偏就这样一个一半如鸡肋一半如狗屎(大概是狗吃了鸡肋不消化吧!)的职位季北做得不亦乐乎。
她整日跟在小皇帝身后磨磨墨,时不时给小皇帝武个剑。
要说季北这功夫,实在算不上好,不过,教小皇帝却是绰绰有余,小皇帝病弱二十几年,如今突然好了,那身子骨虽真的好了,却是过了习武的年纪,此番学下来,自是难了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季北才有这个机会指点当今圣上。
若是换一个人来,就比如轻音,别说指点了,只怕自己只点得到他的一个手指头吧!若是轻音不开心,说不定,手指头都不会让自己碰,那人,真的是傲娇得很,不过他功夫却是不错,只恨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让他教自己两招,实在是可惜。
季北想到这里,就计划着下次见着轻音,一定要让他好好教自己一下。
可是,自己怎么又想到了轻音呢!
不能想他不能想他,季北这样告诉自己,想他后,小皇帝怎么办,谁来陪小皇帝,难道要让他像自己梦中一样孤单吗?
季北想到这里,强行将轻音从自己怀中踢出去,又安心看着小皇帝舞剑了。
这样的日子还是挺惬意的,说不出的惬意。
季北觉得自己再养下去,可能跟圈里那些白白胖胖的东西一样了。
就这样,一直过了小半个月,直到君卫杰跟燕九他们回来后,这日子才有了改变。
燕九铁青着一张脸,若说以前那脸色是季北借他的米,还他的糠一样,那现在的脸色就是季北借他的米还他的糠后还顺带给他一坨屎表示那米很好消化。
他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倒是君卫杰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他瞥了眼燕九,想着让他说话大概是不可能的,于是自己开口说了起来。
说归说,这人还没个正经,倒了杯茶找了张椅子将自己着一路上发生的事抑扬顿挫的说了起来,说到精彩处,还转了几个调,这模样,就跟街头说书的老人一样。
安远耐着自己的性子,忍了好久才忍住将他扔出去的冲动。(当然,更重要的是君卫杰武功比小皇帝好,小皇帝举不起来他,扔不出去,要是换轻音,不用扔,自己就出去了。)
别看安远说了半天,这说的半天全是废话,就跟我写了大段,没一个关键词一样的废。
总结到底,他说的那些无非是南疆跟西川联手了这个事而已!前边那些什么燕九冷着脸吓到了姑娘啊,燕九上青楼不给钱啊,燕九吃饭打嗝睡觉磨牙放屁啊........全都是废话。
当然,也不是全废,至少,燕九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小皇帝听到燕九那一段还觉得有几分乐趣,他笑着转身给燕九说:“想不到你.........什么,南疆与西川联手了?”
这转变,比六月的天还过分,六月的天最多前边晴然后下一场暴雨,而安远呢,那就是前边晴,然后下了冰雹,还是锥子形的冰雹,把人的皮都要戳漏的那种.....
虽然我没见过锥子形的冰雹,不过我.....我的确没见过。
南疆怎么会跟西川联手呢!他们之前不是一直保持中立的吗?
“中立不过是没找到合适的靠山而已!”君卫杰心中想,面色却是如常,他的责任只是负责帮助安远夺了这天下,可没说他要费这脑子想着乱起八糟的事情。
燕九这会子却是答话了:“南疆已经换了掌局者的了。”
“换作了谁?”
“不知,不过他们的国民对这人却是崇拜得很。
就在一行人猜测怀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人在门外禀报求见,然后手捧了一个箱子进来递给季北。
季北疑惑的看着哪个小箱子,又看了看来人,然后指头指向自己:“给我的?”
侍卫点点头。
季北又问:“谁给的?”
侍卫想的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他想不起来了,那人长什么样子来着,黑袍?不是,是红袍,也不像........
季北愣的,就在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接的时候,小盒子却是哐当落了地。
有了上次痒蛊的事,这次几个人都小心了些,伴随着这一声想,纷纷退后。
他们前脚刚一退后,后脚那送信的人都倒下了,倒下的位置正是他们让出来的那一块。
君卫杰道了声好险。
季北却是盯着那人的头不放,她刚刚好像发现这人的头是空着的,像没有东西一样空着,可是只有一眼,又恢复了正常。
季北连着瞧了几眼,只当自己眼花了。
其实,不止季北,安远他们也是看见了的,结局都跟季北一样,以为只是眼花了。
就在他们都以为自己眼花的时候,眼前这人却是变了色,像是被炭烧一样,变成了黑色,然后,季北真的没看错,那人脑袋真的是空的。
变成黑色的他没有了五官,只剩下一个黑框,脑袋也空了大半截。
季北被吓了一跳。
安远他们也是被吓了一跳,然而,更瘆人的还在后边呢!
只见那空壳脑袋动了,随着那一动一动的,眼眶子就像是在看着季北他们一样。随后,一只小虫子从里边钻了出来。
这虫子与地上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仅不黑,还白白胖胖的,它出来后,好似在享受光一样,竟是躺着不动了。
君卫杰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他从腰间扯了一块绢帕,这绢帕还是南疆的姑娘送的呢!他捏着绢帕就朝那虫子伸了手:“好家伙,傀儡蛊,少见啊!这等宝贝,可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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