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算子不愧是久经江湖之人,自从锁定赵孟轩的乳娘来完成杀害储君的任务,他便安排一应人员打通与乳娘之间联系的通道,并摸清了赵孟宇活动的规律。
此前几月因赵孟轩须得向六部学习理政,常外出,未在自己住处用膳,好不容易等到赵孟轩从六部学习完毕,黄算子便开始推行自己的计划。
听闻几个月间,声摇与梅悟溪为自己的哥哥找来了神医,并能给哥哥续命好几年,赵孟轩虽伤感哥哥时日无多,但也感激上天能让自己与哥哥多相伴几年。
结束了六部的学习后,赵孟轩写出了一份长长的总结呈递给赵明德,内里包含学习的心得,以及在各部间发现的问题,甚至有部分问题的解决方案,小小年纪如此有悟性,赵明德十分满意。
乳娘张翠芬这几个月来轻松不少,但也十分寂寞。以往有赵孟轩这个小大人陪伴,她虽然忙一些累一些,但却十分充实,赵孟轩不在的日子里,她倒是清闲下来,可以多回家看看夫君以及一双子女了。
张翠芬夫家也姓张,大女儿小名珠珠,二儿子小名山山,一双宝贝儿女是张翠芬最大的牵挂,每次回家都要带足王宫内好吃好玩的东西,一家人和乐融融融。
眼看着赵孟轩就要结束六部的学习,到时候她又得忙起来,张翠芬准备了足够的小食小点,准备让孩子们吃个饱,然而这次夫君与孩子却没有在家里等着她。
遍寻不着夫君与孩子的张翠芬心生疑惑,孩子他爸这个时候会带着孩子们去哪儿呢?
正当张翠芬坐在家中等待家人归来之时,一个年轻人敲响了张翠芬的家门。
张翠芬问来人是谁,年轻人没有表露身份,只简短地说到:“你的丈夫与孩子在我们手中,主人请你城隍庙一聚,到了城隍庙,看见执一捆茅草之人即是我们的主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翠芬心惊,有人绑了孩子们和孩子他爹?想到这儿,张翠芬正待前往城隍庙,想了想又回到厨房,掂了把细长的剔骨刀,随意找了根布条,捆在腰间长袍里,这才发足往城隍庙奔去。
到得城隍庙,张翠芬四处张望,果见一个面色晦暗的瘦削男子捧着一捆茅草站在城隍庙门口出神。
张翠芬冲上前去,脸色苍白地问到:“你抓走我的孩子和夫君做什么?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黄算子收回心神,将目光落到张翠芬脸上,用一贯干涩的话音回道:“放心,他们此刻很好,但接下来好不好就得看你怎么表现了。”
张翠芬心惊,脱口而出:“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黄算子不紧不慢地说到:“拿当今储君的命,换你一家三口的命,怎样?划不划算?”
张翠芬如遭棒喝,立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悠悠地吐出一句:“这怎么做得到?”
“如何做不到?想想你那一对精雕玉琢的孩子,想想你的夫君,做不到也会变得做得到。”黄算子的眼神坚定而阴损,对这种女人,你只消拿她的孩子相要挟,别说让她杀主子,让她杀掉父母都是有可能的事。
张翠芬摇摇头,抬起头来望着黄算子道:“谋杀储君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你这是让我无路可走,怎么选我的家人都是个死。”
张翠芬不愧在王宫内浸淫了十来年,此刻遇到这种事情已然理清头绪,明白利害。
“放心,只要你办了这事,你和你家人都会得到妥善安置,我已打通王宫内一应人脉,事成之后,自然有人护送你出宫,我们有人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食言?怎么知道你不会杀人灭口?”
黄算子被张翠芬的一番问话噎得有些说不话来,没想到这个中年女人这么难缠。
“你只能选择相信,否则你的孩子们现在就会死。”
张翠芬眼中有泪,确实,她没有多余的选择,放任孩子现在就没了性命,还是去博将来有可能的一家团聚,作为一个母亲,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说说你的计划吧……”以退为进,她得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这里有一份毒药,吃下之后不会立即发作,会在一个时辰后致人死亡,足够你施毒后与家人逃走。”
张翠芬定定地看着黄算子手掌中的小纸包,略微迟疑后,一把掠到手中。
“事成之后怎么通知你,我和家人怎么逃跑?”
“你只需确保储君服下毒药,就可前往王宫东门,我已为你备好出宫的凭据。”
张翠芬倒不担心出宫的事,由于赵孟轩对自己很是敬重,常许她出宫探望孩子,时间久了,各宫门口的守卫已然熟识她这个储君的乳母,有时即便是不用出宫凭据,她也能自由出入王宫。
“你计划事成之后将我们一家人藏到哪儿?”
“东北边有个叫”瑞国”的地方知道吗?那里天寒地冻,少有人居,虽然条件艰苦,但却十分安全,只要能与家人在一起,相信你一定不会介意居住在那儿吧?”
张翠芬严肃地望着黄算子,“我怎么知道孩子们和孩子他爹在你手中?”
“哈哈哈哈……”黄算子从怀里掏出一对线团钩成的小鱼,这正是张翠芬年前给孩子们做的,一人一只,她太清楚不过了,只因自己手艺不精,两条鱼的眼睛钩不出来,因而是用墨染上去的,一看便知。
“我知道了,此事风险极大,九死一生,在给孟轩……当今储君下药之前,我需得见一见我的家人,倘若不慎失败,也算是见了他们最后一面。”
“不行,你只需按照我的安排……”
“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这事不如你去干!”张翠芬一把将毒药扔到地上,眼神中满是愤怒。
黄算子定定地看着张翠芬,他低估了眼前这个乳娘,在气势上,她不输黄算子此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女人。
“好,你拾起那包药跟我来。”说完,黄算子在前面引路。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一间普通的客栈,黄算子领着张翠芬直接上了二楼,推开一间门口立着两个大汉的门,只见两个孩子正跟孩子他爹在用午膳。见张翠芬推门进来,两个孩子赶紧从凳子上下来,扑到母亲的怀里。
张翠芬扫了眼桌上的菜品,回头对黄算子说到:“我想跟家人一起,单独地,开开心心地吃上一顿团圆饭。”
这也是人之常情,越舍不得才会办事越卖力,黄算子点点头,乖乖退了出去。
“翠芬,他们为什么要将我和孩子关起来?”张大海姓张名大海,平日里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绑架。
张翠芬瞧了瞧合掩起来的门缝,低声说到:“大海,时间紧急,你听我说,他们是以你跟孩子做要挟,想让我杀掉当今储君。此事无论成与不成,他们都会杀人灭口,我们一家恐怕都性命难保。我一会儿回到王宫,就算寻到救兵,也未必能将你与孩子救出去,为今之计,只能靠你来保护咱们的孩子了。”
张翠芬的丈夫哪里经过这样的可怖事情,慌乱得刚拿起的筷子抖落在桌子上,结结巴巴地说到:“翠芬你不要吓我……”
张翠芬怒目圆睁,“这个时候了,我吓你做什么?没看到外面那些人把咱们守得严严实实的吗?你镇定点!”
张大海被妻子这么一呵斥,手越发抖动得厉害,语气却是冷静了不少:“听你的,怎么做?”
“母亲?”珠珠看到父母俩神情紧张,似乎在讨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小心翼翼地问到。
“珠珠乖,带弟弟去床上玩,母亲跟父亲说些事。”
张翠芬支开一双儿女,取下腰间绑着的剔骨刀,小心地系在夫君的腰间,并用夫君厚厚的麻布腰带好生藏在里面,外人完全看不出来绑了把刀,就算用手试探也未必察觉得出来。
如此绑好,张翠芬认真地对夫君说到:“剔骨刀虽然锋利,但是直接捅腰腹死不了人,这个节骨眼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万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咱们的孩子会有性命之忧。”
听得妻子这么一说,张大海立起腰杆,郑重地点点头。
“明日晚膳之前若没人来救你们,就不用等了,待到看守人少的时候,最好就像现在这样只有两个人时,想方设法拖住他们,朝脖子上刺,然后带着孩子们去找安馨,安馨你见过的,我们是多年的好友,她会收留你们的,一切安顿妥当我会去找你们。”
张大海点点头,他知道安馨,妻子与她童年之时住隔壁,后来安家经商后富裕起来,便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安家小姐也嫁了个富贵人家,这些年妻子偶然与她又联系上,两人关系十分亲密。
“珠珠,山山,你俩过来!”张翠芬招呼两个孩子过来。
“妈妈要回王宫了,接下来你们要听爹的话,外面看守我们的人都是坏人,不要相信他们的话,爹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珠珠和山山点点头。
“珠珠,安馨阿姨家你知道怎么去吗?”
珠珠点点头,母亲带她去过好几次安馨阿姨的家,她大概知道怎么走。
“一有机会,就往安馨家里去,母亲过段时间会去安馨家里找你们,记住,千万不能回到自己家中。”
“为什么不能回家啊?”
“家里很危险,有很多坏人等着咱们,所以千万记住,就算安馨阿姨想带你回咱们家,也劝住她,告诉她不许回家是你们母亲的意思。”
“孩儿明白了。”
安排完这些,张翠芬握紧夫君的手,眼神坚毅,接下来只能看命了。
一家人用完午膳,张翠芬依依不舍地敲开门,明知最终的结局是被杀人灭口,为了一家人的将来,她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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