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轩刚到刑部,便指名道姓要提审李彰。刑部一众官员心有疑惑,为什么储君会忽然想要提审一名重犯?
然储君终究是未来国王,吃罪不起,负责提审的小官乖乖去到牢狱内将奄奄一息的李彰架了出来。
刚出得牢狱,便撞上黄算子。
这个新晋的谋士有着一双老鹰一般犀利刺人的双眼,身型瘦削如刀锋,平日里深居简出,总也不近人情,不喜与人接触,刘志雄的官员们普遍避之不及。
“你们带着李彰准备去哪儿?”
押送犯人的小官见黄算子竟然识得犯人身份,更因此与自己搭话,颇觉怪异。
“当今储君要提审这名人犯,我押他去大堂受审。”
黄算子深不见底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光,“刘大人同意了吗?”
“刘大人早会尚未归来,对此并不知情。”
“那将人犯押回牢狱,未经刘大人允许你们就敢随意带犯人出监,也是好大的胆子。”
听得黄算子这么一说,押送人犯的官员慌了,他刚进刑部不久,只当乖乖办事就行,不料这办事也分给谁办,怎么个办。
见手押人犯的年轻小官还懵在原地左右踟蹰,黄算子大吼一声:“还不快押回大牢?”
这一声吼将官员吓得不轻,赶紧带着人又回了大牢。牢门刚关上,官员擦了擦额头,竟被黄算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赵孟轩在刑部大堂左等右等不来,“来人,去问下怎么刑犯李彰还没被带过来?”
关键时刻,需得小心,否则很有可能葬了李彰大人的性命,赵孟轩心急,不知道梅悟溪能拖住刘志雄多久,眼前是一点茬子都不能出。
“报!人犯仍旧被关在牢狱之中,押送犯人的官员提出,他们刘大人的谋士说了,未征得刘大人首肯,任何人不能提审人犯!”
赵孟轩没料到刘志雄“留了这么一手”。
“怎么?我见个犯人还需要得到他刘大人的首肯?”
为护储君安全,赵孟轩身边确实贴身跟着几名侍卫,可比起刑部驻场的侍卫来说,却是十分不足,硬仗需得避免。
“我倒要去会一会这胆大包天的谋士。”说完,赵孟轩带着侍卫往刑部牢狱赶去,他需得亲自确保李彰大人的安全。
黄算子像是早料到赵孟轩会来,人已立在牢狱门口等着。
见赵孟轩果然领着人过来,黄算子轻步迎了上来。
“参见殿下。”
赵孟轩歪着头问到:“你就是刘志雄的谋士?叫什么名字?”
“小民黄嵩,人称黄算子。”
“黄算子?难道你很会算命?”
“倒也不是,小民早些年以算命为生,因此落得个”算子”的称号。”
“既是如此,你今天给我算一算,我能不能提审李彰?”
黄算子原本就没打算凭自己一人之力,阻止赵孟轩提审刑部犯人,他所作的,无非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刘志雄回来。
对刘志雄诬陷李彰一事,周益谦曾经征询过他的意见。鉴于刘志雄此前表现一向忠诚,此番未经报备直接上手将官员重罪打入大牢,黄算子猜测是因为李彰触碰到了刘志雄的什么底线或者抓到了什么把柄,至于其中具体缘由,需得他亲自调查。
此番以谋士身份进入刘志雄的刑部,却被架空隔离,李彰也一直被单独关押在牢狱内,自己屡次三番想见都不得放行,看来其中果然有事关重大的秘密,只是这秘密到底是什么,他黄算子还未查明。
除了调查李彰的事,黄算子还身负一个任务。
早期国丈笼络刘志雄之际尚未发展到如今势力,起家之时难免空口给出些承诺,在刘志雄的要求之下,国丈曾给他写下过一份书面信函,函内写明了他日周家若重归国王宝座,他刘志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算是国丈爷给刘志雄的一份保证,好让他放心去坑害忠良。
刘志雄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刑部侍郎,也亏得国丈与他联手,才能一步步坐上如今的尚书位子。
如日中天的国丈想起当年那份“保证”,内心隐觉忧虑,毕竟是个把柄。如今刘志雄未经报备,直接对其它官员下手,这一点引起国丈的戒心,这才派黄算子想方设法调查事件原委,并且毁掉那份信函。
“殿下必然能提审李彰。”黄算子恭恭敬敬地说到。
“不过看你的样子,是不想我提审咯?”
“小民奉刘大人之命监守刑部一应大小官员的行事,关于犯人提审这一块有明文规定,未经刑部尚书允许,擅自提审有违律法。小民只是个普通谋士,只懂得谨遵刘大人的命令,如有得罪,望殿下海涵。”
见黄算子将律法都搬了出来,赵孟轩内心将对方咬了个千百遍,这个瘦骨嶙峋眼神阴森的中年男子让他说不上来地不舒服。
“来人,将李彰架到刑部大堂,我要在那里等着刘大人回来一同会审!”赵孟轩斜眼扫了一下黄算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不打算跟黄算子周旋,时间紧迫,先将李彰带到离刑部大门更近的大堂再说。
刑部的小官们可不想违背储君的意志,那无异于葬送自己的前程,纷纷抢着去押送李彰。听信黄嵩的呵斥将李彰又送回牢房的年轻小官此时躲在角落里不停扇自己耳光,悔得肠子都青了。
黄算子眼睛微眯,默默望着赵孟轩的背影。他毕竟只是个谋士,何况刘志雄本就未给他任何权力,刚才一番“奉刘大人之命”也不过是虚晃一招,赵孟轩将李彰带到刑部大堂,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今只能寄希望于刘志雄快些回府,李彰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隐害,只有他自己清楚,也只有他自己能想方设法解决。
另一边,刘志雄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与恐慌,沉声问到:“梅大人,我们已经身处观星台,你可以说一说昨晚那个梦了吧?”
梅悟溪笑了笑,“刘大人怎么突然对我的梦感兴趣了?”
“不是你问我想不想知道的吗?”刘志雄又气又急。
见刘志雄如此焦急,梅悟溪悠闲地坐了下来,“那我就说说梦里情境吧。”
“昨夜一男子入梦,向我诉说他的生平,言说他姓李名君爱,与你早年相识,不如刘大人你来说说你们是怎么相识的吧?”
“梅大人!你要说就说!这样拐弯抹角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志雄明显怒火攻心,眼珠通红。
“既然刘大人不想说,那我就转述下梦中李君爱的原话吧。十年前,你以普通民众的出生,成为了为数不多的世袭家族以外坐上官位的幸运儿,也就是在那时结识了李君爱,你俩惺惺相惜,每日里同入同出,甚至一度有人传你俩有龙阳之癖?”
刘志雄脸涨得通红,拳头紧握隐约作响。
“两年之后,你以内乱的罪名亲自将他送入大牢,半个月后李君爱在狱中脱下囚服,赤身裸体自缢而亡。他在梦中告诉我,是你害他身败名裂!是你逼他生不如死!是你逼他这么久都不肯投胎转世,执着在地下等着你!”
梅悟溪句句话如重锤砸在刘志雄心上,每一句都真实,每一句都是他内心最深的隐痛。
刘志雄站立不稳,摇摇晃晃靠到墙上,他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一开始我也是相信他的……”刘志雄喃喃说着,声音嘶哑得让人有些听不清楚。
“冤枉一名当朝官员内乱,而且还是自己心爱的人,刘大人你心是真的狠呐……”
“证据确凿,我没有办错!他畏罪自杀选择了自缢,这怨不得我!怨不得我……”刘志雄眼神空洞,嘴唇不自觉打颤。
“在我看来,你说的证据,可当真一点都不确凿呀……仅凭一些口供就定罪断案,也未免太草率了些吧?”
刘志雄陷入沉思,当年他同李君爱于王城内结识,两人同年通过考试取得官职。刘志雄供职于刑部,李君爱供职于礼部,虽是半大不小的职位,总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喜事。
李君爱天生喜欢男子,一来二去,对刘志雄动了心思,常施展魅惑。刘志雄被李君爱吸引,两人双双坠入爱河。
虽龙阳之癖在王族间已是心照不宣,有时甚至会被宣扬为一种特殊“爱好”,但主流仍然不认可这种关系,李君爱为了维护刘志雄的形象,刻意减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然单独相处之时,二人始终亲密无间。
两年的相处时间里,李君爱对刘志雄真心付出,即使刘志雄因不忍违抗家人的要求而娶妻,他也没有任何怨言,本以为可以如此相处一世,不料却被有心之人盯上。
彼时刘志雄这个新晋刑部侍郎被周益谦盯上,私下派人来游说。
作为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刘志雄谨小慎微地在官场行进,从未想过站队,因而拒绝了周益谦的邀请。然而国丈并非善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志雄因此在刑部被孤立排挤,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否应该服从国丈的“统领”。
既然刘志雄不想替自己卖命,周益谦也不需要留下一个无用的人在刑部,一场针对他的计划开始全面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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