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图门金卓休息，江对岸也响起了战鼓的声音，赵明德身着战袍，立于江边，威风凛凛。眼力好的士兵禀告领主对方似乎有大将镇守，图门金卓冷笑一声：“我还怕他不露面呢。”

　　“图门金卓，你父亲被我打趴下的时候，你还在地上乱滚乱爬呢吧？”赵明德雄浑的声音传到对岸，图门金卓的眼睛骤然眯成一条缝。

　　“对面的，莫不是赵明德？”图门金卓也开嗓问到。

　　“混账！吾王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商船上有士兵叫嚣。

　　“果然是赵明德，没想到垚国竟然直接国王出动，好，好，正合我意！正是我要的对手！”图门金卓心中如是想，嘴上开口到：“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你有数万大军，我父亲战力不足，此时倒过来，我便要取你项上人头，夺你城池，毁你家国！”

　　“你连我的商船都攻不下，还是口气收一收，带着你的残兵打道回府吧！”

　　赵明德的话刚落音，商船上响起了哈哈大笑的声音。图门金卓恼火，这一战确实是长了赵明德的气焰。

　　图门金卓重新上马，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这一战他得捞回来！他这就要带兵打到赵明德跟前！图门金卓吩咐手下的弓箭手无惧绳结，朝商船进发。他计算过了，商船看不到有人在外面，证明士兵都藏在船舱里，按照商船这种甲板区多过船舱的结构，十几艘商船至多不过藏两三千人，何况还要放置弓箭等军备。岸的这边加上刚才埋伏的人马，满打满算不过五六千人，这对四万大军而言攻下不难。

　　领主发话，弓箭手列阵，齐步往商船方向包围。商船处箭雨继续落下，然而却不似之前那般密集。昭国的弓箭手更是箭术了得，探出头来射箭的垚国士兵纷纷被射了下来。

　　眼看着昭国的弓箭手就要接近商船，战鼓的鼓点又有变，船帆升起，船体开始离开江岸，这是要撤退的迹象。

　　“不能让他们跑了！夺下商船，举兵对岸！”

　　图门金卓一声令下，昭国的弓箭手们加快步伐登上商船，两军在甲板上刀剑相向。

　　弓箭手的武器不适合近攻，被垚国的士兵杀了个惨烈，昭国后面的轻骑兵跟上，长刀明显有威胁得多，垚国的士兵渐次落了下风。

　　船桨与缆绳均被被昭国控制，商船上垚国的士兵无力守船，只得纷纷跳水逃跑。冬季的江水冰冷刺骨，跳下去的士兵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奋力朝对岸游去。弓箭手手中还有箭簇的，朝着那一群水中扑腾的士兵射出箭去。

　　昭国后续的队伍出列五千人，在图门金卓的带领下纷纷上船。他们收齐船帆，松开缰绳，滑动船桨，朝对岸驶去。

　　登船的这段时间，落水后幸存的士兵们已然游到对岸，此前埋伏在东北方向的三千士兵也已远远撤离，赵明德紧紧盯着对岸的商船，等待他们驶到江心。

　　图门金卓站在甲板上与赵明德相望，他迫不及待要与这个父亲曾经的对手交上一仗。待船队行至江心，赵明德扬手示意，岸这边的鼓声又有变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鼓点声的变化都会让图门金卓不由地紧张。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图门金卓所在的船舱就传来浓浓黑烟，这是着火的迹象。士兵们通过储货的仓门，能看到里面燃起的熊熊烈火。

　　赵明德在岸边看着江心连排冒烟的商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是十八死士藏在货仓内，点燃油桶，用生命换来的。

　　火焰在油的助力下燃得特别快，舱体不一会儿就被烧出了窟窿。江水灌入，船上的士兵惊慌失措，随着渐渐沉没的商船哀嚎不已，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不通水性。对岸留守的昭国士兵懂水性的纷纷自愿下水救人。

　　图门金卓浑身发软，圈套！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他不该正面攻击，更不该抢这些商船渡江，赵明德为了损耗他的兵力，不惜将整艘船烧掉，好狠毒的心思！

　　昭国的士兵在身体沾到刺骨的江水时整个意志瓦解了，他们尝试抓住任何一片露在水面上的东西，然而没有多少浮木可以承载得了他们的重量，又或者好几个士兵争抢一块木头，最后纷纷沉入水底。

　　然而让昭国士兵绝望的还不止是冰冷刺骨夺人性命的江水，还有乘着小渔船而来的垚国弓箭手。他们与落水的士兵保持着距离，对准会水的士兵一箭一箭射出，不留一个活口。

　　图门金卓也不会水，然而他的护卫中有几个是通晓水性的，早在商船落水前就千叮咛万嘱咐，让领主掉入水中后不要惊慌，只需保持不动，他们自会护主上岸。

　　江水的寒冷让图门金卓这种习惯了北方严寒的人也不由得整个身体僵直，好在他的意志力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保持不动，这样护卫才能合力拖着他往岸边游。

　　然而垚国的弓箭手可没准备放过这个杀害了太多同胞的贼人，只见他们的小船朝图门金卓快速划过去，哪怕有被昭国溺水的士兵趴上船舷的风险。

　　箭一支一支射过去，护卫们用身体为图门金卓挡箭，一边是紧追猛赶的弓箭手小船，一边是不断围拢过来为领主挡箭的昭国士兵。

　　眼见着箭簇越来越少，对面游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再靠近就有危险了。弓箭手情急，也不在乎有没有瞄准，搭弓就是一阵猛射，还真让他们射中了图门金卓的右肩。

　　还待继续射箭，已有昭国的士兵游到小船边，试图将船摇翻，后面的小船赶紧跟上来将趴上船弦的昭国士兵射下。不能再停留了，对面赶过来保护图门金卓的人越来越多，杀死对方的可能性太低，弓箭手队伍选择撤退。

　　图门金卓负伤回到岸边，寒风将他湿透的身体里的热量迅速带走，士兵们赶紧为领主换下衣服包扎伤口，退到一里以外的地方休息。

　　这一战昭国损兵七千，垚国损兵一千，可以说赵明德打了非常漂亮的一战，大大打击了图门金卓的气焰，也让原本觉得胜算寥寥的垚国士兵燃起对胜利的期盼。

　　图门金卓为自己这次的盲目大意而懊悔，更气愤赵明德使用这种阴招让他损失惨重，有这样一个对手的存在，让图门金卓隐约有些担忧起这次入侵，也有些期待起来下次的对战来。

　　孙萧虽心疼那十几艘商船，然而歼敌的兴奋依然让他振奋，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亲自上阵杀敌，为垚国的国泰民安出一份力。

　　虽然大胜一场，然而双方的兵力依然悬殊，赵明德还是有分寸的，这事正面办不成，只能依赖再一次胜利的消耗战。他赵明德对垚国的地势十分清楚，下一个合适的地点正是灰脊山脉，再来一场南温江这样的以少胜多，守住垚国便有把握了。

　　“孙萧，带着雅布镇的子民有多远走多远，图门金卓的性格必然会绕道来此地屠杀百姓，我手中的兵力你也看到了，正面对抗没有胜算。这些百姓的生死就交给你了。”

　　“吾王放心，孙萧明白！”此时的孙萧对赵明德佩服得五体投地，垚国有这样一位善战又善政的国王，既是幸事，或许……也是不幸。

　　赵明德很快带兵往灰脊山脉而去，他要在那里等着图门金卓上门。

　　孙萧也很快领着雅布镇的民众们拖家带口离开家园，其实哪怕南温江这一战不打，他也只能选择带着居民们离开，那十几艘船也是带不走的，想想便更加释然。

　　图门金卓果然不待伤好就拖着病体率兵绕过南温江，来到雅布镇，只见处处是匆匆离去，被遗弃的痕迹。这个他夺船没能来到的对岸，此刻空无一人。

　　图门金卓捡起地上一个缺了口的脏碗，狠狠朝屋墙砸去。“不杀赵明德他誓不罢休！”

　　赵明德二次来到灰脊城让孟长英长吁一口气，刚挺过内乱又来一场外战，灰脊城哪里还经得起？这下好了，国王率兵镇守，他可以减减肩上的担子了。

　　图门金卓料想赵明德是去了下一个据点——灰脊山，然而这次沿途再无物资可抢，原因正是赵明德已通知所有村镇撤离，不到昭国被打败不要回来。原本可以随时补给的物资因为无处可抢而变得紧缺，如此下去坚持不了多久就得打道回府。正当图门金卓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人的出现彻底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李若虚带着足够的物资前来投靠，代价是功成之后由他来做垚国的代掌国老，改国号为“新奥”，并向昭国称臣。

　　对图门金卓而言，拿下垚国才是当务之急，这么多士兵等着填饱肚子，若是因为粮草原因一哄而散了，再难有深入垚国腹地的机会。

　　而李若虚在几个月前攻城失败后回到几个兄弟的身边，郁郁寡欢深感此生无再没有活着的期盼，他一辈子都想重建大奥国的光辉，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倒了下去，他不甘心！无论几个兄弟怎样安慰他，都被他无视，直到昭国进犯，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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