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除夕就是年。
正月初一,新年头一天。
按照大顺朝的习俗,这一日,所有人都会穿上新衣戴上新貌上街,而皇帝乃至整个皇族中人,亦是穿戴一身新衣帽出巡民间,与万民游戏同乐。
百姓见了皇帝无需行礼,皇帝也不许摆架子。
按照民间的说法,就是有个和乐融融的开头,这一年家国天下都会太平。
虽说不完全属实,却是一个好盼头。
因此,历经数百年,这个习俗都不曾变过。
清晨,下了许久的大雪停了,冷风依旧穿过大街小巷,透过门缝窗隙想方设法地往人身上刮。
寒风掠过幔帘,被室内的炭盆烤得温柔。
云浮兴高采烈地推开门,掀开重重幔纱走到床边,大喊道:“娘娘!该起床了!新年头一天可不能睡懒觉!”
被她这么一喊,再浓的睡意都烟消云散。
叶灼睁大眼睛瞪她一眼,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娘娘您先起,我去打水。”
叶灼闭上眼睛点点头。
待到云浮出去,叶灼这才依依不舍地从暖和的被窝中爬起来,拿过衣架上早就备好的新衣穿上。
衣裳的样式是简单的样式,但料子却是上好的织锦,且上头的绣花,也是极好的。
团团转转看了几遍,叶灼得出三个结论:一好看,二合身,这三嘛,比以前任何一年的衣裳都要好。
“良心发现了呀这是。”叶灼念叨着又看了看,便走到外室。
云浮已经打好水站站着等了。
叶灼拧着帕子的水,眼睛直往关得严实的窗户那边看。
“云浮,今日风是不是有点大?怎么感觉特别冷?”
“可能是因为雪停了吧。”云浮不以为然地回答。
“哦。”叶灼捧着帕子洗脸。
雪停了,那这股寒冷劲儿倒也解释得通了。
毕竟冬日里最冷的时候不是下雪天儿,而是雪停了之后。
积雪厚重时再吹几把寒风,那才叫透骨冰凉。
洗完脸,便应该盘发打扮了。
坐在梳妆台前,叶灼自个儿拿把梳子梳发,云浮便在一旁挑选首饰,选择水粉胭脂。
“娘娘,今日这妆,是化得淡些还是浓些?”云浮看着一堆颜色深深浅浅各不一样的胭脂水粉,询问着她本人的意见。
“今日怕是要出去疯闹整日了,化淡些吧。还有首饰,也能少用就少用,万一掉了还怪可惜的。”叶灼看了一眼首饰盒里各式各样的朱钗,都是些金银玉石精雕细琢而成的好东西,价钱贵着呢!
云浮表示很无奈,但是也满足了她的要求,给她化了个简简单单的妆容,随便挑了一根檀木雕花簪子将她的头发挽起来便算完了。
收拾好仪容,叶灼便领着云浮出了小院,优哉游哉地去了前厅。
无论平素府中的关系如何,今日是一定要聚在一堆吃汤圆的,寓为团团圆圆。
叶灼到时,前厅已经聚满了人,就连肖纵也早早的就到了。
“就等你了。”见到她出现,肖纵异常温和地道。
叶灼闻之浑身一颤,绷着脸不大自然地笑了笑,走到肖纵身旁的位置坐下。
此时,人人身前都放着一碗汤圆,样子其实挺滑稽的。
你说吃山珍海味一家人都没这么全过,倒是一碗平平常常的热汤圆竟能让素日里明争暗斗的各位夫人暂时放下芥蒂坐在一桌,这感觉,当真有些……难以言喻。
王府中很少强调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并且大多数夫人都是肖纵从风月场中带回来的,便也没有多做限制。
因而,王府的饭桌上,总是不得安静。
比如现在,那平日里意见就最多的如夫人今日也毫不避讳的发表自己对这汤圆的意见:“今年的汤圆比去年的甜了许多,多吃几个便有些腻了。”
“是啊,是不是糖放多了。”烟夫人皱着眉接话。
“兴许是吧,不过甜些反而更好吃啊,反正又不是一年到头都吃这个。”
这一人一句,数位夫人便就这般讨论起来了。
而在这闹哄哄的饭桌上,唯有三人从始至终都不曾言语。
那便是肖纵、叶灼还有苏雪衣。
直到一顿汤圆吃到结束,肖纵才徐徐开口:“按照习俗,今日我们都要上街与百姓同游。”
叶灼当然知道这个,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眼睛瞄向依然弱不禁风的苏雪衣。
“妹妹身子这般羸弱,受得住这么折腾么?”叶灼假吧意思关心了一下。
“多谢姐姐关心。”苏雪衣声音低低弱弱的,“雪衣虽然身子差了些,但其实并没有太虚弱,可以出去的。”
叶灼象征性地点点头,心中却想:出去才好!给你闹腾掉半条命更好!
但肖纵并不这么想,他其实还是比较希望苏雪衣在府中待着的,毕竟她身子真的差得可以,万一真经不住闹腾,又昏了或是怎样了,费心劳神的还是他。
但拗不过苏雪衣,最终还是答应了让她出去。
“记住了,一会儿你便跟着本王,莫要走远了。还有……”肖纵叮咛许多遍,一府的人终于是出了门。
一走出王府大门,大伙便各走各的,唯一结伴的,便只有肖纵、苏雪衣以及肖纵的贴身护卫甘草,此一行三人而已。
今日是个君民同乐的日子,表面看起了和和乐乐的,但也是高度危险的一天。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民风淳朴的老百姓,除了皇族与百姓之外,这天下还有许多别样身份的人。
比如杀手。
这些杀手是真正的人才,就像只苍蝇一样,只要一颗圆润的蛋稍稍裂开一条缝,他们都能叮上几口。
而皇族中人,尤其是皇帝和王爷这种高位之人,则是这些杀手的重点捕杀对象。加上大顺朝这么个亲和的习俗,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颗破开的蛋,不往死里叮才有鬼。
所以,今日的肖纵与皇帝,看起来身边是没啥人,其实不然。
在难以察觉之处,其实全是暗中保护他们的人手。
实际上,带上苏雪衣这么个后腿,肖纵实在不能做什么,也就是在街上逛逛小摊,在一边看看别人打雪仗罢了。
不过身旁有佳人,他倒并不觉得无聊。
一路逛下来,不止没怎么闲着,并且砸了不少银子出去,全都是给苏雪衣买的东西。只是啊,有些瞬间,他看着苏雪衣,忽然就觉得没有最初见到她时那么喜欢了,反而会时不时的想起某个瘦瘦小小但绝不羸弱的身影。
一想到这,肖纵便不由得勾起了唇。
想到那人对敌时的干脆,不爽时的冷淡还有顶嘴过后瞬间怂了的可爱,肖纵心中竟生出‘为何身旁所站之人不是她’的失落感。
似乎是发觉了他心情变化有些不对劲,苏雪衣仰着头关切地道:“王爷,您可是哪里不适?”
肖纵摇了摇头,垂眸直视她的眼睛,还是如初见时那般纯粹明亮,只是那时,他只要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她眼含万千星辰,而今,便是看得再久,能从她眼睛里看见的东西,也就只剩下纯粹明亮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他眼中,苏雪衣守礼,且美好。
有多美好呢?
不管她是什么表情,做什么动作,都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画中仙一般。即便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哪里,让人见了,也会生出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正是因为她美得恍若天人,所以肖纵喜欢她,一开始见到她时就想将她捧在手上宠爱。
如今,真的娶了她了,也如愿宠着她了,他也还是很喜欢她,但逐渐明白了,喜欢与爱不相等。
他喜欢苏雪衣,就像喜欢天下美人一样,只喜欢她们的皮。
真正能让他爱上的,至今,还未曾寻到。
一阵寒风自街头吹来,拂在肖纵脸上,将他吹醒。
他冲苏雪衣温和地笑了笑,道:“走吧,难得出来一趟。你喜欢什么,本王都给你买。”
苏雪衣闻言,则是娇羞地垂眸娇笑一下,挽着他的手臂便又迈开了步子。
再说叶灼这边,倒是比肖纵那边好玩许多。
叶灼是个有童心的,只是以前一心围着肖纵打转,将自己一切爱好都换成了爱肖纵。
如今算是放下一身轻了,但人总得有点爱好才不会无聊,于是,她又慢慢地将曾经被她抛掉的爱好一件一件又慢慢捡了回来。
比如在冰天雪地里捏雪团子砸人,便是她的爱好之一。
这是一个玩耍的好机会,她当然要放开手脚玩,敞开嗓子喊了。
只是这疯闹疯玩,也着实费力,待她扔完一堆雪团子,砸了不少人之后,气力便渐渐弱了,然后,四面八方的雪团子便接踵而来,个个稳准狠的砸在她身上,将她砸成了个白花花的大雪人。
稍作歇息之后,她又满血复活,蹲在地上继续捏雪团。
一场雪仗你砸我来我砸你,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
而压抑许久的叶灼,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停不下手和脚,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就连簪子被雪球砸掉,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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