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月中,奏报一封封接连不断地传回崇都。先是司徒铸率一众兵府将士收复水洛,继而王召陵又率明策军包抄后路,将西域诸国联军困死在镇远隘口内。与司徒铸的军队前后夹击,不断蚕食被围困的敌国军队。
一旦发现镇远关内的军队有要增援的倾向,王召陵又迅速率部从小路退出镇远隘口,来去自如、神出鬼没,打得西域联军叫苦不迭。
深夜,司徒铸浏览着王召陵派斥候送来的军情,暗自思忖道,西域联军被围困在隘口内已逾半月,算来粮草已经消耗殆尽。照此趋势下去,即使杀掉所有军马取粮,也最多只能维持三日。
“传我军令!三日后发动总攻,势必要将隘口内的敌军一举歼灭!”一边想着,司徒铸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十二年前,分明是大家一起平定的叛乱,可唯你一人封侯。今日我又策马迎风,驰骋疆场,可你……却终生只能做一个废人!待我封侯之日,不知你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十二年一瞬间晃眼便过,司徒铸和奚栾都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虽说奚栾平日深居简出,可司徒铸每每想到奚栾,想到十二年前的那一幕幕过往,妒火便在心中熊熊燃烧。凭什么奚栾和辽王就是国之功臣?甚至连那个戴罪而死的景元,也因为十二年前的那场平乱而官至尚书1可自己……却因为增援来迟就要遭受千夫所指。
故而此次出征,司徒铸早在心中立下重誓,定要一雪前耻。
这些时日,捷报频传。大军在三日前便将镇远隘口内的敌军一举歼灭。至此,大赵除了镇远关外,已经收复所有失地。
司徒铸和王召陵也合兵一处,在镇远隘口外安营扎寨,准备在中秋前一举拿下镇远关。消息既出,崇都城内一片欢腾。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赞桓国候神机妙算,以礼部为首的官员更是早已商议着如何接受纳贡的事了。
海棠院内的奚言听说后,却冷眼道:“百姓无知便也罢了。可怕的是连朝中官员也狂妄起来,镇远关都还在别人手里,高兴什么?”
奚云知道自家公子连日来十分憋闷,也不便劝慰,只由着奚言评说。
一日午后,海棠院难得地来了客人。
才一进门,孟清晔就调侃道:“大外甥,还关着呢?这都一两个月了,看来你若是不从,恐怕这辈子都出不了这海棠院了……”
“你来做什么?”奚言面色颇有些不悦,前段时间在景氏一族破天巨案的浪涛下,追捕谢氏余孽的水花显得小了很多。但如今景氏一案早已完结,崇都街头身着锦衣制服的内卫又多了起来,孟清晔此时独留安若飞在府中,奚言实在放心不下。
“我本不想抽身过来,”孟清晔见周围渐渐没了下人,突然面露难色道,“但、但是,若飞病了……”
“怎么回事!?”奚言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几乎是揪着孟清晔的衣领道,“上次不是还好端端的?”随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个病法,你找大夫没有?”
“我不敢找大夫……也不敢回府去请,要是让我爹知道这件事,他、他肯定不会护着若飞的……”
“她怎么了?”
“昨天开始就高烧不退,我、我实在没办法……就到你这来了,但是你也出不去啊……”
奚言只觉得自己的十指瞬间冰凉,他知道在没有大夫和药的情况下,高烧不退有多危险,但是自己被勒令在海棠院内思过,即使能出去,也找不到能信得过的大夫……而此刻安若飞的画像,早已被贴的满城都是。
“你先回去,治病的事我想办法……她独自在那,我放不下心,回去。”孟清晔几乎是被奚言推搡着出了海棠院。
回别苑路上,孟清晔郁郁地掀开车帘,往街上望去,却乍然看见一队内卫正拿着画像挨家挨户搜人。
孟清晔目力极好,只一瞥眼便认出画像上的人正是安若飞,心头猛然纠起,赶紧吩咐车夫和侍卫,“快走!把拦路的人统统轰开!”
马车一路疾驰,吓得行人纷纷避让。
当回到别苑时,孟清晔远远地便看见大门敞开,显然是有人闯入了。
他心中一阵慌乱,纵身跳下马车,一个箭步冲进别苑,眼见有几个内卫正向西院搜寻而去,孟清晔远远地大喝一声,“大胆!谁允许你们私闯本公爷的私宅?”
孟清晔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侍卫便挺身上前,拦住了正要推门的内卫。听闻孟清晔一声怒吼,散布整座别苑的内卫都悉数来到前院,持刀将孟清晔团团围住。
“小子……奉命办事的内卫你也敢拦?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孟清晔的面色从未这样冷肃过,厉声道,“靖国公府的别苑你们也敢私闯?本公爷令你们速速滚出去!”
还未等那名内卫继续说话,孟清晔便伸手从怀里亮出一块令牌,冷声厉喝:“这是靖国公府的标牌,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
为首的内卫头领见孟清晔来头不小,连忙收刀入鞘,又单膝跪地,恭恭敬敬道:“孟小公爷恕罪!在下等不知此处是您的私宅,贸然闯入,实属罪过。但在下等也是奉命而来!”
孟清晔冷哼一声,“奉命?谁的命?奉的是皇命吗?命令上又说可以强行闯入?我问你,你搜到什么了没有?”
内卫头领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去,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辣戾气。
孟清晔这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他很反感,但他确实什么都没搜到……而且靖国公在朝中颇有威望,若是开罪了这位小公爷,恐怕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
思及此处,内卫首领只好支支吾吾地否认:“在下等一无所获,可唯剩西边小院还未搜索。不知……”
听这些内卫还不死心,孟清晔顿又火冒三丈,怒道:“那我让你去搜,你敢不敢搜?你要是搜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必定将今日之事告诉黄首领。你们这些内卫,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尤其是你!无脊之犬一条!滚!”
“小公爷,你……”内卫头领本想再说些什么,孟清晔口中的黄首领,不仅是自己等人的顶头上峰,还受过靖国公的提携栽培,此番闯入,已然相当于打了靖国公的脸了……若是让黄首领知道……
这名内卫头领还欲再辩解几句,一抬眼,却又对上孟清晔灼如烈火的目光,想到他方才的做派,就更不敢再说什么,随即率人不情不愿地退出了晔园。
晔园的大门被重新关上,孟清晔才暗自松了口气。估摸着内卫走远后,孟清晔快步来到安若飞屋内。
安若飞本就病着下不了床,方才外面又是那么大的阵仗,早已吓得不住颤抖,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渗出满头汗珠。
“清晔……还好你回来了。若是再晚个一时半刻……”她的声音已极是虚弱,双手却紧紧抓住被角,显然还处于方才的恐惧中。
孟清晔也轻轻拍着胸脯,“还好还好,他把我赶回来真是对的……还好没出事。你放心,他说请大夫的事他会办妥的……”
提起奚言,安若飞的目光瞬时殷切起来,“他可还好?”
“比你好,”孟清晔点头如捣,“你还是放宽心,好好休养吧。”
听闻此言,安若飞才稍稍放下心来。经此一事,内卫虽再未来过晔园,可孟清晔却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即使偶尔与奚言互通书信,也全靠奚云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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