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开着铺子,有些损失自是难免的,况且谁又能料到今年恁的冷,这雪就下了几场,受潮本就是意料之外,若是尽皆让我赔了,可得倾家荡产。老夫人,这掌柜的小人当不起,您还是另请他人。”
赵掌柜甩了甩袖子,面上满是愠怒之色,只口中说着,却并未有就此离去之意。
老夫人蹙眉正想安抚赵掌柜,却见梅嬷嬷并不将赵掌柜这话放在心上,反倒对王掌柜道:“这冬日里寒得紧,出来之人自然少了,不过念着没几日便要到年尾,想必再穷的人家也会舍得花费银两置办身衣裳,那些个富贵人家更是不必说,府中一众奴仆换一身也能赚不少,王掌柜的大可让活计送些花样子并着些东西送与那些个时常来店里采买之人,这关系打得好了,自然有人会承王掌柜的情,至于李掌柜的铺子......”
待梅嬷嬷说完,在场五个掌柜的尽皆哑口无言,他们管理铺子这些年,自然知晓变通,更知晓该当如何处置。
今日这一番前来,不过是因着大夫人暗中下令,让他们寻个由头,好生为难一番老夫人,若是老夫人未能有法子,这铺子一日日没了进账,便是老夫人的事儿。
按着大夫人对老夫人了解,便是没有法子,老夫人也断断不会放下身段问询大夫人。
可这府中上上下下几十人,再加上铺子的活计,若是每日只进不出,必然撑不了多久,老夫人又最为心疼银子,是以今日之事若是成了,想来拖不了多久,老夫人便会主动将那中馈归还。
然大夫人这主意打得好,却未曾料到老夫人这儿竟多了一个精于看帐经营之人,这招不但无法为难老夫人,更甚为梅嬷嬷搭了一层踏脚石,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梅嬷嬷去也不居功,话罢便退至老夫人身后,与柴嬷嬷并肩而站,全然将小云给生生挤在身后,柴嬷嬷瞧着小云虽面色不渝,却也知晓现下并非任性之时,若是因着这事儿丢了面子,老夫人定会严惩,只得咬唇隐忍,倒让柴嬷嬷心花怒放,直叹凝染这人儿寻得真真合适。
老夫人这才面色一哂,幽幽放下茶盏,扫视那些个掌柜的,趁势道:“梅嬷嬷既已给了各位法子,各位回去便好生改进,这般好的法子,若是还有何差错是各位掌柜的这些年来也未曾遇见,不知如何是好的,那我便只好另择能人了。”
老夫人这话不可谓不狠,可话中之意却让几位掌柜的心虚不已,这些个状况他们经营许多年,自然遇过,然老夫人这话,显然也是敲打他们几人,当下呐呐称是。
唯有赵掌柜的心下不服,这铺子受潮乃是大夫人提议,他不过照办罢了,可这梅嬷嬷却要让他悉数承担,那货物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两的银子,若是他一人赔付,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若是铺子能尽皆归入大夫手下,那百两银子自是不必担忧,可现下归于老夫人所管,他是断然不会吃这等闷亏。
“老夫人,我管理粮铺也有近十年,虽说盈利不多,可到底这些年都是赚的,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回粮食受潮的确是意料之外,每年多多少少总会有些粮食受潮,记得以往大夫人都不曾计较了,还好生安抚体恤我等,却不料这一回......”
话未说尽,可话中之意却昭然若揭,便是老夫人在听着赵掌柜的说起大夫人如何处置之时,也略为犹豫。
然梅嬷嬷并非那等轻易糊弄之人,忙弯了腰,附耳在老夫人一旁说了几句话。
再抬眼,老夫人面上尽是怒气,一手狠狠拍在桌面,险些将赵掌柜吓了一跳:“你也说是以往会有些粮食受潮,那敢问那些个受潮的粮食究竟占店内所有粮食的几成?大夫人仁厚不予计较,却不代表我好糊弄,一次疏忽便罢,照你所说,年年都有此等状况,可见是你办事不力,不能想出法子避免受潮,今日起你便不是大庆粮铺的掌柜了,至于那些个粮食的赔付,若是三日之内你不能拿出银子,我便将你扭送官府。”
“老夫人,这......这粮食受潮,便是报了官,这事儿官老爷亦无可奈何。”
“哼,”老夫人冷笑道,“你也说做掌柜的近十年,我又怎知往年那些个粮食受潮是否属实?说不得是你在谎报数量,暗下里却中饱私囊企图贪墨,你若是不肯拿银子,那我们便公堂内见真假。”
这话儿不由让赵掌柜的心下一紧,都说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
年年损耗自然是不大可能,大夫人虽说掌管中馈,可以往到底是世家贵女,管驭下人倒是可行,可这生意场上的猫腻便不见得能瞧出。
自然,他报账也有度,又有理有据,只是拿着陈年受潮的粮食糊弄,大夫人不沾柴米油盐之人自然分辨不出新粮陈粮,他也因此克扣了银两。
二人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却不料他这铺子竟归于老夫人之手,赵掌柜的害怕事迹败露,故大夫人提议,他便将计就计。
只方才所说铺中粮食尽皆受潮是假,他用了不少陈年受潮的粮食掺在其中,又将那些个好的粮食留了些,余下便转手卖了。
这些年克扣的银两累计,他前些时日才买了个二进的宅子,若是老夫人告了官,再细细一查,他少不得要吃点儿苦头不说,那宅子说不好也没了。
赵掌柜的思忖了会儿,面色一变,却恐老夫人是诈他,犹自带上点儿为难:“老夫人,小人这些年为铺子劳心劳力,可这事儿也的确是小人疏忽了,大夫人这些年待小人甚好,小人愿一力承担此事,三日后小人会将银两凑齐亲自还于苏府,各位掌柜的,就此别过。”
未等老夫人开口,赵掌柜的一甩衣袖,绝然而去。
厅内静默良久,余下四个掌柜的心下哑然,赵掌柜的这番动作,他们自然多少知晓,便是他们自个儿多少也沾了油腥,以往大夫人都不曾察觉,却不料那嬷嬷与老夫人不过耳语几句,便轻易让赵掌柜的佩服,怎能不让人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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