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宋馨岚的身影便已走出了屋，候在门外的连翘愣了好一会儿，才拔腿朝自家小姐身影而去。

　　见此，一旁的竹香不由跟着踏出一步，随即似是回过了神，忙收回脚步，慌忙间抬头，便见到凝染依旧坐在小机凳上岿然不动，双目如寒霜般的犀利眼眸看着她，竹香不由抖了抖身子自说自话：“奴，奴婢想着是否要送送表小姐，毕竟这表小姐和四姑娘最是无话不说......”

　　“无话不说？”凝染手中捏着杯盖轻轻瞥了瞥，目光却转向了杯中那起伏的干枯花瓣，被温热的茶水一泡便张开了身子飘荡而起，“莫不是就因为我与表姐的无话不说，才让你如此有胆气儿的也同她无话不说起来了？”

　　竹香心中大骇，双腿一抖险些跪落下来，嗓音中带着些颤抖的哭腔：“奴，奴婢不知四姑娘所说何事，奴婢一向对您忠心耿耿，事必躬亲。”

　　“罢了，”凝染忽的抬起头，看着门外呼呼吹落的几片落叶，声音缓了下来，“外边风大，你且与孙嬷嬷进来伺候，若是着了凉，还怎么事必躬亲？”

　　竹香见孙嬷嬷没有任何犹豫的进了门内便后在一旁，也硬着头皮进了屋，待将门合上，凝染依旧没有任何言语，竹香不由轻舒口气。

　　然而凝染却伸手捏起一块窝丝糖尝了起来，感受口中酥脆香甜之味，凝染不由扬了扬眉：“这窝丝糖倒是不错，比那甜腻的小豆糕好了不少，也是小厨房所做？”

　　孙嬷嬷颔首：“是小厨房的小柔丫头做的，奴婢见四姑娘这些日子喜爱食那清淡之物，便嘱咐小厨房少兑了些糖。”

　　“还是孙嬷嬷细心。”

　　云雾绡那事便算揭过，即便此时发作竹香，也不过是个嘴碎或是无意泄露之责，況竹香若是狡辩，她也无法惩处过重，与其打草惊蛇惊动大夫人，倒不若暂且按兵不动。

　　凝然相信，竹香这么个连敌人都不够格之人，还翻不起什么风浪。

　　即便是味道不错的窝丝糖，凝染也只用了两块，花茶辅着那窝丝糖，香甜之气使得口中那干涩之感也无，径自拾起一旁的棋谱，将那已散乱的棋子复回原位，凝染这才执起白子，照着棋谱上再次落子。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偶有那落子的清脆声响，伴着那缭绕的香薰，被角落里放置的炭火释放的暖意让人几欲睡去，可无论是凝染亦或是上了年纪的孙嬷嬷，都毫无睡意。

　　只有那站在孙嬷嬷对面的竹香，也不知昨日里几时睡的，眼下黑青倒是被那脂粉掩去不少，本在外边倒还清醒，一进屋内久了，那本还悬着的心，见凝染再无他话，也不由渐渐回落。

　　瞥一眼竹香那要合不合的眼皮，孙嬷嬷轻皱了眉头，只可惜意识已然混沌的竹香没瞧见，身子竟还微微晃了晃，孙嬷嬷心中一惊正向出声，凝染却突然间落子。

　　‘啪嗒’一声脆响，竹香不由打了个激灵，双眼瞪得老大的举目四望，待见到熟悉的景致，脑中思绪这才回了笼，瞧了一眼那侧目看书的四姑娘，心中些许庆幸。

　　啪嗒！

　　又是一声落子声，白玉与那棋盘相触之下的清脆之声，不知为何，让竹香有些许心虚。

　　“竹香。”

　　被唤到名儿，竹香身形一僵，便侧过身朝凝染低头垂目：“奴婢在。”

　　“我瞧着虽停了雪，但窗外红梅开的正艳，你却去折几支，等会我要送给四姨娘。”

　　“是，奴婢这就去。”

　　竹香小心的阖上门，匆匆离去，凝染这才低头捡起已成残局的棋子。

　　孙嬷嬷忙上前：“四姑娘，让奴婢来吧。”

　　“不用，”凝染笑笑继续捡拾那冰凉棋子：“这布棋之人所下之子，自然应有布棋之人一一收拢，即便这是道残局，我也要一个一个收拾了。”

　　孙嬷嬷收了声，站在一旁张了张口，不知为何，此时的四姑娘，面上虽是笑意盈盈，可孙嬷嬷却觉着这话让她不知怎地心中一紧，似是那正在被四姑娘所收捡每一颗的棋子就好似一条人命......

　　不能想不能想，四姑娘那般心地善良，毫无恶意之人，怎会做那等事？

　　一定是她听多了坊间与那老嬷嬷的闲话，径自乱想。

　　没在意孙嬷嬷口中那听不清的神神叨叨，凝染头也没抬道：“孙嬷嬷，你与竹香都有那库房钥匙，虽说我这儿也有，可这么些年岁下来，库房中的东西都不知何几，劳孙嬷嬷这几日能整理出一份账册交于我。”

　　“四姑娘不必就等，那库房中的东西，奴婢与竹香都各管一部分，奴婢管的丝绸字画之类的物件儿，竹香管的则是金银首饰，奴婢二人各有一份账册记录，等会儿奴婢问竹香要那账册......”

　　“孙嬷嬷，我要的是那等依旧存于库房中的实物，而非账册上的字。”

　　孙嬷嬷一惊，这才意识到四姑娘方才哪是要那红梅，四姑娘要的是支开竹香。

　　反应过来，孙嬷嬷忙敛下眼眸，小心着开口：“四姑娘，这是精细活儿，一日两日或是难以发现，可时日一长，难免竹香会瞧见......”

　　“放心，我自有安排。”

　　观之凝染一副成竹在胸之意，孙嬷嬷这才心中安定，嬷嬷道了个‘是’，便静候一旁心中仔细揣摩着。

　　不一会儿，竹香折了几只红梅而来，凝染瞧了一眼被冻得鼻尖通红的竹香，轻笑一声：“看你这兴奋劲，红梅不错，你且去喝碗姜茶去去寒，今儿个便不必当值了，孙嬷嬷且与我一同去箐音院。”

　　“四姑娘放心，早前竹语过去箐音院看望四姨娘之时，奴婢便让竹语递了话，说四姑娘午膳要在箐音院与四姨娘同用，想来那里已备了不少四姑娘爱吃的菜色。”

　　箐音院？四姨娘？

　　竹香本缩着的身子不禁张了开，面带忧色的开口：“四姑娘，奴婢身子已然好全，不过折几只梅罢了，奴婢不觉着冷，能为四姑娘做事，是奴婢的福分。孙嬷嬷年岁大了，这梦笙阁离箐音院总的还有些距离，如此奔波劳累，若是孙嬷嬷这管事的染上寒气，可真真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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