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好？难道你昨儿个未瞧见柴嬷嬷腕间的玉镯和那金耳坠？”

　　这话一出，竹香顿时熄了声，孙嬷嬷虽说没有柴嬷嬷年纪大，可却都是府中老人，昨儿个她自然见着了柴嬷嬷的玉镯与金坠子，若说下人穿金戴银奢靡，那柴嬷嬷是老夫人身旁伺候之人，自然也不能幸免。

　　反之，既然老夫人身边儿吓人都能穿金戴银，那孙嬷嬷这府中老人，主子赏点儿物件也并无不妥。

　　耳边传来马车行时骨碌碌的声响儿，好一会儿，马车一听，只听得外边车夫道：“四姑娘，到了，请下马车。”

　　竹香竹语当先下了车放了个小木凳，随后便在一旁搀着凝染下了车。

　　“马车上的东西，你们可要仔细别摔着了。”

　　二人颔首称是，竹香转了转眼珠，指着一旁长形锦盒：“竹语，你力气大拿那琴好了，至于四姑娘那些珍贵物件向来也是我保管，交由我便是。”

　　车夫将马车赶到侧门拉回外院，竹香本想让人帮把手，可想到离府前她那番失了分寸之举，心中不由悻悻然，将那几匹廖总一同给了竹语，自己便捧着几个木匣子跟在凝染身后回了梦笙阁。

　　安置好东西后，孙嬷嬷已沏好姜茶，待要奉上，倒叫竹香抢了先。

　　“四姑娘，喝杯姜茶，祛祛寒。”

　　竹香一脸阿谀，这是凝染以前最喜的嘴脸。

　　下人阿谀你，这样似就觉着便不低她那嫡姐。

　　可今世再看，却平的只余厌烦。

　　须臾，竹香脸色僵了僵，捧木案的手复又向前寸许。

　　凝染这才回了神，接过姜茶一遍一遍掀盖儿，看着杯中白气袅袅。

　　“你是我院中人，却在母亲院子如此失仪，传出去倒是我管教无方了。”

　　竹香本以为跟着四姑娘的这些年，对于四姑娘的脾性早已摸清。

　　这要在之前，凝染对于竹香的信任，即便明知倚兰苑中不尽真实，却也会就此揭过。

　　谅一奴婢也反不起多大的浪，生不起那卖主求荣的心思。

　　从前的凝染可不就是这么糊涂之人！

　　可今日一听四姑娘这话，语气依旧柔柔弱弱的，全无半点怒意，竹香心里却平白的打着颤。

　　四姑娘莫不是又被大夫人苛责？偏生四姑娘一直想得到大夫人的赞赏，想到自己在倚兰苑又失仪。

　　若是大夫人知晓，那她岂不是要让四姑娘心生厌恶？

　　‘咚’的一声，竹香已然双膝跪地：“小姐，奴婢知错了，求您看在这许多年奴婢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饶了这回吧。”

　　尽心尽力？

　　这话倒也不假。

　　竹香八岁成了凝染的丫鬟，凝染那时也才六岁。

　　虽比不得苏妈妈自凝染记事起便跟随，但两相差无几的孩童，自是更为亲近。

　　时日久了，竹香便仗着凝染的宠爱，越发不知进退。

　　凝染前世那古怪性子，大多是竹香撺掇而成。竹香为了能够稳坐这大丫鬟的位置，更甚在知事之后，使得凝染对苏妈妈越发疏离。

　　这其中，竹香可不是尽心尽力的挑拨着？

　　见凝染沉思，竹香心中一喜，四姑娘果然还是不忍处置了自己。

　　“你且下去罢，从今以后你便降为三等丫鬟，在这院中专司洒扫，”凝染接过茶盏轻呷一口，不见丝毫不舍：“你现在便去拾掇一番，今日就搬离偏房，去后院住着吧。”

　　这话让竹香一时间转不过弯，竟还傻傻问着：“那，那伺候姑娘的一等丫鬟......”

　　“你降为三等丫鬟，竹香自然理应替了你，擢升为一等丫鬟，至于二等丫鬟的空缺，孙嬷嬷你看着提拔便是。”

　　“是。”

　　孙嬷嬷虽不知凝染为何出府一趟便突然间降了竹香的一等丫鬟，可在她看来，竹香这小丫头心思大着，又对凝染并不衷心，比之竹语这憨厚小丫鬟，自然还是竹语更好，更是没有替竹香说情。

　　竹香慌了，自己从小跟了四姑娘，粗活更是不曾沾染，比起那等稍显富贵的小姐，也算是娇贵的。

　　自己这些年仗着四姑娘的宠爱，不说相府，就梦笙阁便得罪了少人。

　　这如今被贬为粗使丫鬟，少不得要吃尽苦头。

　　姑娘这意思更是要她从一人独住的偏院搬去同其他低等丫鬟同住！

　　竹香这才有些惶恐起来，对着凝染磕起了头：“奴婢知错，小姐要打要罚皆可，只求能一直伺候小姐在侧。”

　　“下去吧。”

　　“小姐，奴婢怕小姐习惯了奴婢伺候，求小姐……”

　　凝染笑道：“此事你毋须担忧，罢了，竹语，这事儿便交由你。孙嬷嬷，去让厨房晚些准备膳食，方才吃着不觉着，现下还觉得有些饱意。”

　　竹语愣怔了会，便上前两步服了身子道“是”，才拉着满脸不愿的竹香离开。

　　院中夕阳已近黄昏，午日阳光透过窗台，斑驳地洒在凝染身上，也将周边景致色在阳光中弥漫，幻化成一幅静美画卷。

　　待竹语来回话竹香已从偏殿搬离，只是却仍旧抽抽噎噎似有不舍，还呈上一个荷包，说是竹香给她帮着说说情。

　　“四姑娘，您看要不奴婢再把这送回去？方才奴婢一直推拒，可竹香却直接塞进奴婢怀里便关了门，奴婢这才......”

　　孙嬷嬷见此接过荷包，从荷包中拿出两颗银裸子与一对圆形银耳坠，分量不重，样式也算不得多精致，但却是能抵得上竹香一月那二两月银了。

　　凝染挑了挑眉：“看不出这竹香倒是舍得，不过我倒是也忘了，既然她已不再是一等丫鬟，那她所掌管的库房钥匙，也让她交出来，孙嬷嬷你这些时日也清点出了少了哪些物件儿，那个册子你暂且留下，现在还用不到。”

　　“是。”

　　孙嬷嬷转身将手中荷包递与竹语：“拿着吧，以后要更用心伺候四姑娘。”

　　“奴婢会的。”

　　竹语满是受宠若惊，虽说她以往也瞧见不少凝染赏竹香银联，可这还是除了年节外主子第一回赏赐。

　　她虽不是家生子，可也是因着家中贫困，这才会卖身入府成了奴籍，为的便是能多赚些银子补贴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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