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皇子暗算·二爷离京
傻子睡得很沉,琳琅却是已经没了困意。将桌上的药碗和银针收拾了一番,再将茶盘和蜜饯留下等着傻子醒来吃,她整了整衣着:“晓芳儿该到了。”
仿若刚才李若溪过来就只是个插曲,根本不会对她平静的日子造成什么影响。无理取闹骗过自己的桥段见得多了,自然会产生免疫。琳琅看着满春:“一会儿你就和平阳一起留下照看世子吧。”
“这怎么行?”满春急道,“奴婢也要保证您的安全!”
平阳后面对这位世子妃的印象也是不错。若非世子妃早就被世子拱手送给了二爷,或许她现在,更站世子和世子妃一起白头到老。
他也道:“世子这里留属下一人足够,世子妃若要出门,请务必带上满春。”
否则万一世子妃出了什么事,他们所做的事情到如今也会前功尽弃!
琳琅倒是一直没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只她知道自己出事也会带来麻烦,只得应下了。
顺便终于问道:“今日二爷走时还特意与我说了一声,他是去哪了?”
满春捕捉到敏感词,飞快的答:“二爷去见太子了。”
“噢。”
撇了撇嘴,琳琅还是没啥可评判的。
邵将军是朝廷红人,不是陪着二三皇子喝酒,就是去找太子的,想想其实挺正常。
但是满春紧接着又开了口:“这次,或许二爷要回北暨一阵子。”
“为什么?”琳琅突地有了反应,“不是说可以待到年后吗?”
这个时候回北暨,怕是他年后十五都回不来了。
满春道:“听闻是北暨那边出了事。若是北暨余下驻守的两位将军无法解决事情,二爷自然要亲自回去处理。”
原来是这样。琳琅点点头:“北暨有事,主将回去尚在情理之中。”
只要不是因为朝廷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有人故意陷他于不义就好。
观察了琳琅一会儿,满春没再时说别的。而是出了屋子。
冬青已经重新替文玉守着门口。没过一会儿,有人来报:“又有人要见世子妃。”
“可是言家的大小姐?”冬青问。
来人点头称是。
冬青转身便去汇报给琳琅,琳琅闻言立即站了起来:“世子不好被打扰,我就直接出去了。平阳,一定看好世子!”
“属下明白。您放心出门便是。”
琳琅颔首,系上天青色镶绒边的披风,对着满春道:“走吧。”
言晓芳相比她穿裹得不算严实,白蓝相间的棉布裙外只套了一件雪白的兔绒短袄。倒是将她洒脱的气势收敛了写,衬得俏皮可爱。
“我可算见到你了!”瞧见琳琅走出大门,言晓芳立即提着裙子跑近,“你最近也太忙了,忙得我都怕是有人把你关了禁闭,然后骗我说你出不得府呢,再见不到你我都要潜进王府一探究竟了!”
琳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是让你担心了!”
“哎,其实也是我这人性子有点儿急!”言晓芳抓了抓脸,呈出护身符在她眼前。
“你看,这玩意都要被我摸来摸去的蹭掉色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向前走去,这时琳琅才发现,言晓芳出门似乎就没带过丫鬟。
便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言晓芳听后笑道:“其实是带了的。”
“诶?”
“不过都被我出门的时候就甩丢了。”
“……”
看着琳琅吃惊的模样,言晓芳捧腹:“你信啦?”
琳琅啼笑皆非:“我也不是什么话都信的,但见你这性子,方才确实差点就信了。”
“噗,哈哈哈,就知道你和小乖乖都比其余那些大户的官家子女有趣多了!”言晓芳摆了一下手,“从第三个丫鬟也跟不上我的步子开始,我就不带丫鬟的啦,回头找人太麻烦!”
这感情,还是真甩丢过几个……
琳琅摇头:“咱们怎么去我大哥那?世子至多睡三个时辰就会醒来,醒时我得在他身边。”
“这么急?”言晓芳思索了一下,“也对,你是嫁进去的媳妇,得守规矩!”
“那就坐马车吧,驿站租一辆,我掏银子!”
当即拍板,言晓芳动作也是迅速,拉着林就去了附近的驿站。
租来一辆马车,两人直奔李家二房的宅子缩在。
“话说,”琳琅忽地想起,“万一我哥哥不在家怎么办?”
“也没事啊,”言晓芳无所谓的道,“你把我名正言顺的带进去,他不在你就先回府,我一个人等着也成!”
话语之间,竟一点也没在意女儿家的闺中声誉。
恍惚间,倒让琳琅想到了自己的世界。不用遵守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可以活的更加潇洒自由。
突然就有点羡慕眼前的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
“晓芳儿,你有没有过喜欢的男子?”琳琅好奇问道。
“呃?”言晓芳刚撩着帘子往车外看,闻言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随即,思索了一下,她道:“有啊!”
琳琅睨着她的表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言晓芳便一挥手,很是豪迈的道:“我喜欢过的男人可多了!随便哪个狐朋狗友说得上话的,我都喜欢和他们玩儿!”
琳琅无奈的点点头,正色了神情:“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言晓芳眼睛一眨,嘿嘿笑了两声,摊开手。
“我知道你问的意思。不过,可能是因为我太爱玩了吧,这些年里调戏的人不少,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怕是心里头的小鹿没来得及乱撞,就直接跃下悬崖摔死了。”
“那种喜欢啊……是什么滋味呢、到底在我心里头有没有过,我也不知道。”
马车刚好驶到一段颠簸的路段,咔哒咔哒的碾压着地面。
垂下的车帘外,两个人影刚好与之擦肩而过。
“东西买回来了。”
将一个纸袋子的东西呈在尉迟召文面前,李若溪道:“为以防万一,臣妇多买了些,殿下您亲自挑选。”
尉迟召文满意的打开纸袋子看了看,轻笑了一声。
挑出一颗最大的、又最饱满讨喜的蜜饯,他道:“就这颗。”
“就……就用一颗吗?”李若溪在外头走了一圈,已经缓和了些,身子虽然不抖了,只是心里还有点儿不踏实。
“一颗足够。多了反而容易生事。”
尉迟召文将蜜饯交给身边的人,那人立即掏出一个小罐子。以细针贯穿蜜饯之后浸泡在小罐子里,拿出晾干后,重新裹上一并买来的糖粉。
小心的将东西用纸包好,那人再把东西交到了另一人手里。
“把她的丫鬟带来!”
香儿被人押送过来,拿掉了堵着嘴的破布。
“香儿!”解释了情况,李若溪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小姐……”香儿面色发白,吞了吞口水才点头。
颤颤巍巍的往誉王府大门走去。
“劳烦大哥通报一声,”她对着门房道,“李家二小姐、也就是世子妃的妹妹派我来见一见世子妃。”
“你来晚了,世子妃不在。”门房拦着香儿道,“请回吧。”
“不、不在?”香儿为难,“小姐是派我来给世子妃道歉的,这……”
“人不在,道歉改日吧。”门房很干脆的道。
香儿没办法,只得回到了尉迟召文那。
刚才还在府里的人,这下又不在了。尉迟召文回想了一下,点头:“探子说过,今日世子妃会出门……倒也好,那你就直接进去,与探子汇合!”
后头的话是对那个拿着蜜饯的人说的。对方点头,悄然靠近王府,直接越墙而入。
“三殿下,那臣妇的事情……”李若溪抬着苍白的小脸儿,目光盈盈的问。
多看了她两眼,尉迟召文道:“等事成之后,我自会帮你!”
貌美的女子总会引人侧目流连,尉迟召文也是个常有美人在侧的,且一贯不会管她是否名花有主。
可看着李若溪,却总觉得她的模样分不清虚实,令人怜爱不来。尉迟召文又摇头:“但只这一次,往后苏侍郎与你的事情,再来找我是行不通的。若将此事暴露出去,后果你也该知道!”
“……民妇明白。”
一次就够了,待她调理好身子,无论如何也要给他生个健康的孩子出来。反正李琳琅也活不了多久了,往后的她再也不用活在嫡姐的阴翳之下了!
双手绞着帕子,想到往后的事情,李若溪忍不住森森的笑了起来,带着得意,仿佛已经看见小腹里不用多时就能再添一个孩子。
越入王府的人很快便到了齐物居附近。
冬青正在门外守着,见人过来,比了个手势,不慌不忙的朝着主院走去。
没过多久,她又回了来,推开门,小声道:“平阳,王妃在召见你。”
“王妃?”平阳一愣,“召我过去我做什么?”
冬青道:“可能是询问世子的事情。”
平阳迟疑了一下,点头:“那我速去速回,你看好门,别让外人入内。”
“我知道的。”冬青点头。
冬青在王府已有六年,算是一个可靠的老人。平阳立即奔出了齐物阁,朝着誉王妃那边跑去。
这时,冬青往前走了几步,朝着外面的丫鬟喊道:“你们几个,来把院子打扫一下。若是一会儿王妃可能过来,瞧见满地的落叶,可是要批评人的!”
“是。”几个丫鬟陆续进入院子,但也只是局限在前院儿这一方地界打扫起来。
屋子里传来窸窣的人声,过一会儿又从窗户消失了。
冬青垂眸,兀自一笑,随后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已经抵达李府门外,两个女子并一个丫鬟正大光明的站在门口。琳琅敲了敲门:“有人吗?”
“谁呀?”门里有个声音问。
“李家大房之女,李琳琅。”琳琅道。
在外头,她虽不会刻意去隐瞒身份,但也不好把夫家的名号挂在嘴边。
李家二房是她的近亲,她虽没怎么来过,对方还是认得她的,立刻就开了门。
“小的见过世子妃!”开门的是管家,认出琳琅立即行礼招呼。
“世子妃可是来见大少爷?”
琳琅挑眉:“管家怎么知道的?”
管家呵呵笑了两声:“大少爷先前回家后,便说见过您,连着夸了您不少好话,还说若非隔着一房不方便,他还想去看看您呢。”
虽说她嫁进誉王府后,李临渊去看她确实不大方便。但这个话题,却不好拿上来讲。
琳琅笑着问:“那大哥眼下可在府上?”
“在的,在的。”管家连声回答,又看向琳琅身后一位不像是丫鬟的女子,“敢问这位是?”
“啊,这位是我的友人,陪着我一道儿过来而已。”
琳琅总不好说,这位是打伤过你家大少爷的人,来道歉的。
言晓芳也知道琳琅这么说的原因,跟着点头道:“对,我就是陪她来见见你家大少爷。”
琳琅:“……”
怎么这样一来,听着又有些不大对劲了呢?
管家也听得眼里多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引着三个女子绕过院子里的石屏,往里走去。
正巧李临渊的生母、也就是李家二房主母王氏正在正堂说教儿子。还未进门,就能听见王氏扯着嗓门在道:“你个小兔崽子,别是个断袖吧!”
脚步一顿,琳琅神情怪异的站住了。
言晓芳听到这句话,则是没忍住喷了出来,瞅着琳琅问:“你哥哥是断袖?”
管家听见后,表情也有些古怪。对着言晓芳道:“姑娘莫要乱说。”
屋子里的人声还在继续,却换成了年轻的男子:“娘,我现在才刚被调回京洛上任,正是拼搏事业的时候,您这事让我去应付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我……再说这里头真没我喜欢的啊!”
“还没喜欢的!?你这是要挨到一把老骨头了才找媳妇啊!?啊!?”
后面提调儿那一声,言晓芳也从李临渊嘴里听见过。没想到这人是继承了娘的,想着想着那模样和语气就忍不住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王氏正说着:“你大伯家的两个妹妹都嫁人了,你这二十好几的小子还不对婚事上心,你是想气死娘……”却见李临渊一下子摆了个暂停的姿势。
她又忍不住气道:“你干啥呢神神叨叨的!”
随后,琳琅和言晓芳便走先后走入了两人的视线。
王氏见着,一扫面上的不愉:“琳琅!?”
“二婶儿!”琳琅提着裙子跨过门槛,走上前行礼,“二婶儿,许久不见了!”
“哎,是呀,当日你成亲时,二婶儿去的还是苏家那边的娘家席,哪想到孙氏那贱妾生的女儿也忒不要脸!就把亲事给调换了!”王氏一点儿都不客气的道。
一边说着一边让琳琅坐下,又看见了言晓芳:“这姑娘是?”
李临渊已经认出了言晓芳,但王氏却不认识。
琳琅笑道:“这是陪我一起来的姐妹,言晓芳。”
“噢,言小姐啊,请坐请坐。”王氏客套的道。
王氏只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心直口快,对大户人家那些事并不上心,给李临渊挑的亲事也都是门当户对的,没想过高攀。因此并不知道言晓芳乃是严老将军的嫡长女。多看几眼倒是起了笑意。
“渊儿,你看,你妹妹都知道你缺媳妇!”
“啊?”李临渊一愣,半晌都摸不着头脑。
琳琅也是愣了一下的,随后就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起来:“二婶儿……”
转眼的功夫,王氏已经拉着言晓芳开始聊起来了:“姑娘家住哪儿?芳龄几何?许了婚事没有?我跟你说我们家儿子啊……”
王氏噼里啪啦一通说,说得言晓芳的眼睛都睁得老大,到最后是李临渊看不下去了。
“妹妹,想想办法!”
琳琅无奈:“二婶儿怎的这么急?”
李临渊更无奈:“还不是前阵子我回来时身上‘带着伤’,在家里躺了大半个月,她怕了呗!谁让我是独子呢!”
“是啊!谁让你是独子呢!跟个小犊子似的,知道娘盼着抱孙子还拖拖拖!”王氏回头又是一顿劈头盖脸。
言晓芳扯了扯琳琅,低声:“你二婶……真彪悍。”
琳琅耸了耸肩,也低声:“二叔走后,她一个人,也不容易。”
言晓芳点点头,自己三弟死时娘亲的反应还历历在目,之后就把她和四弟当宝贝似的圈了起来……想想王氏让李临渊娶妻也不是不能理解。
半天总算是让王氏消了火,挥着帕子回屋儿歇息,剩下几个年轻人留在正堂。
言晓芳将手里的护身符朝着李临渊抛了过去:“喏,给你赔罪的。”
“赔罪?”李临渊一把接过东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就是龙吟寺里普通的护身符。
他还看到过,只是自己懒得去求。
“是啊,是啊,之前误伤了你,也没来得及仔细道个歉。”言晓芳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深深对着面前的李临渊鞠了一躬,“李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小女子计较哈!”
“小女子?”上下打量着她,李临渊干笑了一声,“您真谦虚。”
看了眼自己的前胸,言晓芳点头表示同意:“我也觉得。”
“你……”
本是因为大庭广众被打了一顿,险些害他完不成任务二有些耿耿于怀的。哪想到这样就被一句话化解了过去,李临渊脸都红了:“你身为女子,都不知羞的!?”
言晓芳眨眼:“我低头看看脚尖儿而已,怎么就不知羞了?”
李临渊:“……”
“怎么着,李大人想哪儿去啦?”往前走了两步,倒把李临渊逼的往后退去,李临渊低声说着:“你别过来,别过来!”而后被身后的椅子绊倒,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言晓芳垂眸看了他一会儿,眼底竟有失望。低叹了一句“没意思”,转头往琳琅身边走去。
“你不是说要早些回去吗?咱走吧,我送你一程。”
还以为俩人会多说些什么,没想到言晓芳转身就要走了。琳琅愣了愣,但没推辞:“好。”
而后她走到李临渊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株包裹着的人参:“二哥伤势终于痊愈,妹妹这带了些薄礼。听闻你过阵子就要回岗,可要注意身体。”
“妹妹你客气什么!”李临渊站起身道,“倒是你都成亲了,大哥却一直没来得及给你贺礼呢。”
琳琅笑了笑:“都是自家人,那些东西不必计较的。”
“不行,要不我今儿先送你一程吧!”李临渊看一眼外头,“天这么暗,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我回去有晓芳儿陪的。”琳琅解释完,眼波流转,又道,“晓芳儿才是孤身一人。”
就算会武,也到底是个女子。李临渊手一挥,道:“没事,我再把她送回去!”
见他一脸寻常、并不像多想了什么的模样,琳琅看向言晓芳。
言晓芳表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回去的路上,李临渊和车夫一齐坐在车辕上。
车厢里,言晓芳撑着下巴撇嘴:“你哥哥这人也太无趣了!”
“怎么这么说?”琳琅没觉得自己这大哥无趣。
言晓芳继续撇嘴:“没什么,就是觉得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让他脸红,没意思,逗都不想逗他。”
琳琅张了张嘴,继而摇头。
“大哥一直被二叔寄予厚望,不说文采奕奕武功卓绝吧,也还是给家里争了口气的。可惜他这人遇见女子总是腼腆易羞,也难怪这些年都没给我在找个大嫂回来。”
言晓芳点点头:“所以说他没意思。不会哄女孩子、又不能好好被人调戏的男人最无聊了,还不如断袖!”
琳琅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答。
这时,马车忽地停了下来。只听得一阵马声嘶鸣过后,外头的李临渊道:“邵将军?”
琳琅心中一动,伸手便打起了车帘,只见邵煜白正骑着踏雪,立在马车前头,表情有些凝重,但在见到琳琅之后,眼中倏地有了光亮。
“二爷是要去哪吗?”
琳琅询问着,直接直接下了马车。
看见他一身轻甲且披着墨色绣焰的披风,心里一紧。
这是战服。
邵煜白骑在马上颔首:“我将今日出发,回到北暨处理事务。年后或许回来。”
顿了顿,他又道:“也可能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
自己猜测着,和被人证实了,完全不是一种感受。后者要来得汹涌的多,使琳琅的心口倏地收紧,慌乱且疼痛。
“……这就要走了吗?”
“对。”
喉咙里哽了一下,琳琅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以为着至少还有两个月,以为自己不怎么会在乎他回到北暨这件事。
可是现在,心里却抽痛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那我……我……”
半天没憋出后面的话,琳琅悻悻的闭了嘴,随后的反应竟然是转身要上马车。
“你这是要去哪?”邵煜白在她身后问。
“回王府。”琳琅强撑着平静道。
“你哥哥送你?”
“是。”
“车上有别人?”
言晓芳露出一个脑袋,挥了挥手:“是我,邵将军!”
没问他们聚在一起的原因,邵煜白道:“既然你要回府,我就带你一程吧。能快些。”
“主子……”出将在一旁出声,但被邵煜白的目光堵住了后面的话。
邵煜白道:“总归我也要回去与齐儿道别。”
说的真像一去又是四五载。
琳琅咬唇犹豫着,邵煜白却直接伸出了握着鞭子的手。
“上来。”
琳琅不再犹豫,握住鞭子的突出部分,爬上了马背,坐在邵煜白的背后。
李临渊看得有点呆。
“令妹由我带回,你去送另一个姑娘便可。”邵煜白道。
而后,踏雪宝驹扬长而去。
满春也就被接到了出将的马上。
“这……这不大好吧?”留下后头呆呆看着尘土飞扬的李临渊,李临渊直摇头“不像话!”
言晓芳这时候又把头探了出来:“喂,你要不要进来坐?伤刚好就别在外头呛风了!”
转过头,竟是与言晓芳相距咫尺。两人的鼻尖几乎挨在一起,李临渊吓得扑腾一下子把屁股往后挪去:“不行,这会损害你的闺誉!”
言晓芳翻了个白眼:“那会损害你的闺誉吗?”
李临渊摇头:“我都不是女人,哪来的闺誉?”
“那就行了呗!我不介意闺誉,你没闺誉。进来坐吧!”一把将他拉进了车厢,言晓芳吩咐车夫,“改去言府!”
坐回车厢里,瞄了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的人,言晓芳道:“你不用怕,我只是怕你因此又病了,那我可还得摊责任。求个护身符就怪麻烦的呢!”
瞧着她好像真的很悠闲,并没在意其他的模样,倒显得自己跟个姑娘似的扭捏。李临渊轻咳了一声。
“你都不介意,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到时候别有人因此说我败坏人家姑娘清誉,要我负责就好。”
“嘁,谁这么无聊啊?”言晓芳不屑的轻嗤。
然而顿了顿,着重打量了这人一番,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不会你就遇到过吧?”
毕竟这人长得还是不错的,身量也还可以,可惜在这卧虎藏龙的京洛,如今身份与名气是低了些。
李临渊被她看得有些恼火,侧过了脸去,僵硬的道:“没有。”
言晓芳眯了眯眼。
“真没有?”
“……”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言晓芳摆了摆手:“算啦,没有就算了!”
然而再过没多久,她又把头探了过来。
“哎,真没有啊?”
李临渊:“……”
琳琅已经跟着邵煜白离开老远。奔着邵府的方向,琳琅发现了。
踏雪真的是匹好马,跑得很快。
马背颠簸,对方却穿着披风,双手不自觉的就抓在了邵煜白两侧的腰上。琳琅半天才开口问:“你……回去就是骑着踏雪吗?”
听到身后有动静,邵煜白放缓马速,回头:“嗯?”
抿了抿唇,把问题复述了一遍,琳琅担忧的道:“踏雪是匹好马,可你回去的匆急,怕是要日夜兼程,官驿的马怕是都要累死几匹,你身为主子,是不是得待它好些?”
“怎么?你心疼它?”邵煜白调转马头,直接步入了一个供给路人休憩的园子。
如今是冬日,园子里没有别的路人。
两人相继下了马,出将和满春被留在了外头。琳琅到现在还是有点懵的,脑袋里头混乱不堪。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没有,我就是,呃……随便问问。”
因为没有来的紧张,致使说话都变得支支吾吾。琳琅有些沮丧。
她也不是特别心疼马,也不是什么别的,就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都不担心,倒先担心起马来。”邵煜白抬手放在她的头上,有些无奈。
“幼时分明聪慧机警的很,可见岁月不饶人。”
琳琅干笑了两声,别开视线:“我小时候,也没少做傻事啊。”
本有一个较为成熟的脑子,却因支配着一副幼小的身躯,开始幼稚,开始天真,开始不争气的因为一个少年郎而动了心。
“二爷。”琳琅垂下眸子,声音低沉,透着掩盖不掉的担忧,“您为何急匆匆的就要回去?”
顿了顿,她咬唇:“我,是担心北暨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是出了些事。”邵煜白没有隐瞒的道,“此事我与太子讲过,说明敌寇可能来源于他存有兵力的卢雨城,淮泽水域一带。但太子亦在京洛,并未得到可靠消息。此时我请他出兵帮忙调解……或许要比自己前去调解亏得多。”
不管是不是从卢雨来的,只要侵犯到了北暨,那就是他的责任。
若是确凿证明了敌寇是来自卢雨淮泽也好,可现在并不知情,他让太子单独出力,将两人的兵并在一起打仗,不仅他会欠下太子人情,自己的兵力可能也会折损许多。
毕竟,谁又知道觥筹交错之间,太子的眼里翻涌着怎样黑暗的漩涡呢。
“虽说依我之见,太子未必会想与我产生更大的嫌隙,但为了日后,能够保证邵家和齐儿的安危,我还是得走一趟。”
话音轻柔的不像是他,且眸子里,也像万年冰山被初日照耀着那般,虚微融化,将苍茫渡上一层粼粼的光。
他在安慰她。仿佛在用那双深邃的眼在告诉她:“没事,小事而已,只要我出面,很快就能解决。”
“可是……”琳琅僵硬的抬起手,最终只抓住了他披风的边缘。
“太子,他有没有可能,会对你不利?”
这问题本不该她来问的,可她真担心,眼前这人会产生自负的情绪,从而轻敌败落。
到那时,她再担忧,也来不及救了。
邵煜白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才挑着唇角笑了。
“太子,轻易没有那个胆子对我下手。”
分明是自负的话语,在他说来却半点没有夸张的意思,只有胸有成竹的自信。
“太子生性多疑,野心又太大。哪怕明知道二皇子不成器,三皇子不受陛下重视,他还是怕走了前人老路,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最后被毫无防备的击垮。”
“所以,如今的太子,该是有意拉拢邵家的。”
“反倒是某些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为了能将自己的好日子长久保持下去,可能会不惜一切的对付我和齐儿。因此,齐儿那边,还要靠你多留意着点。”
此时,誉王府大门外,偷送东西者已然回到了尉迟召文身边。
“殿下,事成了。”
“很好,不过那李琳琅,真不在?”
“属下并未见到。”
尉迟召文点点头,哼笑一声:“倒是无所谓了。唇亡齿寒,那傻子死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届时哪怕邵煜白再护着她……哦不,邵煜白马上就要自身难保了。”
谁也别想,把他只是尉迟少齐的替代品这秘密泄露出去!
只要待到死死扒着龙椅的老家伙一死……他坐稳三皇子的位置拥护大哥,呵……
脸上露出狰狞而满意的笑容,尉迟召文道:“苏夫人,咱们俩现在,就一并等着好消息吧?”
“三殿下一言为定。”李若溪重重点头,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有别的法子。
如今她想回到苏璨身边,只有靠借助外力了。她娘拿了不少银钱,回到老家也能过上好日子。但她不行,她只有苏璨了。否则,嫁给别人填房……怎么能让她甘心!
誉王府,齐物居院内。
文玉休息许久,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捏了捏自己浮肿的小臂,下床来到主卧门前。
“冬青妹妹?世子妃在里头吗?”
“没有,屋里只有世子和平阳在。世子妃带着满春出去了。”冬青道。
平阳去见过王妃,被问了一通世子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就立刻赶了回来。
文玉点点头:“那我进去候着,以便帮着伺候世子。”
冬青没拦着。
王府外头,几人已经分散离去。尉迟召文身边的下人忽然问:“殿下,您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去对付一个傻子?”
尉迟召文双臂环胸,看了一眼头顶阴沉的天空。
“你以为他真是个傻子?”
属下惊愕。
“我猜他,十有八九可能是装的。已经暗示给尉迟锦明过,可他真让我大失所望,到现在也没探出个究竟。”
又低头看了看脚尖,他道:“不过这样也好。直接杀了他,不管下手的是谁,老家伙第一个就会想到是我,邵煜白怕是也会这么想。如此将李家人绕进去,我脱身的把握可就大了许多,且还能让邵煜白也跟着落网……”
呵笑一声,他命令道:“一旦李家那庶女被人抓住逼供,你们几个便直接过去,杀。”
“是。”
“属下明白。”
天色阴沉到极致,乌云密布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好好儿的白天宛若深夜,路边的小贩见状都匆匆收拾起东西,赶着回家。
街上行人匆急,一个身着紫色华贵绒袍的身影将一直糖葫芦递给了身边矮矮的粉衣小女孩,瞧着糖葫芦小贩接过铜板就往归家的方向跑,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啦?好端端的叹气!”小女孩儿咬下一颗裹着糖的山楂,眨巴着紫葡萄一眼的大眼睛问。
紫衣公子微笑。
“感叹一下,怕是要下雪了。”
“哦。见过千万次的景色了,有什么好感叹的?”小女孩涂掉没被挖干净的山楂籽,舔了舔嘴唇。
紫衣公子又摇头。
“风雪欲来,仅凭血肉之躯也能搅得天翻地覆,可是人间独有的风光。”
邵齐倒是醒得比琳琅预计的快了很多。
醒时脑子虽还有些疼,却也没什么大碍。
“琳琅?”掀开被子从软榻上坐起来,他四顾一番,没看见想看到的身影,有些失望。
“主子,您醒了。”平阳上前用目光询问。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大碍,他放了心,又听见傻子问:“琳琅呢?怎么没见她?说好的醒来就能瞧见。”
说罢,失望的扁了嘴。
“世子息怒,世子妃是有事出去了,很快就会赶回来的。”文玉走上来,也笑眯眯的问了一番他的状态。
邵齐含糊的回答了几句。而后道:“我渴了。”
文玉立即端茶给他。
喝完茶,吧唧了两下嘴,邵齐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戳在软踏上,满脸怨念。
文玉为替琳琅解围,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蜜饯。问:“世子若是无趣,可要吃些蜜饯?”
“好啊。”没什么精神的回答。
文玉见状,更是讨好的在蜜饯盘子里挑了一颗又大色泽又好的的,喂给了他。
邵齐张嘴吃了下去,随即立刻抬起了本在耷拉着的眼皮。
憩园那边,琳琅和邵煜白算是聊了许多。但也都是关于国事的,竟都没聊到自己。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为什么,于是很默契的谁也没有打破这宁静。
渐渐地,天空中竟飘下了雪花。
邵煜白随手便将她的披风领子拢了拢,让她按住,道:“天会越来越冷,该回去了,往后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琳琅低头,“小叔叔到了北暨,也要照顾好自己。”
刻意的闪躲和疏远在这一刻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临近分别,邵煜白抓住了琳琅空闲的那只胳膊,将她往踏雪身边带去。
雪花有如鹅毛,扑簌簌的落下。
抬眼间,看着身侧的人,琳琅回忆起了先前那句没说完的话。
——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
从天光乍破相识,未曾奢求共赴白头之日,但今日得以共赏暮雪,就已足够。
“二爷,还有一句话,我可能不该问,所以我问了你也可以不回答。”
最后在到达誉王府之前,琳琅忽然道。
邵煜白微微侧头:“你问。”
握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琳琅轻声开口。
“世子他,会不会去争夺下一任国君的位置?”
“或者说,你与太子这隐隐的疏远,是不是代表……你不会奉他为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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