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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怕什么来什么

不服就上:将军请自重 2鱼 10097 2021-04-02 21:08

  “你别乱动。”覃炀叫温婉蓉站定,顺着她所指,过去仔细看了看。

  泡腐肿胀的尸体隔着冰层,看不清脸,唯一能认出是身上四品文官鸳鸯补服图案,除了娄知府不会有别人。

  “覃炀,我们回去吧,我好怕。”温婉蓉原本欢快至极的心情,被突如其来的惊吓一扫而空,心有余悸。

  “好,我们走。”覃炀拉着她往岸边走。

  温婉蓉一想到前天还活生生的人,今天就沉塘,心里飕飕冒凉气。

  “覃炀,你背我好不好,我腿软。”她腿肚子转筋,可怜巴巴乞求他。

  覃炀看她着实吓到,二话没说,把她背起来,在打滑的冰面上走得小心翼翼。

  “娄知府前天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温婉蓉感受覃炀热热的体温,缓过劲来。

  “谁知道。”覃炀说话冒白气,“回去叫宋执来查,你别多嘴听见没。”

  “听见了。”小绵羊搂着他脖子,乖乖点头。

  稍作停顿,她正想说别的,一抬眼,忽然发现岸边冰面上有个洞,立即拍拍覃炀,指过去:“你看,那是什么?”

  “又怎么了?”覃炀没被死人吓到,被小绵羊一惊一乍吵得头大。

  温婉蓉没觉得吵,小嗓门细尖细尖的:“你看呀!那边好像有个洞,我们刚才玩那么久都没发现。”

  覃炀顺着指尖的方向望过去,却有个洞。

  “我们去看看。”两人又往冰洞的方向走。

  “这个洞口不大啊。”温婉蓉说。

  覃炀嗯一声,告诉她,这是凿开冰面钓鱼用的。

  “可是……”温婉蓉看看洞口,下意识又看向发现娄知府的地方,冒出一个念头,“覃炀,你说娄知府是不是从这里掉到河里,顺着河流漂到河中央去了。”

  她说的自己都瘆得慌:“覃炀,我们快走!快走!我再也不玩什么滑冰,太吓人了。”

  覃炀却不为所动,似乎在想她之前说的话:“这个洞口这么小,整个人能钻进去吗?”

  他边说边用脚伸到洞口上方丈量。

  温婉蓉觉得他疯了,尖着嗓子喊:“覃炀,你干吗呀!也想掉进去!”

  覃炀叫她放一百二十个心:“老子长这样,掉不进去,只会卡住。”

  小绵羊怕得要命,没心思理会二世祖的歪理邪说,一个劲嚷着要回去。

  她想起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吓得直摇头:“书上说人死非命头三天要找替身,才能转世投胎,我不要当替身,不要!不要!”

  覃炀被她一路又扭又闹,弄得哭笑不得:“你都看什么书啊?老子上次推荐你看的几本兵书,看到狗肚子里去了?”

  “没兴趣,看不懂。”小绵羊现在就怕娄知府从水里爬到岸上来抓她,不停催覃炀快走。

  覃炀被她吵得没辙,烦不过,吼:“再快!老子飞!”

  二世祖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却有镇邪的效果。

  比起妖魔鬼怪,小绵羊更怕大嗓门。

  她想,把覃炀的画像贴门上,肯定比门神效果好。

  但怕是真怕,即便到知府堂,有一堆孔武有力的士兵站岗,阳气鼎盛,温婉蓉还觉得脊梁骨发冷。

  “我先回屋了。”她等覃炀跟宋执说完娄知府的事,打算自己回去。

  覃炀嗯一声,没再理。

  温婉蓉见他忙,没打扰,捂紧披风,正打算离开。

  宋执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哎,别去中庭。”

  温婉蓉脚步一顿,就听覃炀问宋执,中庭发什么事?

  宋执说,中庭角落的井里又发现一具男尸。

  一听又有死人,温婉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连知府堂都待不下去,转头就往外跑。

  覃炀知道她怕死人,刚被吓,再来一个,肯定受不了,也顾不上宋执说什么,忙追出去。

  “温婉蓉,有我在,没事的。”他步子大,三两步就追上小绵羊,拉住她胳膊,笑起来。

  “我不住知府堂了,打死不住。”小绵羊脸都吓白了,拼命摇头,“我,我从今晚开始,睡马车都行。”

  覃炀不同意:“马车里冷,会冻病。”

  温婉蓉不肯让步:“不住马车,住难民安置点也行,这里连死两个人,是凶宅,太可怕了!”

  “难民安置点离这里远,去了,我就真没办法顾及你,确定去吗?”覃炀耐着性子继续劝。

  “那怎么办?”温婉蓉一时很踌蹴,“可我不要睡知府堂,随便换个地方都行,要不我去临时搭建的军帐篷?实在不行,坐一晚不睡了。覃炀,求你,我真怕。”

  话说到这个份上,覃炀不再勉强。

  他犹豫片刻:“你多穿点衣服,在帐篷里等我,外面有守卫,有什么事你叫他们一声,我今天可能会跟宋执忙很晚,你等不了就先睡。”

  温婉蓉点点头,心思今天多晚她也要等覃炀回来睡,不然睡着也会做噩梦。

  等安置好小绵羊,覃炀回知府堂找宋执时,宋执带他去看尸体。

  一面掀开白布,一面简明扼要分析:“全身没有其他伤痕,左胸两刀致命,死者是被人从背后袭击,刀口快狠,凶手明摆来索命。”

  覃炀根据宋执说的,细细查看胸口的伤口,又摸了摸其他要害部位,以及检查指甲,没发现任何异样。

  然后他又细细端详那人的脸,大概因面相太过扭曲,覃炀有几分眼熟,又不敢肯定。

  宋执看他半天不说话,很有默契问:“怎么?你认识他?”

  覃炀不很确定说:“就是我跟你说半路遇到黑店,很像里面一个伙计。”

  毕竟一面之缘,又在厮杀搏斗中,未必记住每个人。

  宋执扬扬眉,出了一个半馊不馊主意:“要不,让温婉蓉来看看,确定是不是黑店伙计?”

  话音刚落,覃炀脸色一沉:“得了吧,她都怕成那样,你没看见吗?”

  宋执透出坏笑:“疼媳妇啊。”

  “滚蛋!”

  覃炀抬脚,还没踹出去,宋执就躲一边。

  “娄知府那边怎么样?派人过去打捞没?”他没心情嘴炮,话锋一转,“我跟你说的那个冰洞,去不去看?”

  “去啊。”宋执拿过椅背上大氅披上,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知府堂,直奔河边。

  宋执看过那个冰洞,也觉得一般人掉不进去。

  但放眼整个河面,除了这个入口,其他都是冰层。

  而打捞上的尸体,确是娄知府。

  覃炀看了眼湿漉漉的鸳鸯补服,又看向宋执:“你问过姓钱的没?这两个狗东西之前狼狈为奸。”

  宋执摆出一副这还用你教的表情,摇头晃脑:“问了,说不知道。”

  覃炀额头暴筋:“他说不知道你就信?”

  宋执要他稍安勿躁,摆出两点原因,第一朝廷有大理寺,娄知府死了,钱师爷作为嫌疑人之一,该交给谁处理就交给谁,他们是来赈灾不是来办案的;第二钱师爷自己怕被覃炀弄死,将功赎罪,告诉宋执,说之前娄知府杀的男人,是小舅子店里的伙计。

  果然中庭里发现的那具尸体,是黑店里的伙计。

  覃炀单眉一挑:“你不都知道了吗?还叫老子认尸?”

  宋执叫人把娄知府的尸体抬回去,回头道:“你都不信那个姓钱的,我会信?但看你刚才反应,钱师爷提供的证词是真的。”

  “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覃炀哼一声。

  “这算哪门子算计?”宋执得意哈哈大笑,说今天下午就派人把钱师爷押走,免得覃炀看他不顺眼,真弄死,再多条命案。

  又说,他已经写了份详细折子一并带回燕都,应该要不了多久新知府上任,他们赈灾任务完成就撤,一个受灾的破地方,吃也吃不好,又没漂亮姑娘陪,时间久了会憋出病。

  话里话外酸覃炀带来温婉蓉。

  覃炀酸回去:“杜六小娘们吵着要与你结亲,你答应啊,反正熄灯都一样。”

  “别提她。”宋执听不得杜六姑娘,话题就此打住。

  两人再回知府堂,就算不用管两桩命案,给娄知府擦屁股够让人头疼。

  赈银被贪三分之二挥霍得差不多,余下三分之一根本不够安置难民,别说一人一顿配两馒头一碗粥,就一个馒头都勉勉强强。

  再者,大部队过来清理城内,安置城外,疏通官道,一帮将士要吃喝拉撒,除开赈灾物质,他们的口粮也是按需分配。

  但为防止难民吃不饱而发生骚乱,连带军中的食物紧缩一部分出来,解决温饱问题。

  从上到下,覃炀和宋执带头减食。

  好在温婉蓉吃的不多,只要覃炀不在,她就一个人窝在帐篷里,看看书打发无聊。

  覃炀每天忙到入夜才回。

  温婉蓉会把食物架在炭盆上烤热,再沏壶热姜茶,给他驱寒。

  覃炀边吃边建议:“过两天,我叫人先送你回去燕都,安吉环境恶劣,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温婉蓉嘴上应好,心里不想离开,他们之前一起经历过生死,怕自己一个人回去,覃炀再遇到危险,她就真的看不到他了。

  覃炀看她情绪不高,笑着摸摸她的脸,像安抚:“怎么?不想离开?”

  温婉蓉迟疑一会,点点头。

  然后像想到什么,把手里半个馒头放覃炀碗里:“我每天食物减半,行不行?不会给你增加负担,再不济,我一天一顿也可以,饿了可以喝水。”

  覃炀被她严肃的表情逗笑了,又心疼似的把人拉到怀里,说:“你傻啊,就你那点猫食,能消耗多少食物?你夫君堂堂平北将军,饿谁也不能饿到自家夫人。”

  最后一句话,小绵羊超爱听,把碗里馒头拿起来接着吃,眼睛亮亮地问:“饿到自家夫人,平北将军会心疼吗?”

  “会。”

  “真的?”

  “嗯。”

  小绵羊靠在覃炀怀里,两条腿在炭盆边摇来摇去,幸福得无以言表:“那我可以留下来陪你吗?”

  覃炀无奈看着她:“这里吃不好睡不好,你留下来不是自讨苦吃?”

  小绵羊毫不犹豫回道:“只要能看着你,我觉得一点都不苦。”

  什么狗屁逻辑?

  覃炀单眉一挑:“你看着老子做什么?”

  小绵羊咬口馒头,笑得人畜无害:“防止你跟哪个姑娘看对眼,从安吉带回燕都。”

  这次覃炀直接把人扔床上,戳她额头,问她脑子里整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绵羊边吃边笑:“想你啊,还能想什么。”

  二世祖吸口气,再吐口气,发现小绵羊确实被教坏了,也开始学会歪理邪说。

  “行了,吃完饭收拾好,睡觉。”覃炀没时间陪她闲扯,还得出去巡视一圈。

  小绵羊点点头,继续咬馒头,问:“今晚回来吗?别又通宵。”

  覃炀说不知道,叫她别管。

  温婉蓉嘴上说好,还是等到很晚,实在熬不住,自己先睡了。

  隔天醒来时,覃炀正合衣睡在外侧,一只胳膊搭在她腰上,睡得很沉,似乎累坏了。

  温婉蓉猜他又忙到后半夜回来的,怕吵醒,轻手轻脚起来,到外面问守卫,早饭准备好没。

  再进来,看见覃炀睁开眼。

  “是不是吵到你了?”她过去,掖好被子,说还早,要他再睡会。

  覃炀困得不行,嗯一声,翻个身,眯了会又睁开眼。

  “温婉蓉,你最近身体如何?”他鼻音浓浓,没头没脑问一句,把温婉蓉问愣了。

  她下意识回答:“挺好啊,能吃能睡的。”

  覃炀重新闭眼:“赈灾人手不够,你真要去帮忙。”

  温婉蓉回答好的时候,覃炀已经睡着。

  她叹气,过去看一眼,发现他最近瘦不少,双颊都凹下去,下颚棱角越发分明。

  “覃炀……”温婉蓉靠近,搂住他脖子,脸贴脸,极心疼唤他名字,默默的想,她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管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一样。

  因为要帮忙,温婉蓉不能像前几天,邋遢得头不梳,脸不洗窝在帐篷里转悠。

  覃炀睡醒,吃过早饭就去找宋执。

  温婉蓉简单梳洗过后,重新换上小厮的衣服,披上斗篷,去了知府堂。

  她前脚刚迈进大堂门口,就听见宋执在和覃炀谈起娄知府的事情。

  宋执和覃炀见她进来,没避讳,继续说他们的。

  温婉蓉静静坐在一旁听了听。

  宋执说娄知府死得蹊跷,不单单淹死这么简答,军医大致检查过,说人肺里没进水,表明入河前就已经死了,初步判断,被人扼喉而亡。

  覃炀问,既是谋杀,何必多此一举丢到河里?现在天寒地冻,随便丢到城郊,雪一埋,鬼知道。

  宋执思忖片刻,得出结论,城郊有难民流动,还是有被发现的危险,河边太冷鲜有人去,加上河水流动,就算等到开春,冰雪消融,人早就被冲走。

  退一步说,就算被人发现,大都以为从冰洞掉进去的,只当意外,过去也就过去了。

  谁知好死不死,被二世祖和小绵羊碰到。

  “照你说,老子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二世祖语气不善。

  宋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是明猫碰到大耗子。”

  二世祖睡不好,脾气也坏:“老子三天不抽你,皮痒是吧!”

  说着,要动手。

  宋执赶紧躲到温婉蓉身后,一口一个嫂子你看,一口一个嫂子你管管,把她叫得不好意思。

  “覃炀,算了,算了,他是玩笑。”温婉蓉看覃炀架势,真要动手,赶紧起身阻拦。

  覃炀瞥了眼温婉蓉,又看向宋执,警告:“今天看你嫂子份上,老子饶了你。”

  宋执得了便宜立马卖乖,向温婉蓉抱拳:“大恩不言谢啊,嫂子。”

  覃炀把温婉蓉拉到背后,嫌恶道:“滚滚滚!少跟老子来这套,你还有没有事,没事我带她去施粥棚,那边缺人。”

  “你们去呗。”宋执耸耸肩,软骨头一样溜到太师椅上,继续写他的报告,顺嘴道,“那边有多的馒头,带两个回来,我昨晚饿得睡不着。”

  “知道。”覃炀拉着温婉蓉离开。

  路上,温婉蓉想起宋执的话,发现他也瘦了不少,不免关心:“你们最近是不是吃不好?”

  覃炀没吭声。

  温婉蓉想他们在燕都,别说大风大雪,只要天冷府里羊肉、牛肉每天不断,遇到合胃口的菜,还要来两杯上好的女儿红开心开心。

  现在没肉不说,连馒头都吃不饱。

  温婉蓉有些心疼:“覃炀,要不去最近没有受灾的地方借点粮食,或者打点野味打打牙祭都行,你们这样扛不住的。”

  “这不是你该管的。”覃炀呼口白气,把她往怀里一搂,“你保证自己没事就行,别让老子回去挨训。”

  “我知道了。”温婉蓉点点头,抬头问,“我们大概还要待多久?要不我先把行装整理好,随时都能出发。”

  “最早也得等到新知府到任吧。”覃炀算算时间,头疼,他不担心朝廷没人,而是行程可快可慢,无法确定。

  “挨一天是一天吧。”眼下只能如此。

  温婉蓉听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默默走了段路,覃炀忽然想起什么说:“温婉蓉,任何官府的人跟你打听娄知府的事,一律不理,知道吗?”

  温婉蓉嗯一声,会意道:“你担心凶手对我们不利?”

  覃炀:“我和宋执没事,主要是你。”

  顿了顿,又道:“明摆娄知府没把我们弄死,事情败露,先被灭口,凶手未必会再出现,但凡事小心为妙。”

  真是多事之秋,不,是多事之冬。

  等到了施粥棚,温婉蓉扫了眼周边环境,心里不由沉了沉,她在汴州见过流民,相比之下,安吉的难民更可怜。

  因为娄知府上任几年除了捞钱不作为,许多房子年久失修,根本承不住积雪,塌的塌,垮得垮,百姓无家可归,一家老小挤在军帐篷里,帐篷数量不够,就把所有防雨油布架在木桩子上,里面的人像圈牲口挤在一起,围坐篝火旁取暖,保证衣服干燥不淋雪。

  温婉蓉又去看看灶台里的白粥,跟清水没两样,米少得几乎可以数出来,再看蒸笼屉里的馒头,数量不少,但按难民人头算,估计一人一个,剩不下多少。

  她闷闷叹口气,跟覃炀说,也许没有多余拿回去给宋执。

  覃炀叫她别把那混蛋的话当回事,有就拿没有就算了,先解决难民温饱。

  温婉蓉点头照办。

  施粥开始,难民在官兵的安排下,有条不紊排队取食物。

  老弱妇孺排在最前面,温婉蓉见有些抱着婴儿的妇女瘦得皮包骨,于心不忍,特意在粥里多舀点米,发大点的馒头。

  有些心细的人,会小声说谢谢,有些心粗的,或觉得理所当然就过去了,温婉蓉也没太在意。

  存善积德是件好事,并非为了对方回馈什么。

  等发完妇孺的,下面最后才轮到男人。

  即便穿男装,有些人看温婉蓉的眼神很不友善,像看到砧板上一刀鲜美的肉,要不是忌惮周围带刀士兵,恨不得上手吃她豆腐。

  当然大多数人都正常,温婉蓉稍稍松口气,继续手里的活,眼见白粥快见底,排在最后几个人陆陆续续发完,还剩最后一点,她正想要不要把这点粥带回去给宋执,好歹能顶饿。

  “小夫人,我们又见面了。”冷不防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到她面前,熟悉的声音,小声打招呼。

  温婉蓉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认出眼前的人:“阿肆,你……”

  嘘!阿肆做个噤声的手势,和善地笑笑:“我可不想惊动你家那位大人。”

  “上次是误会,”温婉蓉想到上次在汴州覃炀要揍人的狠样,替他道歉,“你别往心里去,我夫君人不坏,就是脾气不太好。”

  为了不引起周边注意,她一边给他拿馒头,一边轻声问:“你不是在汴州吗?怎么到安吉来了?”

  阿肆接过食物,低声说,很多城镇禁止流民进入,只有安吉城门守卫松散,距离汴州不远,他就混进来了。

  温婉蓉看他还是那么瘦,甚至比之前更瘦,心生恻隐,把剩余的粥都给他,又说天气不好,问衣服够不够。

  阿肆搓搓鼻子,感谢她的关心,说了两句场面话,突然音量变小,丢一句:“赶紧离开安吉。”

  温婉蓉愣了愣:“你说什么?”

  阿肆故意表现出粥太烫,拿不住,搁在粥桶旁边,趁空档,补了句:“要你夫君最好今晚就带你离开。”

  边说,他边从摸出怀里那串不起眼的手珠,不露痕迹放在桶边:“你把这个给他看,他会知道的。”

  语毕,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婉蓉被阿肆一席话搞懵了,下意识收起那串手珠,转身去不远处的军帐里找覃炀。

  “他说把这个给你,你会知道。”温婉蓉把手珠放在桌上,一五一十道。

  覃炀拿起来仔细端详片刻,并未发觉异象,只问:“他人呢?”

  “应该还在难民里吧。”温婉蓉应一声,倏尔反应过来,挡到他身前,“你别去找人家麻烦好不好,阿肆到处颠沛流离也不容易。”

  覃炀居高临下盯着她,明显不悦:“老子还没说话,你胳膊肘就外拐了?!”

  二世祖在吃醋吗?

  小绵羊偷笑,抱着他的腰,靠在肩头,好声好气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说,他是好意,提醒我们离开安吉,虽然没说原因。”

  覃炀对阿肆印象挺深,上次在汴州,他就发现那个看起来像流民的少年,绝非流民,人可衣装,但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是掩饰不了的,后来宋执调查,也说在流民里并未查到此人。

  但他并未告诉温婉蓉,不想她卷入麻烦中。

  这次阿肆主动出现,是巧合还是蓄意?

  覃炀脑子过一圈,觉得巧合的可能更大。

  赈灾派人都是随机的,朝廷也许派他,也许派其他人也说不准,阿肆远在安吉,不可能知道燕都皇城的安排。

  所以对于阿肆的提醒,他还是听进去。

  也许那小子在难民里听到什么。

  覃炀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难民吃不饱,时间久了,轻则骚动,重则暴乱,一旦场面失控,徒手杀人事小,传到上面,一个办事失利的帽子扣下来,这些天的努力和那些被压死的将士都白牺牲了。

  考虑再三,他赶紧带着温婉蓉回知府堂,然后把军符调令给宋执,叫他带一小队,连夜去最近未受灾的城镇调遣部分民兵过来,以及要求当地官府开仓放粮,支援安吉。

  宋执一愣,问发生什么事,这么急。

  覃炀摆摆手,说来不及解释,要他务必明早卯时赶回,回来再说。

  宋执点头,事不宜迟,备好人马立刻出发。

  而覃炀除了在难民安置点加派人手外,在温婉蓉的帐篷外也加派人手。

  “今晚到明天中午,哪都不要去,老实待在这里。”他跟温婉蓉交代一句,便起身离开。

  温婉蓉这一段时间都没见过覃炀紧绷的脸,下意识预感不好。

  临走前,她叫住他:“覃炀,怎么了?是不是你根据阿肆的提醒,查到什么?”

  “没有,别乱想,”覃炀不想她担惊受怕,拍拍她的背,“早点睡,不用等我,今晚肯定通宵。”

  说完,他就钻出帐篷。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覃炀亲自坐镇难民安置点那边,叫人点亮所有火把,安插在周围。

  寒夜里,风呼呼作响,火焰在空中不停舞动,照出奇形怪状的影子。

  到亥时,难民大都入睡。

  偶尔有睡不着的,以极低的声音闲谈。

  似乎一切正常。

  覃炀干坐一段时间,又冷又困,他打个呵欠,打算到军帐内小憩一会。

  等醒来,已近子时。

  他又出去巡了一圈回来,依旧没发现什么异常。

  可能太累,可能觉得自己太多心,覃炀再回到帐内真的熬不住了,倒在软塌上,来不及脱外衣,就睡过去。

  这一觉着实睡得沉。

  一个随从在军帐外叫了好几声才把他叫醒。

  “什么事?!”覃炀坐起来,人是懵的,条件反射问道。

  随从在外面急切道:“将军,刚刚在难民里发现少了几十人。”

  “什么时候的事!”怕什么来什么,覃炀刹那清醒不少,心思坏了,以为难民营这边会暴动,几乎把所有人手都派遣过来。

  随从抱拳:“估摸不到一刻钟,是一个少年来报,说睡觉起夜,发现少了几十人,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

  说着,随从转身,指向一片空地,疑惑道:“刚刚还在,人呢?”

  覃炀摆摆手:“先别管他,还说了什么?”

  随从说没了。

  覃炀立刻顿悟,说不定这群人到知府堂找娄知府算账去了,娄知府虽然死了,但消息被压下来。

  现在难民吃不饱,肯定对娄知府的怨恨加剧,一触即发!

  更糟的是,他只在知府堂就留了十来人一小队。

  “你带队人马上赶过去。”覃炀交代一句,回军帐里拿了剑,快速往知府堂的方向前进。

  然而夜里风雪更甚,不能骑马,只能步行。

  覃炀这头逆着风赶路,知府堂那边已经炸开锅。

  “叫娄知府出来!”为首的难民叫嚣,“要这狗官出来跟我们说清楚,打算饿死我们吗!”

  “对!对!叫他出来!”旁边人大声附和。

  士兵拦在前面,一言不发。

  难民见没人应,又把怨火撒到官兵头上:“你们是不是朝廷派来保护那狗官的!”

  顿了顿,那人对身后人喊:“我们闯进去!不能好使狗官!”

  话音一落,几十个难民蜂拥而至,几乎要闯破防线。

  一时间动静不小,温婉蓉坐在帐篷里看书,听见外面叫喊声、骚动声起此彼伏。

  不会真是难民发生什么事吧?!

  温婉蓉隐隐觉得不好,心思覃炀去了安置点,离这边有段距离,宋执不在,得通知他才行,否则难民闯进知府堂,指不定闹出什么事。

  她打定主意,披上斗篷,掀开帘子出去,才发现守卫都去镇守大门。

  一群凶神恶煞的难民围堵那边。

  要怎么出去?

  她站在原地半晌,还在想主意,突然一只手拉过她的衣服,小声道:“小夫人,快随我来!”

  温婉蓉转身一怔:“阿肆,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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