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惊喜变惊吓,最后变惊悚
入夜,老太太院里极安静。
飒飒和英哥儿吃完晚饭没一会就睡下了,温婉蓉守着两个孩子,有些出神。
她心里乱糟糟,想到覃炀下午发脾气的样子,再看看英哥儿酣睡的小脸,就忍不住想去制止这场内斗。
英哥儿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她知道牡丹在粉巷的身份进不了覃家,哪怕覃炀没意见,老太太肯定不同意,也不会让英哥儿背负这个人生污点。
至于他父亲。
她想,覃昱只把孩子送回来,人却不露面,态度明显,这个孩子他不会带走。
温婉蓉叹气,都什么跟什么呀!
难道只顾当下快活,生了孩子就不管?
可怜的不是孩子吗?
她甚至想,如果牡丹和覃昱都不管英哥儿,就把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没多少精力看孩子。
“夫人,夫人……”还在愣神,冬青两声轻唤把思绪拉回来。
温婉蓉起身,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说话。
“什么事?”她走到堂屋,低声问。
冬青转话:“老祖宗说您赶紧去歇着吧,东屋的床铺收拾好了,您肩膀上完药就去睡吧。”
温婉蓉推心置腹:“冬青,我睡不着。”
冬青明白她的担心,好声劝:“夫人,都这个节骨眼,您睡不着,养不好伤,老祖宗和二爷更担心。”
道理都懂:“我就想看看两个孩子。”
“老祖宗说了,孩子这边有她老人家照顾,不必担心。”
温婉蓉翕翕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犹豫半晌,应声好。
然而麻席再舒服,丝绸轻裘再凉快,她躺在床上不知是肩膀疼还是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醒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温婉蓉看向窗外的深夜,内心如同在火上煎烤。
“红萼。”倏尔她决定不睡了,“你叫冬青过来,我有话说。”
红萼领命下去,没一会冬青进来,福礼问:“夫人,您找奴婢?”
温婉蓉费劲坐起来,冬青和红萼赶紧去扶。
“我没事。”她捂着肩头坐稳,对冬青说,“你找个机灵的小丫头去柴房那边盯着,别让二爷把牡丹伤出好歹,她是英哥儿的母亲,祖母认定英哥儿,就算明面不说,牡丹也是半个覃家人,再者大爷今晚来了,能不动手最好。”
冬青说明白,转身出去。
温婉蓉缓口气,又对红萼说:“扶我起来更衣。”
红萼愣一愣:“夫人,冬青姐姐一再叮嘱您有伤,要好生歇息。”
温婉蓉摆摆手:“过了今晚再说。”
红萼怕冬青责怪,没伺候好主子:“可是夫人……”
“我知道你是好意,”温婉蓉打断她,“万一大爷和二爷打伤对方,我不去,难道请祖母出面?”
红萼抿抿嘴,没再言语,一切照办。
估摸又过了一小会,冬青掀门帘进来,一看温婉蓉坐在黄花梨木的桌子边喝凉茶,满眼担忧:“夫人,您怎么起来了?”
温婉蓉答非所问:“现在什么时辰?”
冬青看看屋里的漏刻:“已近亥时。”
温婉蓉蹙蹙眉:“二爷还在柴房那边?”
冬青没吭声,算默认。
温婉蓉摇摇头,拿起手中的杯子,又放下,抬眸看向冬青:“你现在去跟二爷说,就说我说的,要他别跟大爷动手,大爷提任何要求,我都答应,哪怕做不到我也想办法兑现承诺。”
冬青一怔:“夫人,您何必为难自己?”
温婉蓉也急:“你以为我想为难?大半夜在府里动手,传出动静,左右邻府怎么看我们?覃府的脸面不要了吗?还有,这附近住的高门大户,万一有人认出大爷,私下传开,落人口实,遭殃只有二爷一人。”
冬青思忖片刻,温婉蓉催她:“趁大爷没来赶紧去,不然一会想说都说不了。”
冬青应声,人刚走到门口,帘子掀开一半,倏尔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在幽静的夏夜听得格外清晰。
温婉蓉说声坏了,提起裙子,顾不上伤痛,急急往柴房那边跑。
冬青跟在后面一个劲地喊:“夫人,您不能去!”
温婉蓉知道自己以身犯险,也知道去了一定会被覃炀吼,但当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以杀止杀,两败俱伤。
等她到时,还是晚了一步,牡丹和她那天雨夜一样,被短刀插穿左肩,钉在游廊柱子上,血顺着手臂蜿蜒曲下,滴落在脚边,浸湿绣花鞋面。
覃炀松开手,一言不发重新回到太师椅上,手里握一把长刀,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绷紧下颚,全然一副备战状态。
温婉蓉见过覃炀在疆戎杀敌的神态,和现在并无两样,她本想叫他,话到嘴边却不敢开口。
覃炀满身杀气和戾气,如同伏击猎物的恶狼,叫人胆寒。
冬青也怕,在身后悄悄拉了拉温婉蓉衣角,气音说:“夫人,我们回去吧,您没见过大爷,奴婢见过,总之和二爷一样,发起脾气都不好惹。”
温婉蓉也寻思回去算了,可她看一眼血流不止的牡丹,转过头,指了指:“赶紧叫个小厮偷偷从侧门出去找大夫,别让人死在府里。”
冬青说明白,话音未落,头顶的琉璃瓦倏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看朝上看了一眼,温婉蓉反应快,忙拉着冬青躲进暗影的角落里。
“夫人……”
“嘘……”
温婉蓉紧张地心提嗓子眼,脑子里所有念头都被本能行为取代,无论现在走或被发现,都没好下场。
“比约定早一个时辰啊。”覃炀瞟一眼游廊上方,冷哼。
对方二话不说,提刀直冲下来,一刀劈向太师椅。
覃炀早有防备,侧身一滚,躲过攻击,只听身后“啪啦”一响,椅子齐刷刷,分两半。
冬青差点发出惊叫,温婉蓉赶紧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帕子,全神贯注注意周围发生的一起。
“放人。”覃昱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覃炀似笑非笑:“放人?凭什么?就凭你大我一岁半,我叫你一声哥?你会不会太天真?”
他话音未落,覃昱一个箭步冲向牡丹,覃炀迅速出击,截住去路。
两刀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覃昱刀锋一转,横扫面门,覃炀顺势低头躲过。
进退间,一招接一招,谁也没占到便宜,谁也没吃亏。
覃炀这口恶气没出,缠斗间,一个虚晃,闪到牡丹身边,反手一拔,就听第二声惨叫。
覃昱冲上去,抱住摇摇欲坠的牡丹。
牡丹翕翕嘴,气游若丝说了什么,就栽倒覃昱怀里。
覃昱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把牡丹倚在墙角,背对着覃炀,冷笑一声:“就你那三两下,谁教的,快忘本了吧?”
覃炀丢开带血短刀,迅速退后几步,嘴角一扬:“忘了又如何?疼不疼?扎得舒服吧?”
覃昱尾音上扬“哦”一声,挑衅道:“我没记错,你以前被爹打都因为顶嘴吧。”
覃炀紧了紧手里的刀:“说的好像你没挨过打一样。”
温婉蓉听两人对话,总算明白,覃炀不止对她不好好说话,对谁都不好好说话。
覃昱似乎打算休战,边往游廊走,边应声:“我为什么被打?你心里没数?哪次不是为你顶包?”
提起过去,覃炀紧绷的弦蓦的松了松,喊声:“哥。”
覃昱转头:“说。”
覃炀问:“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
覃昱不动声色往游廊深处走,简短道:“回不来。”
“为什么?总有个理由!”
他话音刚落,冬青突然从暗影里冲出来,大叫一声“二爷”,拼命把温婉蓉推向他。
覃炀猛然会意,几个箭步,飞奔过去,顺雷不及俺耳之势抢在覃昱前面,一把拉过温婉蓉,护在身后。
覃昱不恼,阴鸷一笑:“被发现了啊。”
覃炀没想到温婉蓉会来,顿时乱了手脚,拉着温婉蓉本能往后退,冷笑:“老子就说,你他妈发什么疯,想起叙旧。”
覃昱不屑道:“玩怀柔?你小子嫩点。”
顿了顿,刀指温婉蓉:“她死还是你死?”
温婉蓉心里一紧,上次雨夜太黑,她只看到身影,这次借着游廊下灯笼看清来者。
两人在身形上差不多,长相颇像,但覃昱比覃炀白一些,额角一道伤疤从上至下,切断剑眉。气势上,两人完全不同,一个张扬,一个沉稳。
唯一一模一样是两人眼底的神情,狠戾及毫不掩饰的杀气,像两头呲牙低哮的恶狼,一触即发,咬断对方咽喉。
温婉蓉心里畏惧,紧紧抓住覃炀的衣角,小声道歉:“我就怕牡丹有个好歹,没想给你添乱。”
覃炀目不斜视好像没听见,对覃昱啐一口:“要死也是你死,卖国狗贼!”
温婉蓉听着一愣,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骂覃昱是卖国狗贼,覃昱倏尔哈哈大笑。
然后指了指覃炀身后,反唇相讥:“你以为保护萧氏一族就是忠臣?”
“你知不知道爹怎么死的?!”
这话问得覃炀一愣,他来不及细想,趁其不备,扛起温婉蓉迅速爬上游廊顶,抄近路,往老太太院子跑。
温婉蓉好半天反应过来,喊道:“覃炀,你哥在追我们!”
“我知道!”覃炀骂句操,埋怨温婉蓉,“老子要你待在祖母那边,你跑出来干什么!没发现他看你眼神不对吗!”
温婉蓉特别冤枉:“我,我怎么了?”
“他要杀你啊!”覃炀脏话连篇,“老子告诉你,他要杀谁,不睡觉不吃饭也要弄死对方,老子都没他那个决心!妈的!”
温婉蓉真心无语:“你杀人杀少了?”
覃炀边跑边说:“老子还有得过且过的时候,他是言必行行必果!”
温婉蓉小声嘟囔:“说别人,你还不是言必行行必果,说杀谁就杀谁。”
覃炀抹把脸上的汗,大喘气:“都他妈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跟老子翻旧账。”
最关键,他啧一声:“动真格,我未必制得住覃昱,有段时间宋执怕他,都不来府里找我。”
“为什么?”
覃炀大言不惭:“他比我们用功啊!”
温婉蓉顿悟,覃昱是用功好孩子,覃炀是淘气熊孩子。
一旦好孩子变坏孩子,比熊孩子更可怕。
她脑子转得飞快,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推进老太太屋里。
“进去,别出来!”覃炀在外面吼一嗓子。
温婉蓉拉回思绪,就听见外面已经响起利器撞击的尖锐声。
覃昱招招下死手,覃炀一刻都不敢大意,决不让对方踏入老太太屋的门廊下。
两人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
但覃炀明显感觉覃昱没用全力,可能考虑有祖母在,不敢大动干戈。
仅仅一个闪神,覃昱刀背一挑,瞬间打飞覃炀手里的刀。
覃炀来不及反应,锋利刀刃架住喉咙,他很识相没动弹。
覃昱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死还是她死?”
覃炀皱皱眉:“至于吗?”
覃昱眼底透出寒意:“行,你不做选择,我替你选,先杀你,再杀那女的。”
语毕,他手起刀落。
“住手!”
门廊下倏尔老太太严厉的声音。
覃昱一愣。
覃炀趁机一脚踹倒在地,踢飞对方的刀。
覃昱鲤鱼打挺,翻身跃起,两人没武器,改肉搏。
“闹够没!”老太太九凤杖重重敲击地面。
两人总算停手,互相推了对方一把。
老太太脸色沉沉,一步一步走过去,反手给覃昱一耳光,又给覃炀一耳光,两记脆响,两人偏了偏头,顿时整个院落安静下来。
温婉蓉被覃炀说怕了,只敢揭开门帘一个小缝往外看。
老太太厉声道:“杀敌杀到自家,都长本事了!”
覃昱皱皱眉,没吭声。
覃炀摸摸被打的脸,别过头,也没吭声。
老太太先对覃昱说:“你不愿意回来,就别回来,别影响你弟弟仕途!”
覃昱依旧不吭声。
老太太又转向覃炀:“当爹的人,处事还这么急躁!你哥万般错,非要在府里动手?传出去,别说覃家脸面,你堂堂护国大将军,在枢密院被人戳脊梁骨,好看吗?”
覃炀小声嘀咕:“祖母,温婉蓉就是他弄伤的,还把儿子弄回来,害我们吵架。”
老太太帮理不帮亲:“你平时行得正坐得端,阿蓉会误会你?”
覃炀语塞。
老太太说完覃炀,又看向覃昱,重重叹息:“你弟妹问牡丹伤势如何,她可以代劳照顾。”
覃昱拒绝:“不需要。”
覃炀在旁边嘁一声:“祖母,凭什么温婉蓉去照顾,她肩伤都没好,还去照顾别人,想得美。”
覃昱斜他一眼,大概有老太太在,隐忍没发。
覃炀哼一声,继续挑衅:“看个屁,我说错了?!不是你干的好事!还有,把你儿子接走!我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自己儿子自己养!”
话音刚落,覃昱直接开捶。
眼见两人又打起来。
“有完没完!”
老太太这次真发火,举起九凤杖,一套宋氏棍法,打得两人没敢动。
覃炀摸摸被打疼的地方,大一声哎哟,小一声哎哟,赶紧转移阵地:“温婉蓉,我被打伤了,快点帮我上药!”
说着,钻进老太太屋里,不出来了。
院子里只剩老太太和覃昱。
老太太伸手摸摸他的头,语气柔和下来,只问一句:“真不打算回来了?”
覃昱皱紧眉头,沉默半晌,缓缓开口:“祖母,我回不来了。”
稍作停顿,他坦白:“也许下次再见覃炀,沙场上见分晓。”
老太太蹙蹙眉,无可奈何叹气:“你怨你爹当初保覃炀,没保你?”
覃昱说不是。
“为什么?告诉祖母。”
“当初雁口关战役是个局,谁去谁死。”
老太太立刻否认:“不可能!”
覃昱握紧拳头,眉眼间泛起极浓的恨:“祖母,爹在最后关头,把我推下长坂坡,保我一条命。”
“所以你恨萧氏一族?”
“对。”
“即便对方是覃炀,是至亲手足?”
“一样斩杀。”
老太太最后劝:“可覃炀是你亲弟弟,你爹娘泉下有知,不会高兴。”
覃昱握紧的拳头松了松,冷静道:“祖母,战场上只有胜负,没有情感,全力以赴是尊重对手。我走了,祖母保重。”
说完,他转身离开。
老太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覃昱,你该学学覃炀的妥协,他性子顽劣,却比你识时务。”
覃昱脚步一顿,没回头,答道:“祖母,换覃炀,一定和我同样选择,说不定比我更甚。”
老太太看着覃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久久没说话。
冬青赶紧过来扶:“老祖宗,夜里露水凉,还是进屋吧。”
老太太叹息一声,转身往屋里走。
覃炀和温婉蓉怕影响老人家休息,两人直接回自己屋。
洗澡净身,上药,再躺到床上,外面打更的梆子响起,已是二更天。
覃炀没睡意,温婉蓉也没有。
两人沉默半晌,温婉蓉先开口:“你哥和祖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嗯。”
“覃昱是认真的?”
“嗯。”
“你是不是对我也有想法?”
“没有。”
“那为什么对我态度冷淡?”
“我心烦。”
“烦什么?”温婉蓉明知故问,从背后贴上来,搂着他,“因为我恢复皇女身份,给你带来困扰?”
“什么困扰?”覃炀会意,“你说覃昱恨萧氏一族,要和老子沙场见?”
温婉蓉往上挪了挪身子:“如果他是敌人,我觉得挺难缠的。”
覃炀“嗯”一声:“他确实不好对付,别看他比我大不了多少,以前读书、习武样样比我刻苦。”
“你怕吗?”
“怕谁?”
“覃昱。”
“说实话?”
“嗯。”
“不至于怕,不愿与他为敌,我们太知己知彼。”
温婉蓉最后问:“你以前和覃昱关系好吗?我刚才听说,他替你挨打,真的?”
“真的。”覃炀翻身,把温婉蓉搂进怀里,思绪拉回以前,“我第一次被宋执带粉巷喝酒,玩晚了回来,覃昱怕我被抓现行,跟我换了衣服。”
“结果?”
“结果肯定他挨打啊。”
“证明他很护你。”
“我没说他对我不好。”
问题,覃昱未死获救,本是喜事,没想到回来复仇。
覃炀只觉得惊喜变惊吓,最后变惊悚。
他叹气,所谓“多事之秋”,这还没到秋天,就出了这么一摊子事。
等到了秋天,是不是就该“秋后问斩”?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和温婉蓉这场赐婚也是阴谋之一。
以杀止杀?
随即否定,他们是先帝赐婚,再者覃昱说的是真的,谁料想他当初没死,这是其一。
其二,当初雁口关一役,算时间,应该在清君侧那会,朝野上下正处于内忧外患的状态,到底是皇上要除掉覃家功臣,还是杜皇后要除掉,不好判断,毕竟后来接手护国大将军一职是杜子泰。
如果皇后是主谋,皇后党覆灭,覃昱的仇非要算在萧氏一族的头上,尚有缓和的机会。
如果是皇上指示……
覃炀闷叹口气,他该怎么办?
护国大将军一职重新回到覃家手上,恢复兵权,枢密院由他主管,温婉蓉是婉宜公主,飒飒封为郡主,他们一家子都与皇室一族有瓜葛。
难不成覃家要决裂两派?
许家和宋家会怎么看?
他们和覃家关系再好,也不会拿自己家族利益玩笑,陪覃昱共赴复仇之旅。
所以整件事对覃家,只能哑巴吃黄连。
何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旦皇上知道,覃昱只有死路一条,搞不好会连累整个家族。
然而对覃昱下杀手,他做不到,眼睁睁看覃昱死,也做不到。
哪怕就刚才气涌心头,覃炀潜意识选择带温婉蓉逃走,也不愿正面交锋,大概出于这个原因吧。
他胡思乱想一通,唤声温婉蓉。
温婉蓉抬起头,下巴搁他胸口:“怎么了?”
“没什么,我以为你睡了。”
“没睡,睡不着。”温婉蓉说着看,头埋到他怀里,下意识说一句,“覃炀,我好怕。”
覃炀摸她的头发:“怕什么?”
温婉蓉紧紧搂住他脖子:“怕你和覃昱一样,到时不要我了。”
覃炀笑出声:“不要你,要谁?娶牡丹回来?我哥不会同意吧。”
“我说正经的!”温婉蓉不满抬头,恨不得咬死他。
“我也说正经的啊。”
温婉蓉说睡觉,翻过身不吭声。
覃炀跟着翻过来,一手搂住她的腰,捏肚子上的肉,坏笑:“温婉蓉,你不能光长肉不生崽啊,你看覃昱儿子都三岁了。”
温婉蓉转头瞪他一眼。
覃炀开始犯贱:“哎,等你伤好了,我们加把劲啊。”
温婉蓉哼一声:“不生,刚才你不是说要娶牡丹吗?要她给你生儿子。”
覃炀笑她醋劲不是一般的大。
温婉蓉还嘴:“好意思说我,你还不是一样!”
“好,好,一样,一样。”
覃炀嘴上哄,心里却想另一件事,他想牡丹既然和覃昱相熟,也许身份根本不是花魁,覃昱对粉巷兴趣不大,十六七岁,府上配过通房丫头,谙知男女之事,再后来怎么回事,覃炀没在意,反正他不同,不喜欢吃窝边草,也不喜欢固定一个。
当然那都是过去式,现在当下,裆下一个温婉蓉,够他喝一壶。
转念,思绪又回到牡丹身上。
如果牡丹不是花魁,她躲在粉巷,意欲何为?
真正身份又是什么?
覃昱的眼线?
可眼线,眼到床上,还眼出个儿子……覃炀无语,暗想,覃昱是多饥渴,见到漂亮姑娘就生扑,连手下眼线都不放过。
啧!太没底线,太没水准,太没操守。
他感叹的同时,温婉蓉也想到牡丹,却是另一番言论。
“覃炀。”她叫一声。
“什么事?”
“我说覃昱对牡丹不是无情无义,你还不信。”
“他有情有义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温婉蓉白他一眼。
覃炀忙补充道:“我的意思,覃昱真喜欢牡丹,为什么不娶她?还把儿子放在府邸养,足以证明……”
“足以证明,女人无所谓,儿子才是自己的,对不对?”温婉蓉说出他心里话。
覃炀不想在男女问题上跟温婉蓉一争高下,反正争到最后还是他服软。
“睡觉,睡觉。”
“不说就是心虚。”
“你看看时间,老子明天早朝,还能睡几个时辰。”
提起早朝,温婉蓉就怕覃炀睡得不好,第二天没精神:“好,睡觉,听你的。”
然后她美美靠他怀里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是起晚了,温婉蓉手忙脚乱拿衣服,又叫小厨房赶紧送早饭。
覃炀边吃边说:“你就不要出去了,下午找个机灵小厮去趟青玉阁,问问牡丹的情况。”
温婉蓉会意:“你猜覃昱住在牡丹那?”
覃炀拿筷子点了点:“未必,你先叫人先去查,查完回来,有结果,我们再说后话。”
温婉蓉点点头,跟从前一样,把人送到垂花门。
覃炀看她肿胀的肩膀,心疼抱了抱,临走时要她白天去老太太那边待着,就怕覃昱杀回马枪。
然而覃昱在府邸一通闹后,连带牡丹一起消失不见。
打探小厮回来说,牡丹已经从青玉阁赎身,至于赎客,是个极陌生的名字,再从花妈妈的描述,是个长相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
覃炀说,覃昱不会傻到自己露面。
温婉蓉猜,覃昱应该把牡丹藏起来养伤。
不管结果如何,覃炀希望覃昱永远不要在燕都露面,永远……
温婉蓉问他,覃昱是不是已经离开燕都?
覃炀摇头:“不好说。”
“怎么呢?”温婉蓉一边整理飒飒小衣服,边问,“都过去七八天了,不都挺消停吗?”
覃炀躺在摇椅上,难得正儿八经看兵书,眼皮都未抬一下:“他那天约我午时见面,我没去,绑牡丹来,搅黄了,估计他有话没说。”
温婉蓉“哦”一声,问:“他还会来吗?”
覃炀烦不过,把书反扣,叫温婉蓉倒杯凉茶,喝一口:“他来是什么好事。”
温婉蓉蹲在摇椅旁边,枕在他胳膊上,闷闷道:“我想跟他解释清楚,再怎么说,覃昱是飒飒大伯,我感觉祖母这两天明显瘦了。”
覃炀骂:“祖母都是被覃昱那个王八蛋气的。”
顿了顿:“你不知道,祖母以前多疼他,我挨打都未必护着,只要我爹拿透骨鞭打他,保证第一鞭下去,祖母就来。”
“可我看祖母也很宠你啊。”
“我不一样,我和覃昱从小性子不同,他比我闷,别看在府里听话,出去打架,冲头一个。”
温婉蓉有些惊讶:“他还出去打架?”
覃炀拉她起来,坐大腿上:“我跟你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没看出来。”
“你没看出来的事多咧。”覃炀重新拿起书,翻一页,“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比我心狠手辣。”
“比如呢?”
“比如牡丹这个事,哎,不说别人,就说我俩,你要跟老子养个三岁大的儿子,连名分都没有,早都闹上府,不让老子消停吧。”
说得好像多了解她似的。
温婉蓉粉拳落他身上:“我能一样吗?我又不是粉巷姑娘。”
覃炀好似无意道:“牡丹也不是粉巷姑娘。”
温婉蓉问他怎么知道?
“你觉得覃昱像那种粗心大意,随便睡,睡出个儿子的人?”
说着,他拍拍温婉蓉的屁股,示意她起身:“而且那晚他提前来救牡丹,我不认为他单纯来救人,也许担心牡丹吐露什么,不然怎么解释我在粉巷第一次发现他时,他把牡丹一人扔在厢房,自己玩失踪?”
温婉蓉拿个杌子坐旁边:“什么意思?”
“粉巷人多眼杂,晾死老子不会暴露他,更不会对牡丹如何。”
说到那天喝花酒,他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提醒温婉蓉:“哎,老子跟你重申一遍,你以后少跟西伯狗来往,最好别来往。”
温婉蓉以为他吃醋:“你是不是没话找话,想吵架?”
覃炀啧一声,不耐烦道:“老子说正经的!”
“你说,你说。”
“那天我们喝酒,我在房里转一圈,西伯狗也在房里转一圈,我猜他没发现什么,但喝到后来,只要我站在窗边,他就盯梢我。”
稍稍停顿:“大理寺捉人查人的本事,在燕都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是都察院办案,有时需借助大理寺的线人人脉,被他们盯上,不是好事。你总不想老子因为覃昱的事,吃牢饭吧?”
温婉蓉说知道,心里却想,真有那一天,哪怕舍生忘死也会求丹泽放了覃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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