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最后一个知道
一晃六天过去。
覃炀身体基本无碍,钟太医三天前来复诊后,开了最后一副药就再没来过。
而这副药,在覃炀这里也成了摆设。
他说没事了喝屁的药,温婉蓉叫小厨房煎好端来,也不喝,最后趁不注意,全部倒在花钵里。
这头他刚干完坏事,门廊下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一听就知道是宋执。
没一会又听见和温婉蓉打招呼:“嫂子,有吃的吗?我饿了一天。”
覃炀单眉一挑,真把他家当宋家厨房,跑出来吼:“滚滚滚!”
宋执不理,继续对温婉蓉笑:“嫂子,小厨房有饭菜吧?”
温婉蓉点点头。
宋执哎一声,转身去小厨房。
覃炀跟着后面喊:“站住!谁准你去小厨房!哎!”
于事无补。
温婉蓉要他声音小点,别吓着飒飒:“进屋,进屋,宋执偶尔来吃个饭,有什么关系。”
说着,她把他推进屋。
覃炀不乐意:“别听他胡扯,八成这段时间在外面吃腻了,跑老子这里换口味。”
温婉蓉不在意:“他喜欢小厨房的口味,证明府上的厨子手艺好,换就换吧,有什么关系。”
“你倒好心。”
温婉蓉从乳娘手上接过飒飒:“再怎么说,宋执是你表亲,他找上门要吃饭,我还能不给?”
“随便,随便。”覃炀懒得扯家长里短,也没兴趣,开始逗飒飒。
飒飒以为又跟她疯,咯咯笑不停,伸手要覃炀抱。
覃炀抱过来,心血来潮,跑到摇椅上坐着,来回摇晃,飒飒趴在身上跟着晃,各种来劲,顺便把亮晶晶的口水蹭在衣襟上。
“你干脆解甲归田带孩子,别人是乳娘,你是乳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执吃完饭,软骨头一样倚在门框上,开始嘴贱。
覃炀本想还嘴,一看飒飒,起坏主意。
他把飒飒抱起来,塞给宋执:“来,来,你抱下,我擦擦身上口水。”
宋执一脸无措接过飒飒,不情愿说不是有温婉蓉吗,为什么要他抱,话音未落,就听“哎哟”一声。
覃飒飒的小巴掌毫不犹豫拍宋执脸上。
温婉蓉赶紧从里屋出来,把飒飒抱走,骂覃炀:“你有事叫我啊,麻烦宋执干什么!”
覃炀慢悠悠擦着口水,不紧不慢道:“他抱一下又不会死。”
宋执生怕自己破相:“打脸就会死!”
覃炀当没听见,对飒飒说:“打得好。”
温婉蓉无语:“覃炀,飒飒迟早要被你教坏。”
宋执附和:“上梁不正下梁歪。”
覃炀要温婉蓉抱飒飒进里屋,他要收拾人。
温婉蓉自然不让:“当爹的人,能不能有点正形。”
宋执在一旁:“嫂子说的对。”
“滚!”
覃炀吼一嗓子事小,把飒飒吓一跳,随即别嘴,哇的一声哭起来。
温婉蓉连哄带怨:“跟你说了多少遍,声音小点!会吓到孩子!”
覃炀不吭声,默默挨训。
宋执一见乐极生悲,脚底抹油溜了。
走到大门口,想起来,过来吃饭是顺便,主要来问覃炀。
听宫里小道消息,飒飒被封为郡主,想来证实,结果一顿饭耽误正事。
不过出都出来了,宋执不想回去,反正明天封赏大典,一切揭晓。
隔天封赏大典辰时过半开始。
一早,覃炀穿好枢密院送来护国大将军的铠甲,打算带温婉蓉一起进宫,心想什么郡主、公主无非大宗正院走个过场。
温婉蓉却一反常态,要他先走,她要亲自把飒飒送到老太太那边才放心。
覃炀纳闷,问这种小事交给乳母就行了,何必亲力亲为。
温婉蓉要他别管,就抱着出了门。
覃炀因为要先去枢密院转一圈,必须提前出门。
再踩着点进宫。
宋执跟他走一起,左右望了望:“温婉蓉没跟你一起来?”
覃炀说她要先安排好飒飒。
宋执扬扬眉,赞了句好母亲。
再无下话。
一是今天封赏大典众臣居多,说话不方便;二是那些锦上添花的马屁精隔三差五凑到覃炀身边,谄媚般覃将军长覃将军短,似乎早忘了,不久前唯恐不及避瘟疫一样,避开覃炀。
覃炀自打从平北将军降为御林军统领,又高升为护国大将军,起起伏伏后,对许多事看淡了,也可能因为有了飒飒的缘故,他也不像以前看不惯谁都摆在脸上。
现在他更多是不在意,官场沉浮不就那么回事。
所以马屁精们都奇怪,覃将军好像变了。
覃炀听见窃窃私语,也懒得理。
他现在就觉得飒飒好玩,飒飒是他心头肉,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飒飒。
宋执纳闷,用胳膊肘撞他一下:“你竟然没给那群王八蛋冷脸,太不可思议了。”
覃炀瞥一眼,无所谓道:“放个屁还当真。”
语毕,两步跨进奉天殿。
今天说是封赏大典,不如说是萧璟无论是装病还是真病,这么久一来,正儿八经坐在龙椅上早朝。
他气色差强人意,偶尔咳两声,消瘦脸庞长胖些许,一身龙袍似乎新做的,胸口精致刺绣的正面龙头,画龙点睛,呼之欲出,气势磅礴,锐不可挡。
众臣皆呼“吾皇万岁”,声音回响整个殿内。
萧璟神色自若,一句“众爱卿平身”后,旁边的太监向前一步,打开明黄绸缎的诏书,口齿清楚念加封赏赐。
护驾有功者,覃炀官复原职,升护国大将军;宋执升枢密院侍郎;丹泽升大理寺卿;钟太医升太医院院使;许翊瑾升忠武将军,再往后跟随宋执一起的几个祸祸一律官升四品。
覃炀一行人立即叩拜谢恩。
萧璟没吭声,太监接着念,恢复温婉蓉皇女身份,封为婉宜公主,改萧氏,名婉蓉不变,其女封英飒郡主,钦此。
话音刚落,群臣哗然。
不说覃炀,连带宋执和许翊瑾都愣住了,只有丹泽面不改色垂眸,静静聆听。
他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早在发现钟太医身份到保和殿表衷心时,无意看见两个小太监在收拾一副画,画上美人和温婉蓉有七分相似。
丹泽暗暗惊讶之余,心里明白几分,只当没看见,继续跟萧璟汇报。
只是余光瞥见温婉蓉环佩叮当,凤簪明耀,一席明红金线绣牡丹的长裙逶迤拖地,踱步龙椅的方向时,心底忍不住惊艳一把。
然而惊艳不止丹泽,还有拉回思绪的覃炀。
他和受封的一行人归位后,一瞬不瞬盯着站在龙椅右边的温婉蓉。
温婉蓉始终垂眸,紧抿着嘴,神色看不出一丝波澜。
萧璟抬头,对温婉蓉露出难得的微笑,又看向群臣,声音带着几分痛惜:“皇兄临终托孤于朕,朕当时受方、明佞臣迫害,心有余力不足,本想等太子继位,稳固江山,再回来履行承诺,谁曾想太子心慈天下,被奸人利用,逼死宫中,朕救驾来迟,又恐余党妄为,不得已将皇女藏在温府。”
“如今叛党已出,朕身为天子,一言九鼎,只是这个承诺晚了许多年。”稍作停顿,他看向温婉蓉,声音悲戚,“婉宜公主,你可怪皇叔心狠,丢你不管不顾?”
温婉蓉跪拜回答:“婉宜不敢,皇叔有皇叔的思量,婉宜相信皇叔绝不是无情之人。”
说这番话时,她甚至可以感受下面投来的焦灼目光。
除了覃炀不会有第二人。
她从头到尾不敢抬头,更不敢抬眸,就怕目光相触间,泄露彼此心里秘密。
以对覃炀的了解,就刚才那番明则体恤暗则歌颂明君的言论,其实是大宗正院编排好的说辞,但覃炀不知道,一定打心里不齿她。
温婉蓉满心惶恐,一心想如何解释,哪怕回去吵架,也得把话说清楚。
于是整场大典,她像一个牵线木偶,把大宗正院交代的话原原本本说一遍,谢幕收场。
再后面,不记得大典什么时候结束,只听太监宣布“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温婉蓉悬着一颗心落下,稍稍抬眸,看向覃炀,对方正似笑非笑回看她。
她知道覃炀不高兴,猜他是不是跟齐淑妃一样想法,觉得自己藏得深,故意隐瞒身份不说。
她向他露出道歉的神情。
他目光瞥向一边。
再后来,群臣离开奉天殿,温婉蓉追出去时,宋执告诉她,覃炀谁都没理,一个人先走了。
温婉蓉二话不说,提着裙子直奔宫门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好看见覃炀上马。
她不顾形象,大叫一声“覃炀”。
覃炀拉住缰绳,回头瞥一眼,原地不动,也未下马。
“你听我解释行不行?”温婉蓉跑过来,怕他走,拉住缰绳,一脸焦急抬头。
“解释什么?”覃炀要她松手,几分讽刺,几分淡漠,“婉宜公主,卑职有要事去枢密院,若殿下无事,”
说到这,语音一顿,指了指刚走出宫门的丹泽:“喏,您可以找他,他服侍过长公主,一回生二回熟,再来服侍您,肯定比对长公主有经验。”
温婉蓉瞥了眼远处的丹泽,又看向他,蹙起眉头:“覃炀,你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我对你什么心思,不了解吗?”
“不了解。”覃炀居高临下,面无表情,“早知当初去疆戎是公主殿下,就是给卑职一百个胆也绝不碰公主分毫。”
语毕,他扬起马鞭,不给温婉蓉任何说话的机会,绝尘而去。
温婉蓉还想去枢密院继续找他解释,被追出来的嬷嬷拦住:“公主殿下,太后有请,您赶紧跟老奴去一趟。”
大宗正院的流程没走完,她就不能离开。
在仁寿宫,温婉蓉觉得的自己脸都笑僵了,明明“祖母”与“皇祖母”一字之差,喊起来却生分许多。
再从仁寿宫出来,大宗正院的人带她去参观公主府,还问什么时候与覃驸马搬来一起住?
温婉蓉笑笑,推脱,过些时吧。
可她知道,打死覃炀,他也不会陪她来公主府住。
温婉蓉头疼,问大宗正院还有别的事没?没有就送她回覃府,她要回去照顾飒飒。
大宗正院的人连忙示意,说已经在宫里安排两个有经验乳娘过去,专程照顾英飒郡主。
“谁要你们安排人?!”温婉蓉要疯了,覃炀已经误会她,再回去看见宫里派去照顾飒飒的乳娘,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大宗正院的人也委屈,说乳娘是太后临时加派的,他们不过秉公办事。
温婉蓉什么话都不想了,也不管流程不流程,要大宗正院的人送她回覃府,立刻,马上!
再等回府,果然宫里的乳娘已经抱着飒飒玩,而之前请的正在门廊下,等着辞行。
温婉蓉怎么留也留不住,最后妥协,付了比之前多一倍的银钱结算。
而后,她叫冬青和红萼来拆了头发,换了衣服,又叫乳娘把孩子带到祖母那边睡一晚。
冬青是伶俐人,看出她情绪不对,没多问,带人离开。
屋子里没了飒飒的吵闹声,一下子安静许多。
温婉蓉颓然躺在覃炀的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摇晃,等他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亥时落锁的时间。
覃炀掐点回来,一进屋连看都不看温婉蓉,直径进里屋,温婉蓉过去伺候他脱衣服,被他挡开。
“这种小事,卑职怎敢劳烦公主。”
“不是,覃炀,你听我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是你不信。”
“老子不信又怎样?!”覃炀火冒三丈,顿了顿,倏尔平静下来,冷冷看她一眼,“卑职粗人一个,望公主海涵。”
而后压根不想听她讲话,只问:“飒飒去哪了?怎么,封了公主、郡主,卑职连自己女儿都看不了了?”
温婉蓉垂眸:“飒飒今晚睡祖母那边。”
覃炀哦一声,重新套上外衣:“公主殿下休息,卑职告退。”
说着,他转身就走。
温婉蓉立刻上前拉住他:“覃炀,你这是做什么?没完没了冷嘲热讽,还要我怎样?我们在一起两年,孩子都有了,你觉得我有必要隐瞒吗?我确实不知道!”
覃炀甩开手,用她从未听过的正经语气说:“正因为在一起两年,老子信任你,以为你什么都会告诉我,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有事都是从别人嘴巴里知道,而且最后一个知道。”
“你什么身份不重要,就算之前提醒过,我没信也不是关键,关键是你之前一无所知,老他妈被人欺负,老子真怜惜你,不惜得罪人护你周全,结果弯一大圈最傻就是老子。”
顿了顿,他看向她:“是不是在你心里,老子就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肤浅废物?”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温婉蓉想过去抱,被推开,急了,“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很小的时候总做噩梦是关于宫里的,可是后来没梦到也淡忘了,我,我……”
她一连说两个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不对,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的惘然。
覃炀打开门,留她一个背影:“什么都不用说了,就这样吧。”
温婉蓉想去追,却迈不动脚。
她想拉住覃炀又说什么呢?
只是这一夜,又是个不眠夜。
温婉蓉躺在里屋床上,揉着飒飒的小衣服睡不着。
而覃炀一进书房,能砸的都砸,掀翻桌子、椅子,以及书阁,最后闹累了,歪在榻上,管他一地狼藉。
两人不同房也不同床,到底什么时候睡着,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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