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守护
英哥儿声音又小下去:“可冬青说,声音太大会吵到曾祖母休息。”
覃炀要他少听丫鬟屁话:“你管她们说什么,飒飒比你还吵,曾祖母说过吗?”
英哥儿想想,摇摇头。
覃炀大力揉揉他的脑袋:“那不就完事了,以后有什么想法说出来。”
英哥儿说,不想和冬青她们说,因为她们爱传话给曾祖母,婶娘每天去的时间又有限。
覃炀重新把他抱起来:“那就跟叔父说,叔父替你保密。”
英哥儿受宠若惊,眼睛亮了亮,随即黯下去:“可她们说叔父每天好忙,要我不要打扰叔父和婶娘。”
覃炀说无所谓:“你以后想来就来,你婶娘一般不进宫都在府邸,你有什么话可以要她转告。”
英哥儿如临大赦点点头,忽然童言无忌冒出一个问题:“叔父,你什么时候教我骑马?”
覃炀有些意外,问:“你想骑马?”
英哥儿点头如捣蒜:“爹爹以前说带我骑马,后来,后来……”
他声音小下去,转到另一个问题上:“叔父,我爹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覃炀没想到他重提这个问题,又想到覃昱不明朗的态度,脑子转一圈,回句:“不知道。”
英哥儿像获得一丝希望,睁大眼睛问:“叔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覃炀大喇喇靠在栏杆上,回答:“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你爹又没跟我说过。”
小孩子理解很直接:“爹爹没说不要英哥儿?”
覃炀“嗯”一声:“起码我没听过。”
英哥儿挺高兴,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怕覃炀,继续问:“叔父,我娘呢?说过吗?”
提及牡丹。
覃炀没正面回答,答非所问,抛出另一个问题:“英哥儿,叔父问你,你娘和你婶娘,你觉得谁好?”
英哥儿不假思索回答:“我娘。”
覃炀接着问:“你觉得你娘好,今天为什么偷偷跑出来看婶娘?”
英哥儿像犹豫不决,又像不知道如何表达,想了好一会,才说:“我怕婶娘也不要我了。”
覃炀摸摸他的头,岔开话题:“走吧,叔父送你回曾祖母那边。”
英哥儿很听话点点头,不过这次,他没要覃炀抱,而是扶着大手从长椅上蹦下去,还沾沾自喜抬头咧嘴笑。
覃炀心想,这才是儿子该有的样子。
等快到老太太院子,英哥儿忽然不想走了。
“叔父,我不想跟乳娘睡。”小家伙停住脚步,仰头看着覃炀。
覃炀也停住脚步,低头问:“为什么?”
英哥儿蹙起小眉头,不大高兴:“每天晚上有几个丫鬟都喜欢来揪我脸,好疼。”
覃炀头一次觉得英哥儿有意思。
他哈哈笑起来,问;“你想去哪睡?”
英哥儿立刻回答:“想和婶娘睡。”
覃炀单眉一挑,直接拒绝:“不行。”
英哥儿争取:“英哥儿不尿床,也不吵婶娘瞌睡。”
“那也不行。”
“可英哥儿就想和婶娘睡。”
覃炀想屁大点年纪狗大个岁,还想霸占温婉蓉:“你婶娘只能陪叔父睡,其他人都不能陪。”
英哥儿皱起小眉头,不高兴也敢怒不敢言,慢吞吞往老太太院子那边挪,明显各种不想回去。
走了会,他又仰起头叫住覃炀:“叔父,英哥儿忘了字帖,现在回去拿。”
说着,不等覃炀同意,转身就跑,小胖腿和撒欢没两样。
覃炀看穿他的小九九,合计年纪不大,心思不少。
他不近不远跟在后面,没说任何话,盯着小胖身影在游廊里跑得满头大汗,也没喊累,心里盘算小东西先天体力、耐力不错。
英哥儿急着找温婉蓉,一口气跑进院子,气喘吁吁大喊:“婶娘!婶娘!”
温婉蓉趴在床上,愣了愣,刚刚扶着腰起床还没走到堂屋,就看见一个小身影跑过来,抱住她的腿,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撒娇:“婶娘,英哥儿饿了。”
温婉蓉用帕子给他擦汗,又把孩子牵到八仙桌旁,打开糕点盒子,问他想吃什么自己拿。
英哥儿看了眼糕点,摇摇头,指指肚子:“英哥儿想吃饭。”
温婉蓉一看漏刻,离午时还早,以为是小孩嘴馋,拿块糕饼喂一口,笑道:“你先吃点糕饼垫吧垫吧,到了午时,就留在这里跟婶娘还有叔父一起吃好不好?”
英哥儿嘴巴里吃得鼓鼓的,一个劲点头。
温婉蓉擦擦他嘴边沾的糕点渣子,倒杯茶水,递给他,要他慢点吃。
她趁英哥儿吃东西,转到孩子身后,伸手到衣服里摸了摸,全是汗,找块干净帕子垫进去,轻声道:“天气热,不要跑来跑去。”
话音刚落,覃炀的声音传过来:“不是回来拿字帖吗?怎么还吃上了?”
英哥儿一听他的声音,赶忙把手里半块糕饼放在桌子上,又将手在衣服蹭蹭,像被抓包,小心翼翼转身,心虚叫声“叔父”。
温婉蓉一听覃炀的话,就明白几分,摸着英哥儿的脑袋笑出声,逗他:“你到底回来拿字帖还是肚子饿?”
英哥儿偷偷看一眼覃炀,又看向温婉蓉,低头实话实说:“婶娘,英哥儿不想回曾祖母那边,她们喜欢揪我脸,好讨厌。”
温婉蓉听了,怔了怔,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先把孩子的脸捧起来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问题,循循善诱道:“因为英哥儿长得太可爱,大家都喜欢你,忍不住想摸摸你,下手重了,弄疼你了是不是?”
英哥儿点点头。
温婉蓉重新拿一块糕饼塞他手里:“婶娘明天会去曾祖母那边说说,让她们不碰你,但你不舒服的时候,要说出来,告诉别人,不要揪你,会疼,知道吗?”
英哥儿盯着手上的糕饼,很不高兴道:“英哥儿说过,她们还揪。”
温婉蓉问:“你跟曾祖母说过吗?”
英哥儿摇摇头:“冬青和婶娘说的一样,说都是喜欢我,才想摸摸我,要我别跟曾祖母说。”
温婉蓉哦一声,她心思冬青可能想丫鬟婆子喜欢英哥儿,摸一下,揪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叨扰老太太。
她揉揉他的头:“行,婶娘知道了。”
英哥儿咬一口糕饼,又说:“婶娘,英哥儿晚上睡这儿行不行?”
温婉蓉说想睡哪都可以。
英哥儿露出难色:“可叔父不让。”
温婉蓉笑,知道覃炀为什么不让:“没事,婶娘去跟叔父说。”
英哥儿坐在凳子上,两条小腿晃来晃去,放心大胆地吃点心。
稍晚,温婉蓉叫下人备好洗澡水,叫覃炀帮英哥儿洗。
覃炀不想,可温婉蓉的腰还没好利索,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英哥儿在覃炀面前乖得很,叫站着,绝不坐着。
所以没听几声水响,一会英哥儿披着搓澡巾被抱出来。
温婉蓉怀疑没洗干净:“这么快?”
覃炀说天气热,男孩子跑一跑出汗很正常,没必要洗那么仔细,反正还要出汗。
温婉蓉十分无语,照覃炀的养法,孩子将来也是个糙。
“你把孩子放床上,我帮他穿衣,你别管了。”
覃炀问她腰行不行。
温婉蓉说没事,叫红萼把冬青叫来,顺便把孩子换洗衣服拿来两套。
英哥儿就光溜溜坐在床上,等穿衣服,结果坐着坐着,就想躺着,躺下去后没一会,眼皮开始打架,再等温婉蓉发现时,已经睡着了。
温婉蓉把薄被拿过来,给他搭上,仔细端详熟睡的侧脸,和牡丹像极了,一看就是她的孩子。
“你在干吗?”覃炀进来准备给她上药。
温婉蓉嘘一声,指指英哥儿,声音压得极低:“小点声,孩子睡了。”
覃炀跑过来,趁其不备,贱手贱脚搓英哥儿的小脸,不悦道:“抱西屋去,不准睡老子的床。”
温婉蓉捂嘴笑:“什么你的床,你不是总说西屋热,容易长痱子,英哥儿年纪小,更不能过去。”
覃炀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温婉蓉把他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再找机会还给他……
除了干瞪眼,只能窝到摇椅上作瘫死状。
温婉蓉把药瓶拿过去,要他去西屋帮忙上药。
覃炀拿她没辙,跟过去,温婉蓉趴在榻上,转脸对他说:“覃炀,我想了想,还是赶紧要英哥儿改口吧,他现在长得太像牡丹,我怕纸包住火。”
“这事你看着办,依老子脾气早该改,不改口就打。”
“你能不能别这么简单粗暴,他是孩子又不是敌寇。”
覃炀哼一声,正话反说:“你都怕纸包不住火,等皇上发现,满门抄斩的时候,你也把刚才的话说给他老人家听,他是孩子不是敌寇。”
温婉蓉微微叹气:“覃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覃炀说:“老子不在乎哪个意思,皇上会不在乎?”
温婉蓉没吭声。
覃炀上好药,边盖药瓶边说:“温婉蓉,这事可大可小,忘了跟你说,覃昱本来今晚要我去粉巷会面,我推了,一方面我确实生气,另一方面我不想被牵着鼻子走。牡丹进宫尘埃落定,老子不想见到他们俩个其中任何一人,你懂我意思吗?”
温婉蓉爬起来整理衣服,轻点下头:“你的意思我懂,你怕覃家被他们牵连。”
“你知道就好。”顿了顿,覃炀又说,“覃昱如果真找我有事,估计这两天会来府里,你最好晚上带英哥儿去祖母那边睡。”
温婉蓉说不想去:“总逃避也不是办法,我替大哥完成两件大事,没功劳有苦劳,不说牡丹,就说英哥儿,我视如己出,他看在孩子的份上,就不应该把对萧氏一族的仇恨记我身上。”
覃炀没说话。
温婉蓉扶着腰,下榻接着说:“覃炀,就冲大哥对牡丹这点良知,我赌他不会对我如何。再说我若向着萧氏一族,他和牡丹能安然无恙待在燕都吗?不说之前大理寺查出眉目,我只要在仁寿宫多说一句,太后会置若罔闻?”
覃炀听罢,依旧没说话。
温婉蓉视线转向他,正色道:“说句你不爱听的,比善,覃昱胜过你,他只是被复仇蒙了心智。”
覃炀微微一怔,倏尔笑起来:“难得听你为覃昱说话。”
温婉蓉说:“就拿牡丹这件事说,如果换你,以我对你的了解,哪个下属敢阴你,无论男女只会成刀下鬼。”
覃炀“嗯”一声:“没错,老子不需要异心之人。”
“哪怕对方喜欢你?”
“照杀不误。”
“所以咯。”
“所以,你该干吗干吗,去老实躺着,别说些没用的,我是我,覃昱是覃昱。”
温婉蓉抿嘴笑,手搭在粗糙的大手上:“扶我去东屋,免得一会英哥儿醒来找不到人。”
覃炀嫌她多事:“找不到就找不到,就是你们这些妇人之仁,把小崽子养得娘们叽叽。”
“你……”
她话音未落,外面传来红萼的声音:“夫人,冬青姐姐来了。”
两人很有默契结束方才话题。
冬青见温婉蓉扶着腰,走路不利索的样子,愣了愣,关心道:“夫人,您……”
没事两个字还在嘴边,覃炀打断:“她歇一天就没事了,别大惊小怪,更不要惊动祖母。”
话里话外清清楚楚,别多话。
冬青识相不再多问,把衣服放下,确定似的问一句:“夫人,您这样,奴婢还是把英哥儿抱回去吧。”
温婉蓉说不用,又说英哥儿今晚就睡她这边,要冬青回去说一声。
随即接过手上换洗的小衣服,进里屋给孩子穿衣。
英哥儿大概跑来跑去,闹累了,睡得很沉。
覃炀捏捏白嫩的屁股蛋,对温婉蓉笑:“我看小崽子光屁股睡挺好,穿什么衣服。”
温婉蓉白他一眼:“你不穿就不穿,别影响孩子,自己不怕羞,晃来晃去,也不管别人看见什么心情。”
覃炀笑得开心,乐得开怀:“什么心情,我看你用的时候心情很好啊。”
温婉蓉瞪他一眼:“有孩子在,别胡说!”
覃炀贱兮兮地笑,伸手想摸温婉蓉的脸,被挡开。
温婉蓉声音极低,不满道:“你有点正形好不好,别把孩子吵醒了。”
覃炀笑,正想如何调戏香绵羊,倏尔英哥儿哼哼两声,动了动。
温婉蓉以为英哥儿被吵醒,赶紧轻轻拍背,哄继续睡。
英哥儿果然没动,似乎又睡过去,隔了半晌,糯糯唤声“娘”,抽动两下鼻子,又没了动静。
温婉蓉看出来英哥儿在梦里哭,顾不上腰伤,忍痛侧躺把孩子搂在怀里,低低道:“英哥儿乖,有婶娘在,别怕。”
英哥儿这次真的睡过去,没再发出任何动静。
温婉蓉叹息一声,一边像哄飒飒睡觉那样拍英哥儿,一边看向覃炀,小声说:“这孩子心思深,你听我一句劝,对他好点,他和飒飒不一样,飒飒不知愁滋味,是因为你的爱和宠,可英哥儿知道他被父母丢在覃府,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要说覃炀一点感触没有,是假话。
他同时失去两个亲人时,也曾心痛、难过得要死。
但那时比英哥儿大十几岁,不是软弱可欺的孩童,有其他发泄途径。
再看英哥儿,极敏感问起覃昱和牡丹时,说心里话,覃炀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血浓于水,以前没感觉,但飒飒出生后,心里或多或少发生变化。
英哥儿虽不是亲生,但到底是覃家人,覃炀面上对孩子苛责,但自己都能感受护犊的心态。
如同保护飒飒一样,也会保护英哥儿。
所以他潜意识不希望英哥儿和覃昱见面,对小孩总是种伤害,而这种伤害需要温婉蓉和他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抹平。
覃炀头一次放轻动作,抚摸英哥儿的额头,嘴上嫌弃:“娘们叽叽,不知像谁。”
温婉蓉知道他心里还是疼英哥儿,趁机提议:“今晚孩子跟我睡,你睡西屋,好不好?”
覃炀淡淡瞥她一眼,表情似乎在说,老子能说不好吗?
温婉蓉抱歉地笑笑:“委屈你一下。”
覃炀叹口气,说行吧,正好覃昱晚上来,别打搅娘俩休息。
英哥儿一觉睡到午时过半,醒来一睁眼看见温婉蓉躺在身边,本能往她身边钻,不知睡糊涂,还是口误,极小声唤声“娘”。
温婉蓉听见,心里有些诧异,又有些不是滋味,面上轻声问:“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饭?”
英哥儿揉揉眼睛,点点头,爬起来,小大人一样自己穿衣。
覃炀饿得不行,提前上桌等。
温婉蓉怕他等久不高兴,帮英哥儿穿好衣服,赶紧坐到桌边。
覃炀难得对孩子露出笑脸,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叫英哥儿过去。
英哥儿不敢和覃炀挨太近,看看空位,又看向温婉蓉。
温婉蓉对他笑笑:“叔父想和你坐一起,你不想跟叔父坐吗?”
英哥儿迟疑一下,还是坐过去。
覃炀二话不说,一筷子戳两个肉圆子放英哥儿碗里。
英哥儿大概饿了,忘记平时言谢的规矩,咬了一口肉圆子,才想起来对覃炀说:“谢谢叔父。”
覃炀问他喜不喜欢?
英哥儿点点头,又咬一大口,边大声说好吃,边笑嘻嘻扬起嘴角。
温婉蓉看在眼里,没说话,暗暗松口气。
饭吃一半,覃炀好似无意道:“等你婶娘身子好利索,抽空带你们去郊外马场转一转。”
英哥儿不知道马场是做什么的,好奇问:“叔父,什么是马场?”
覃炀说马场是养马,贩马的地方,扒口饭,又道:“等你六岁生辰,叔父送你匹矮马,你自己学着骑。”
“真的吗?”英哥儿眼睛亮极了,顾不上吃饭,转向覃炀,兴奋道,“叔父,叔父,我要黄色的马!黄色的!”
覃炀纠正他:“那叫黄骠骑,什么黄色的马,不懂别瞎嚷。”
英哥儿“哦”一声,听得认真,也不怕了,又问:“叔父,红色的马呢?”
覃炀详细解答:“枣红叫骅,赤色叫骍。”
英哥儿睁大眼睛,继续问:“那黑色的呢?”
覃炀说:“纯黑叫骊,青黑叫骐,黑身白蹄叫骓,浅黑杂白叫骃。”
为防止小东西没完没了问下去,他提前打断,用筷子点点碗:“以后去马场再教,先吃饭。”
英哥儿露出无比崇拜的神情,小鸡啄米似点头,然后学覃炀的样子扒饭,还用筷子戳肉圆子。
别的学不会,言传身教,无师自通。
温婉蓉要他慢点吃,别噎着。
覃炀无所谓,叫温婉蓉给孩子倒杯水,说噎着就喝水。
温婉蓉一脸无语,再看英哥儿,小家伙学得有模有样,噎着也很听话地喝水。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总之,多好的孩子跟着覃炀生活两天,有样学样,坏毛病一样不落。
英哥儿睡够,又吃饱,继续缠着覃炀问,覃炀跑到门廊下消食,跟屁虫就跟出去,叔父前叔父后的叫,也不黏温婉蓉了。
没一会,红萼端来一盘水果,温婉蓉叫爷俩进屋。
覃炀走前,英哥儿走后。
“叔父,”英哥儿拿一个水果,咬一口,抬头说,“英哥儿想去园子里抓知了。”
覃炀说好。
英哥儿又问:“飒妹妹一起不?”
温婉蓉拒绝:“飒妹妹要睡到未时,你和叔父两人去吧。”
英哥儿应声,凑到覃炀跟前,讨好道:“叔父,这次要抓个比上次大的。”
覃炀玩心大涨,说多抓几只,给他选。
英哥儿那叫一个高兴,水果也不吃了,拉住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催促:“叔父,叔父,我们现在走吧,等会晚了,知了都不见了!”
覃炀说行,扔下嘴里吐出的核,抱着英哥儿起身出门。
英哥儿和覃炀的相处模式与之前大相径庭,小家伙手舞足蹈,兴奋说话,再未露出半分害怕的神情。
温婉蓉看着覃炀背影,心里生出几分佩服,覃炀这种人典型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只要他愿意花心思,不说过程如何,收效不错。
这次爷俩玩了很久,申时过半才回屋。
英哥儿兴冲冲跑进里屋,举起手里的树叶编的笼子,喊:“婶娘!婶娘!叔父给我抓了好多只!”
温婉蓉从床上爬起来,本来笑在嘴边,一见英哥儿一身脏兮兮的样子,顿时不想笑了。
“覃炀,你把孩子带哪去了?怎么脏成这样?”
覃炀洗过手进来,无意道:“他说想自己抓一只,就带他爬树呗。”
“你叫胡来!他这么小爬树,摔了怎么办!”
“有老子在,怕什么。”
“你在也不行!”温婉蓉把英哥儿叫过来,严厉道,“英哥儿,不准爬树听见没?”
覃炀打断:“英哥儿过来,跟叔父一起洗澡。”
温婉蓉从床边探出头:“我话还没说完呢!”
覃炀叫她安心躺着:“热死了,有什么话洗完澡再说。”
于是温婉蓉躺在床上,没一会就听见屏风后传来水响,以及英哥儿笑闹的声音,接着水响就没停过,似乎溅得到处都是。
又过一会,就听见英哥儿呛水的声音。
温婉蓉寻思这两人是洗澡吗?在澡桶里玩水玩上瘾了吧?
她扶着腰,爬起来去屏风外看一眼,鼻子都气歪了,声音陡然提高:“你们两个瞎闹什么!屏风全湿了!”
一亮嗓,屏风后立刻安静下来。
温婉蓉开始埋怨:“覃炀,你看看,地上全是水!都从屏风下面流出来了!”
屏风后两人迟迟没动静。
温婉蓉气不过:“英哥儿,你出来!”
英哥儿知道温婉蓉生气了,赶紧裹着搓澡巾,光脚跑出来。
温婉蓉指着地上:“鞋子呢?鞋也不穿了?”
英哥儿吓得转身又跑到屏风后,跟着覃炀一起出来。
覃炀赔笑:“当着孩子的面,发什么火。”
温婉蓉见他嬉皮笑脸就来气,哼一声,懒得理,转身进屋。
倏尔,英哥儿跑过来,抱住她大腿,听声音像要哭出来:“婶娘!英哥儿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温婉蓉微微一愣,心思自己平时和覃炀闹惯了,可能他们觉得玩笑,在英哥儿眼里变成很严重的事。
她语气立即缓和许多,叫覃炀把孩子抱到床上穿衣服。
“婶娘刚刚不是吼你。”温婉蓉一边给孩子擦身子,边说,“玩水可以,但洗澡的时候最好不要,弄得到处是水,难收拾知道吗?”
英哥儿乖巧点头,有些不放心,拉着温婉蓉的袖子,担心道:“婶娘,英哥儿以后都不会犯错了,只要听话,婶娘不会不要英哥儿,对不对?”
温婉蓉听这话极心疼,她猜英哥儿把父母的抛弃归咎到自己不听话上,单纯认为,只要好好听话,就不会被抛弃。
她把孩子搂在怀里,承诺道:“小傻瓜,婶娘怎会不要你,婶娘和叔父这辈子都会守护你,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英哥儿无比安心扑在她怀里,细小的声音说:“英哥儿知道婶娘最好了。”
覃炀看到这一幕,无声退到堂屋,很自觉坐在摇椅上,发他的呆,纳他的凉。
入夜,英哥儿闹了一天,早早想睡。
温婉蓉看时辰还早,哄孩子睡着,又去堂屋陪覃炀。
“你今晚睡摇椅上?能舒服吗?”
覃炀要她别管:“西屋热,还不如睡堂屋凉快。”
温婉蓉想到他白天说的话,压低声音问:“大哥今晚真会来?”
覃炀嗯一声:“八九不离十。”
说着,他要她也早点睡。
温婉蓉担心:“英哥儿今天好不容易开心,愿意打开心扉,你俩千万别动手,让他看见,不知又要难过多久。”
覃炀说知道。
温婉蓉把薄毯放在摇椅旁,转身进里屋。
她替英哥儿打扇,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
街道上的打更声似乎响了两下,温婉蓉心里有事,睡眠浅,下意识搂住身边的英哥儿,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说话。
又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覃昱”的名字,她顿时心里一惊,搂紧孩子,瞌睡醒了大半,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继续听外面的动静。
说话的声音有个是覃炀,另一个,她听得不真切,直觉是覃昱。
覃炀似乎很是不满,骂骂咧咧:“覃昱,你做得叫人事?!要不看在祖母的面子,你儿子就是丢了,老子也不管。”
覃昱沉默不语。
覃炀又说:“别说老子瞧不起你,你有脸当爹?你儿子连马都认不清,你当猫狗,饿不死就能长大?哦!搞不定,丢回来,总归有人养,你这个爹以后捡现成的?当别人都是傻子?!”
覃昱头一次被覃炀数落,亦无反驳,也无反抗。
“我不知道你今天来什么目的,但两点,我跟你说清楚,牡丹入宫,是温婉蓉的功劳,她现在惹得一身骚,就为换覃家一个安宁,牡丹应该都转告给你了吧。”
“知道。”
“第二,你儿子姓覃,老子自然不把他当外人,但祖母过继到我名下,你懂她老人家的意思?老子不怕背黑锅,但你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覃昱问:“你想如何?”
覃炀直白道:“你以后不要出现在英哥儿面前,这辈子都别出现,做不到,老子明天就把你儿子送到粉巷,爱谁谁,老子不做冤大头。”
覃昱说:“我答应你,还有吗?”
覃炀冷冷道:“建议你多吃点猪脑子,好好补补,睡女人挑一挑,睡完自己把屁股拍干净,别他妈给老子找事!”
“说完了?”
“怎么?还想动手?”
“你说完了,我说两句。”
覃昱坐在太师椅上,不疾不徐:“英哥儿的事,我知道你不会不管,至于我和牡丹之间,迟早有个了断。”
顿了顿,提及雁口关:“我没机会跟你细说以前的事,但我知道萧璟又打算从雁口关开战,我劝你,想办法推了这事,明确告诉你,现在与西伯开战,你们占不到任何便宜。”
覃炀冷哼:“因为有你这个叛国贼为虎作伥。”
覃昱不在意:“有没有我,西伯都会胜。”
覃炀尾音上扬哦一声,挑衅道:“你这么自信,老子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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