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怎样了?听说给了阿松做妾,你舅妈真是可恶,当初珠儿和阿松定的娃娃亲,珠儿应该是阿松的妻、不是妾。你舅妈不守诺。”侯夫人这生气也是委委屈屈的、可怜见的,纵然是铁汉子的心也要被揉碎了。
卢溪月和姐姐卢映月是一对龙凤双生子,小名分别是如珠和如宝。卢溪月木着脸儿回答:“罪官之后舅妈肯让姐姐进门就知足吧,姐姐可没有夫人的好运气。”
“宝儿,你怎么这样跟娘亲讲话?我知道你还怨恨我,恨我抛下你们改嫁,可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娘亲一个弱女子----”
这时随着通报一个身材高挑壮阔的中年男子进来,身穿墨色长袍,腰系碧玉带,头簪白玉竹节簪,面容冷峻。卢溪月知道这就是燕侯了,正要行礼却愣住了。
他这样直勾勾的盯着燕侯看,燕侯皱起眉哼了一声,看着夫人红着眼眶拭泪,心里更加不悦,坐下来直道:“先不论亲戚,单论身份高低本侯也当得你一声问好吧。”
卢溪月如梦初醒,干巴巴一声“侯爷好。”
“你母亲不易,还一直记挂着你,你怎得一来就这样气她?”
“侯爷,你别怪宝儿。都是我不好,让宝儿珠儿受委屈了,我不是个好娘亲。”侯夫人凄婉又娇俏的伏在燕侯健壮胸怀里啜泣,一股缠绵之态真是荡气回肠,绞杀天下英雄豪杰。而丫鬟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显然习以为常。
卢溪月除了折服全无话讲,而且他满心都被另外一件事占据了,全然不在意他娘那点子万年少女玻璃心。
燕侯,实在长得太像柳大姑娘那位青梅竹马。或者应该说,那个叫李春的少年和燕侯实在太像了。卢溪月只在四年前的庙会上见过李春一面,但印象实在是深刻。柳大姑娘因为他跟家里闹了几年的别扭,现在不知道认命没有。
那眉眼唇鼻之间转折的线条一样干净利落,弧度分毫不差,尤其是眼睛。男人面容中有这么一双精致的杏眼的并不常见,出现在两代人身上除了血缘关系很难叫人相信还有其他巧合。
不同的只是气质。李春活泼机灵,燕侯位高权重,又不苟言笑,自然有股冷凝之意。
卢溪月本来不想搭理这后爹的,实话也高攀不上,他娘是改了身份嫁进侯府的,明面上可没有他们姐弟俩个拖油瓶。所以他进京后一直住在郊区一个庙里,靠柳旺给的银钱过日,平时还抄些经文补贴一下,并没有往燕侯府递过消息。
放榜后燕侯府邸来人请他,他名次尴尬,正是为难时,既然有梯子递过来,就没有不爬的道理。
现在又有了这般一个发现,心念几转之间卢溪月主意已定,态度就变得恭敬而驯服,声音都软了几度,他本来就丰姿如玉,想要获人好感真是手到擒来。
不多时就见燕侯眉头舒展,叫丫鬟换春供雀舌上来。茶,上茶,上好茶。卢溪月在心里感叹。
“你心太急,其实应该歇一科的,唉,这大概就是无人指点的弊病。你又端着臭架子,如果你进京来肯上门求助,衣食住行皆有安排,成绩不应如此。眼下名次已出,是分毫不能改,你看你日后有什么打算。”燕候端坐,道。
卢溪月考取了,不过是同进士。
“同进士就同进士吧”卢溪月道“给侯爷做个刀笔吏可还使得?”
儿子能跟着夫君,这真是再好不过。燕侯夫人喜笑颜开:“宝儿说得很是,侯爷,妾身以后能经常见到宝儿了。而且旭儿也可以和他哥哥多亲近,日后哥哥也是弟弟的臂膀,有什么比骨血至亲更值得信赖?”
燕侯夫人进门当年就有孕,一举得男,三年后又添一子,她稳坐侯夫人宝座除了燕侯的迷恋之外肚子争气也是重要原因。燕侯膝下空虚,之前的元妻并一个嫡子早年因意外同时去世,多年来只有俩个侍妾生的女儿。如今八岁的燕旭虽然尚未册立为世子,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此外侯夫人还生有一个五岁的小儿子燕辉。
州南有海浩无穷,每岁造舟通异域。
南泉城被粉红的合欢花覆盖着,被咸涩却新鲜的海风吹拂着,被如山的奇巧蕃物堆积着。可是柳枝来不及品味这个新奇的城市,她正大哭大闹着:“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别想丢下我。骗子,大骗子。”
冬季正是信风起时,他们刚到南泉、脚都没站稳李春马上要出海去,俩人算来新婚才不过在一起堪堪呆了二十来天而已,还大部分时间在路上。
柳枝再怎么哭闹着,李春也舍不得:“小枝,船上好苦的,吃的都是干粮咸肉什么的,用水也很不方便,你哪里能受这种罪。而且没一个女眷,都是些粗人,怕冲撞了你。你乖乖儿呆在城里等我好不好,南泉城很多好玩的地方,你没事就逛街去,日子一下就过去了。我夏天就回来了。”
柳枝扑在他身上,哭得眼睛肿成红桃子:“骗子、你还说再不离开我的,你又把我一个人丢下,这才多久。大骗子。”
他满心惭愧:“对不起对不起。我把这批货带回来就再不出去了,燕子岛也修好了,以后我就不出远门了。”
哭一番闹一番,柳枝却也只能放手,自家男人还欠人一万两银子呢。一万两!唉,想起她就头晕。李春不放心她一个人独住,就把她带到了白七爷家里,大大咧咧对七太太说:“七嫂,麻烦你照顾小枝。她年纪小,您别管着她,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柳枝瞪他,他尽抹黑自己,听着就像自己多贪玩一样。
七太太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面容平凡,神态温和,有着商人妇那种独有的忍耐和坚韧。她笑道:“知道知道,你们在外顾好自己,我们为女子的也就安心了。”又亲热的挽着柳枝胳膊:“就当自己家里,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开口。”
少年夫妻突然分开,自然是难舍,为了不让分离场面过于难受,李春是晚上走的,没叫她送。之前胡天胡地了一番,折腾得她嗓子都哭哑了,人也顺势半昏半睡了过去,只依稀中他恋恋不舍的把自己啃了又啃。
醒来已经翌日中午,柳枝浑身酸痛不堪,她披散着满头青丝,看着南方明亮的天空,小声嘟囔着“骗子、总是骗我”一边泪珠儿掉了下来。
白七爷长住占城,三个成年的少爷都领了差事在外面忙碌,也是常年不着家的。这个大宅里静悄悄的几个女眷,日常就是拜佛、打牌。柳枝日子颇为无聊,还不如白糖糕能扑个蝴蝶,追个蚱蜢。
她此刻有些懊恼自己天生不擅长针线,要不然给他做衣服,长的短的,里衣外套,汗巾鞋袜等等,一针一针的可以把时光有用的消磨过去。李春走时什么行李都没有,一如既往十分光棍,就两身寻常衣服,一看就是铺子里买的成衣。她不免暗地里有些惭愧自己做人家娘子不够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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