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俩口很是和睦的说着闲话,平心静气,都相比平时还温柔些,柳枝瞧着他的伤连声音都不敢大气,生怕震到他脑袋。只是内容有些······有些气死爹。
这些日子的不安和愧疚全都落回肚子,李春看准了柳枝对自己这个旧伤心软,趁机撒娇,在柳枝腿上滚过来滚过去,不停的哼唧着好疼好疼哎呀有些头晕。
柳枝知道他一大半在撒娇,不过却也很愿意这时候顺着他,想想他要的实在不多。小俩口说着悄悄话,倒是前所未有的气氛温馨。柳枝这会儿对李春简直是百依百顺,她不怎么敢碰他的脑袋,就摩挲着他的脖子,肩膀,嘴里还小声细气说着好话儿。
李春开心得像蜜蜂掉进了蜜罐子,整个人都甜透了。但他表面上不敢表现,还是哼哼唧唧着,只嘴角怎么掩饰也是翘起的,柳枝也假装没看见。他那样子有些像白糖糕躺在自己腿上晒太阳,晒得惬意翻起肚皮,举着四个爪子还在空中抓一抓自己掉下来的头发玩一下。
李春断断续续说起小时候,王大家开始对他还是很好的,可是当王大娘子自己有了身孕噩梦就开始了。周围的大妈大娘们私下悄悄的开导他,说好歹王大俩口子也有收养之恩,叫他要记恩,要他忍到十多岁就可以去做活,一个人过日子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就不是忍耐的性子。“到外面就算是死,死得自由自在,比死在一个又丑又凶又老的婆娘手里要好。“
这是他从没说过的。以前有好心的婶子们给他一些衣食也跟着打听他身世,他一概只说不记得了,因而大家都还曾经认为他脑子不甚灵活呢。
柳枝摸着他身上一条条的伤疤,忍住眼泪问他:“可是李大也对你不好、你怎么没跑了?“
李春翻个身,伸手抓住她一根辫子绕在手指间玩着:“想过啊,我都已经人在江面上了,可是又自己回来了。我舍不得你啊。”
“离开花石县就见不到你了。你那么可爱,那么漂亮,白白嫩嫩香喷喷又软乎乎的,我舍不得见不到你。”
柳枝抚摸着他的面孔,柔情从指尖渗出,希望他再也不受伤害。
柳枝想起白琪说的话。白琪最后还说你想一想对于他来说是不是有个爹尤其是这样身份的爹实际上还是有好处的呢。于是她柔声细气说:“你以后可别那样子跟你爹说话了。就说当初虽然我对我爹也不满意,不理睬就是了,你说话还是别这样难听。再想想现在还不是他替你请的大夫么,要不然这么严重的旧伤说不定会怎样呢。”
“嗳。这老头修了几世的福让你替他说话。如果他对你好我也会叫他一声爹,如果相互看不过眼等我好了我们就走吧。小枝你想去哪里?”李春总算有进步,从什么侯到老头。
“哪里都好啊,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小春哥你还会做那样的事吗?”
“啊,那时真是我发傻了,我当时真的只想着自己会和这老头同归于尽的。所以你还替他说话干嘛,都是他惹的祸。小枝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丢下你的,也不该轻易就想着自己去死的。要是我死了你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柳枝一滴眼泪掉在李春面颊上:“你要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我就不再怪你了。”她没说海上那些不堪的遭遇,说出来只会白白增加他的内疚和痛苦,只轻描淡写说小船翻掉了,还好李四及时救了她,小甲淹死了。
“我真的错了。让小枝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李春把脸埋在她腰腹间,闷声道“我错在不是不让你跟着一起死,而是轻易就自己想着死。应该是为了你尽全力活下去才对。”
日光透过冰花窗棂慢慢的移动着,俩个人低声说着话,不觉李春疲倦起来,就枕着她的腿睡着了。柳枝的手被他抓着,另外一只手垫在他脑后,人靠着床柱子不觉也打起了瞌睡。
时光终会如这日光毫不珍惜的流逝,解开或不解开的都将过去,如果自己不去尽力融化心结,回头看风景就会被块垒遮掩吧。
当天柳枝自然是住下来了,大夫叮嘱了扎针期间禁止同房,李春对这种什么不准不准的历来嗤之以鼻,可柳枝无比重视。她知道他的伤怎么来的心里就一直难受得很,她严格的谨遵医嘱,训斥李春说如果你敢动手动脚我就住回六福巷去,等你治疗完了再回来。
李春垂头丧气的表示自己一定会老实的,还把双手伸出来:“喏,小枝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把我绑起来好了。”
柳枝摸摸他的光头,然后出其不意的在他嘴角吻了一下,笑眯眯的:“好乖。”
李春简直都傻了,小枝怎么就这么好呢。
小俩口生死重逢,又冰释前嫌,行坐之间都舍不得分开,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晚上李春是趴在她怀里睡的。这大概是俩人在一起最平和安静的一个夜晚,什么都没有,只说了会话柳枝就给他摸着背脊哄着他入睡。
第二天柳枝叫李四回去接白糖糕来,顺便把自己的衣物带过来。她昨天就注意到这院子里没女人,做事的都是清一色男人,虽然对于她来说有些不方便但是心里暗暗松口气。
俗话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柳枝已经在珍珠夫人那里见识过了大家婢的风采,模样漂亮,说话文雅,走路姿态如春风摆柳,行事无一不妥当,人人都有一技之长。像杏蕊就做得一手好针线、梳得一手好发髻,在白七爷家还只能拿二等月钱,而连三狮堂的门槛都够不到。李春的亲爹是话本子里说的那种王侯将相,家里的丫鬟还不得到天上去了啊。
她自己很是招呼自己,梳头就简单的编织成麻花辫子再盘个横髻,用发绳栓住就是。好在她在燕子岛也不怎么梳复杂的发髻,更不打粉,倒不是柳枝自认为国色天香,而是燕子岛气候比南泉还热上三分,打了粉汗水一冲脸上都是一道道的。
李四回来却是带着李妈到了,柳枝看李妈背着她的换洗的衣物的包裹瞪了李四一眼,李四委屈的蹲墙角画圈圈,还不是李妈说大姑娘的衣服怎么能让一个外男拿硬是要她自己背过来。好说歹说才拿了一部分,其他的慢慢整理了再搬回来。
李妈也是一别经年第一次看见李春,被他的大光头唬了一跳,看见他头上的疤眼泪就下来了:“个杀千刀的李大,打得娃娃这么狠呢,活该被水浸死,作孽的娃娃哟。”
李春看见李妈只是笑:“也不是他打的,别人打的。李妈你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了。”
李妈拉着他的手:“你听大夫话,好好吃药,赶快好起来,趁我现在还带得动生三五个孩子给我来帮你们带。”
李春大笑,柳枝红了脸:“李妈你说什么呢,李妈你吃了饭没有你肚子饿不饿?小春哥你歇会儿,一会儿大夫就要来扎针了。”一边就强行拉扯着李妈出去。
李春笑着听着李妈的大嗓门渐渐走远:“我说的哪里不对了,这么多年不能由着性子玩,女人还是得生娃娃。你赶紧生,我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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