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不要人陪同,张三那样子太惹眼,在公门附近徜徉只怕会适得其反。自己把张三送到杏蕊身边,也算安置好了一个兄弟,又少一份挂记。劝了张三留下来照顾杏蕊,自己独自出门了。
他不知道杨承具体关押在何处,都指挥使,县衙都有关押处。正在街上徘徊时“阿静!”突然一声包含惊喜的叫喊叫平静愣了一下。
他不敢置信的转过身确认观看,这个眉飞色舞向自己快步走过来的愣头愣脑的青年就是杨承。他不但一点被囚禁的苦样子都没有,甚至比之前气色还要更加好了,目光炯炯,整个人春风拂面,让人忍不住要猜测他遇见了什么好事是不是走路捡了个大元宝之类。
“阿静你也来了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我看到了《火攻挈要》、《火攻挈要》啊”杨承一说起心爱的火器就浑然忘我,当街抓住平静的肩膀摇晃着激动不已“阿静我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带我来南泉我怎么会有这种机遇呢?燕侯真乃当世良将,能在他手下供事真是吾辈之幸!阿静,你也跟我一起吧。”
“等等,杨承你确定你在说什么吗?”平静把对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扯下来,推了回去。
他过于冷静的声音让滔滔不绝的杨承如同兜头淋了一盆冷水一样讪讪住了口,好像也暂时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已经可耻的背弃了伙伴。但是对火器的痴迷和追求超过了一切,他脸颊浮着淡淡的红晕,说:“阿静,我只是想有个地方好好儿钻研我喜欢的东西。我不是不想跟你玩了。如今燕侯给我的更多更好,所以——”
“好了,你不用说了”平静阻止住了他“你喜欢、你求仁得仁这就好。见到你没有性命之忧我也不再担心了,我们就此别过。”
“阿静”平静对背后的叫声充耳不闻,他走了几步就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这男子面相堪称俊美,不是李春那种带着野性的男性英俊,也不是白琪那种剑眉星目、端正大气的英俊,更不是有幸见过一面的白小十一爷那种近乎妖丽的艳冶容颜。
这是一种带着良好家世、出身、教养而浑然天成的秀美仪容,清秀干净的五官和斯文洒脱的风度缺一不可。这男人只简单的束了发髻,头戴一根简简单单似乎就是庙会小贩们十来个子而就可以买到的桃木簪,穿着一件靛蓝色细布直缀,腰间系一根青绿色丝绦。
简单,素雅,却没有穷酸气,身材挺拔,瘦弱但是不单薄。目光清澈不带世俗烟火之气不会给人带来压迫感,让人觉得他非常好亲近。
平静不说话,静静站住,如同自己的名字,等待对方开口。
“平公子果然好胸襟,胸有丘壑而不动声色,也是个上将军的底子了。燕子岛之人果然不敢小觑。”青年微笑开口,并自报家门“肃州卢溪月,见过平公子。”
“原来是卢大人。草民给大人见礼。”平静略有耳闻这位市舶司实权人物年纪不大,却也没想到他能年轻成这样,斯文美貌。但是平静平生所关注只有营造之术,再就是白琪和李春两个异姓兄弟了,对于这位传说中的笑面虎既不害怕也不好奇。一副你看完了吗看完老子了没事就让开老子要赶路的表情。
卢溪月之前也做过了功课,知道燕子岛的三位主管人士都有些怪异之处。见平静没甚大的反应也不气馁,只继续态度良好而不失诚恳的说:“我有意邀请平公子过府一叙。请——”他倒也不装模作样还问一声可不可以,而是直接伸出手做个邀请的姿态。
平静也不拒绝,很干脆的往指引的马车走过去,主宾一时配合得很默契,真是其乐融融。卢溪月又做个手势,杨承抓紧小碎步跟上来,他或许还满怀愧疚,就忍不住低低对平静说:“阿静你别怕,侯爷和这位卢大人是极为和蔼又通情达理的。他们极爱材,为朝廷甄选真正的能人异士。只要你我有真本事侯爷就会举荐呢。”
平静也不说话,只淡淡一笑而已。杨承挠挠头,在他看来那里有更好的条件研究他的喜好就可以,其他的纷争什么派系,他完全不懂也不明白。他不懂平静为什么不理他了。本来他以为他跟平静是一路人是知己,现在平静突然疏远他了,为什么呢?
······
“《营造法式》、宋版!”杨承眼睛瞪得牛大,还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要知道这些工程制造营建类的书籍比一般八股制艺和诗文选集更为难得,天下基本就两种途径可以看到,一是工匠世家代代相传的秘籍,这还是祖上出过大师能写会总结的情况;另外一种就是朝廷收集的了。
不管哪种都不是轻易可以看到的。故而很多书籍都只存在于“只闻其名不见其书”“望书名而兴叹,一生不得求见”的情况下。
“这是燕侯送给平公子的礼物。侯爷很欣赏平公子的营建之术,尤其是公子在布防上堪称高手,侯爷乃带兵之人,一眼就看出高下。如果平公子愿意为朝廷效力,我等求之不得,侯爷求贤若渴,必以先生之礼待之。男儿一生不外封妻荫子,平公子既有大才,又何苦埋没于海外孤岛。”
卢溪月忽而话头一转,又说“我知道有些人如同杨兄——”他朝杨承点点头“又比如平公子你,确实是那种丝毫功名利禄之心都没有的隐逸高人,只是痴迷自己钟情之术而已。这样赤子之心也是极应该得到佩服和爱护的,燕侯家学渊源有多种藏书,本人又极懂布防军械,俩位于民间独自摸索,为何不借助侯爷之力实现自己夙愿呢。”
卢溪月侃侃而谈,杨承在一边不停点头,不时发出叹息之音,显然极为赞成这番论点。平静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平静虽然只穿着短褐,但是正襟危坐姿态古板得最讲究的老学究也挑不出毛病,他等到全场无声片刻、确定卢溪月讲完了后才开口:“卢大人真的很会说话,人生在世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博得功名一种是穷究其理,为家国也好为个人志愿也好都被你说得都无法抗拒。我也相信燕侯是难得一遇的有才有胸襟还有见识抱负的国之栋梁。只是我此生最重要的并非营造,这一点可能卢大人没弄清楚。”
“如杨兄痴迷于火器,燕侯为他提供钻研场所为此他可以放弃一切。我呢,我最重要的是我的亲人,我的兄弟,造不了房子和城墙也没关系。和燕子岛一起粉身碎骨也没关系,因为我不想一个人玩泥巴石头啊。这世间一个人,就连只猫都没有,多么单调,多么孤寂,又多么乏味啊。”
平静想起李春俩口子那只叫白糖糕的猫,偶尔也跑到自己这里来,顶在自己头顶上不肯走,有时自己看图纸猫在边上晒太阳,摊开的一只爪子摁住图纸让他不敢动,生怕惊动了白糖糕的午睡,这么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看着一只猫睡觉。想着想着不觉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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