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珍还以为白琳会呆到晚上,没想到这就回去了,想了想她也不耐烦听母亲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便也找了个借口说孩子不舒服、她得回去了。
吴太太听了更是生气:“走走走、你们都是没良心的,一个个的眼睛都看着外面。”
白琳回家换过衣服,用冷帕子在额头敷了一下,感觉好些了,他踱到小孩的房间。看见儿子还在睡觉,奶妈正坐在床边,一边低低的哼着歌一边用一把白马尾拂尘轻轻甩着,替小孩赶着蚊虫,边上的针线箩里还放着没做完的活计,小孩的肚兜袜子什么的。
奶妈被白琳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吓了一跳,正要跪下行礼白琳挥挥手、示意她退出去。他走到床边,拿起奶妈放下的拂尘,打量着儿子。
孩子睡得很香,肥得两团坠下来的脸蛋儿红扑扑的,还时不时砸砸嘴。白琳看得有趣,伸手捏捏这小胖脸,嘀咕一句“没心没肺的,跟你娘一样。”
孩子睡梦中被打扰,瘪了瘪嘴,眉毛也皱了一皱,白琳收回手“小气,跟你娘一样一逗就哭。”忍不住又捏一下,孩子终于张开眼大哭起来。
白琳悻悻,又闻到一股异味,看那藕色的褥子上湿濡了一片,糟了,这小子尿了。他看了一眼门口焦急的奶妈:“进来、小少爷尿了。”奶妈快步上前抱起孩子,一边哄着一边叫丫鬟,尔而两个大丫鬟一个端着温水、一个捧着干净的布巾和香胰子进来了。
孩子抽抽搭搭的停止了哭泣,被洗白白后重新放到床上,开始咯噔咯噔的笑,并且睡足了就闹腾,奶妈给他换好衣服费了老大的劲,白胖胖的小身体一个劲的扭着,一会要喝蜜水,一会要吃糖糕,一会又问娘亲在哪里。
站在角落里从头看到尾的白琳心里涌起一股新鲜感,以前宝宝也都是冯娇娇经手,他始终不懂一个总是哭闹的、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小毛头有什么可值得冯娇娇这样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凝视着,摇晃着,唱歌哄劝着。
白琳自己从没感受到过骨肉之情,但是现在他心里就那么一丝悸动,似乎有点明白那种血肉相连的天性了。他怀着复杂的心绪回到前面,正好遇见回来的吴珍,此时他心里一片柔软,破天荒的站住和吴珍搭了几句话。惹得吴珍一片欢喜,叮嘱侍女好生把小十一爷留住,她换过件衣服再来。
吴珍快速换了件浅绿色薄薄的家常衫子,换了个低髻,出来看见白琳正在吃一盘核桃云片糕,不禁笑道:“爷怎么跟小孩儿一样,哥儿也喜欢吃这个。”说完又觉得懊恼,人家是俩亲父子,能不像吗。
白琳却想到了李春和燕侯,燕侯看上去贵气冷凝,不可接近,李春是个混不吝的,他们除了这副皮囊外还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呢?真的是很好奇啊。
“侯夫人今天没来吗?”他问道。
吴珍失笑:“表婶娇弱,这种人多吵杂的场合她出席一次回去要病好久,表叔就不让她应酬。”其实侯夫人身份尊贵,不来也是意料之中。
“既然是亲戚,你何不多上门去探访侯夫人?她是京城人,在南泉生活肯定不适,你多在边上慰藉开导岂不甚好?”娶你的用处,就是在这里发挥出来——吴珍觉得自己莫名就听到了潜台词,她心有不悦,但却无法驳斥,只低低说:“表婶清雅,不爱那些俗套打搅。”
白琳侧头:“岳父是正经杏榜出身,听说岳母也是书香世家。少奶奶虽然不敢自夸兰心蕙质,陪侯夫人聊个天让她不讨厌总应该做得到吧?”
吴珍脸“腾”的红了,她就是小撒娇一下怎么了,谁也不乐意专门上门去做绿叶奉承别个女人啊,还不是想获得夫君怜惜结果白琳这么不给面子。只见他站起来:“少奶奶歇着吧,我还有事,我的饭就传到西阁去,我和哥儿一起在西阁用。”
宝宝有父亲陪着吃饭很是高兴,口齿不清的嚼着肉糜一边问:“娘亲在哪里啊爹爹,我藏了好多好东西给娘亲额。”白琳失笑,到底是谁带大的亲谁。
结果吃完饭,宝宝拉着他一个劲往床角走,就看见他撅着小肥屁股弯下腰使劲在床脚下掏啊掏,末了竟然掏出不少东西,一颗橘皮糖,一条芝麻糖,一粒象牙扣子,一把花生酥。“爹爹,这些都可好吃了,娘亲也爱吃。”小胖子屁颠屁颠的把东西把放白琳手上。
白琳哭笑不得,这孩子是老鼠吗,那些糖糕都黏满了灰尘,他扳起脸:“都是给你娘的?那爹爹的呢?”
宝宝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大屋子里的都是爹爹的呀,娘亲住在小屋子里,娘亲只有宝宝,所以宝宝给娘亲带好吃的。”
一股热辣的感觉袭来,白琳咽下一个硬块,不愿再看儿子渴望而充满问询的黑眼睛,“爹爹,爹爹,宝宝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娘啊。”
他失魂落魄回到自己书房,呆坐半天后打开抽屉的暗格,拿出那个金刚石手镯细看,又拿出一块软布慢慢擦拭着。
点灯时他叫随从去通告了吴珍一声,他今晚睡书房。手镯上的金刚石在烛火下折射出七彩火光来,刺眼得很,他头又一阵剧烈的疼痛。
白琳双手按住太阳穴,耳朵里嗡嗡直响,恍惚中听到门吱呀响了一声,他努力集中起精神,抬头望去,一句“请侯爷安”差点脱口而出。
白琳好奇的打量着,李春如果脱去满身的匪气,蓄发留须,就会和燕侯像到九成九。他身材比燕侯更高大,海上生涯让他皮肤粗糙,肤色如蜜,然而充满力量。他一屁股就坐在他书桌上,开口直接道:“猫儿眼,我是来接娇娇的孩子的。”
白琳知道他们也曾是童年玩伴,这么叫娇娇只是顺口,没其他意思,可是听着心里就莫名起了一阵小嫉妒,他不由嗤笑道:“儿子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她说走就走,就该想到后果。”
李春掏出腰间的火铳点点桌面,毫不客气道:“屁的后果。喂,猫儿眼,干脆点,你现在又不是没有老婆,孩子你就让给冯娇娇。”
“我不让你就抢吗?”白琳一只手支着头,看似随意其实是他脑袋里针扎般痛。
李春耸耸肩:“你不肯那只能抢了。要不然我婆娘不让我进门。”又发牢骚道“老子到今天头发丝都没碰到她一下,都是你造的孽。猫儿眼你就只会害人。”
听到这个评价白琳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三年前李春劫持了夏乔和珍珠夫人交恶后,不再让锦绣堂和双玉堂独占南洋珍珠和香料,三狮堂一时承受着各家的压力,不得不给了白七渴望已久的封号叫涵芬,图标是一只卧狮。
白琳去长尾岛接夏乔时突然就想,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珍珠夫人保养甚好,二八少女也不逞多让,她每天早起还练一套五禽戏,经年喷嚏都少打。白琳觉得自己死了珍珠夫人都会精力无限的继续掌控着三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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