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边说边咳,说到最后已经是伏在床边大咳不止。柳条泪流满面只会叫着娘,她这几年跟着罗夫子学了琴棋书画却没学伺候人,她叫莺儿上前给李氏抚背,把李氏一起扶到枕上躺下,然后叫莺儿去找李妈。
听到补贴二字承祖媳妇本来还想说什么,看着李氏动了真气也有点害怕,转转眼睛假惺惺说声娘年纪大了不要这么轻易动气、扭身逃也似走了。
片刻莺儿回来了,打来热水给李氏擦脸洗面,又过些时候李妈捧着乌黑一碗药汁进来,一副对李氏这样子常见不怪的样子,并不有多话安慰,只利索的喂李氏吃药,收拾了屋子出去了。
柳条开解了李氏片刻,看时间不早了还要去看看爹,就起身从娘的屋子里告辞。两口子都病病歪歪,加上李氏对柳旺纵容柳家侄儿越来越不满索性就分开屋子住了,柳旺房间常年呆着几个孙辈,脏乱得一塌糊涂。柳条强忍着心里不适跟爹问安,又听爹叮嘱自己一些贤良淑德之类的惯常话,当总算可以走了时就连莺儿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柳枝想了想,折进下人的房间,叫莺儿在外面等着。“李妈”她叫一声,正在窗户边眯着眼睛做针线的李妈放下手里的活:“二姑娘,你怎的还没回去?”
听到这话柳条的伤心和委屈彻底满溢了出来,她走到李妈跟前蹲下,把脸靠在李妈膝盖上哽咽着:“李妈,你是家里的老人了,你怎么也这么看着家里不管呢。”
李妈却没有记忆中如同儿时慈爱的抚摸自己头顶,只是无可奈何叹气:“二姑娘,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管呢?你爹这个样子他还能听谁的?”说着李妈嘲讽般的笑了一下“我这老骨头没用了,早就要被扫出去了,要不是看着大姑娘的面子我自个儿都愿意卷铺盖走人。”
听到姐姐被说出来,柳条心里扯了一下,她也曾多次暗暗想过要是姐姐还在、家里一定不会这么乱七八糟的。那时情况还糟糕一些,爹娘都病着,家里还欠了许多钱,自己又小,可姐姐一个人硬是把家撑下来了,没有让人来欺负家里人。那时姐姐也就现在自己这么大。
柳条抬头,看着李妈做的针线,都是些小衣服小袜子之类。李妈曾经叹息过不知道大姑娘生了娃娃没有,这么些年过去了也应该有了;大姑娘什么都能干、就是不会做针线活,我帮她做些娃娃穿的衣物,有机会给她。
柳条还笑那时候小孩也长大了吧。李妈一本正经:她还可以再生一个啊,大姑娘喜欢小娃娃,你小时候她带你多尽心,有多生几个自己的娃娃呗。
“李妈你心里只有姐姐,你可是我娘请回来的,你陪了我娘二十年了啊,如今看到我娘那个样子你就不难受吗?你心里安稳吗?”柳条道。
李妈明显压着火气说:“二姑娘你这话说的就亏心了,你和大姑娘都是我带大的,我对你们俩个可真没偏过谁。我吃得香睡得稳,也对得起你娘。可你爹娘是怎么对我的?”
当初罗夫子送了两房人给柳家,过得很是轻松惬意。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安宁后,这家仆也不愿意呆这里伺候几重主子,承祖媳妇派头比李氏还大,今天淡了明天苦了,绸子的衣服洗坏了,没有哪一天不挑事。后来又来一大窝,那大的几个不知道听谁挑唆这是他柳家买来的佣人,就是他柳家的猪狗,任他打来任他骂。两房都有儿孙,被福狗儿的孩子说是做玩伴,却是拳打脚踢,做狗叫、背着人学狗转圈圈等等,家里大人心里也是怨恨渐渐累积。
福狗儿一直对自己容貌尽毁、不得不娶个寡妇耿耿于怀,一下子境遇变好了,也是老爷了,就看上了其中一家的女儿、给李氏做丫头的,并且理直气壮说要抬做妾。这事儿让两家人彻底不齿和下了决心离开。
那婆子偷偷去找了承祖媳妇说话,表示愿意自赎其身。“奶奶是个明白人,俗话说留来留去留成仇,何不大家好聚好散呢。人前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奶奶成全我两家,我两家自然会感激,如果强留下来,奶奶也看到了那破落户侄少爷一家是什么做派,我也扯开脸皮讲他要是想强要我家小翠,我何必不把小翠给正经主子呢?羊肉烂在锅里,干什么要喂这只狗头。”
承祖媳妇心里咯噔一下,这小翠银盆脸、水杏眼,肌肤丰泽,正是柳承祖最爱的类型,而且比自己还青春年少、容貌还俏丽几分呢。于是一拍即合,承祖媳妇把两房人的身契偷了出来私下给他们,而他们的身价银子自然也进了承祖媳妇一个人的口袋。
这两房差不多十来口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东西全收拾好了,随时准备走人,得了身契就急急忙忙走了。临走时还卷走了差不多价值五六百两银子的东西,这些人都是家里最开始的佣人,不是贴身服侍柳旺就是服侍李氏,家里贵重物品放哪里都知道。
第二天早上灶里没火,锅里没饭,缸里没米,柳旺躺床上好久那个帮他起身的小福也不见出现,先是气得骂、后来觉得奇怪,知道两家人一起跑了后大惊。乱哄哄先叫了外面送来吃的,胡乱填塞一下再察看家里,发现一些东西不见了柳旺气得仰倒。
他自问不是刻薄之人,以前开丰柳记时谁不说一句柳老板人品好,厚道。现在这一撮人是什么仇什么怨要这样对他?财物损失其次,柳旺那薄脆的自尊心彻底成了碎片。
柳旺不顾再次偏瘫的危险愤怒的咆哮着,叫柳承祖去报官,这些人逃奴之罪。柳承祖只知道傻笑搔着头,承祖媳妇当然不愿意锣对锣、鼓对鼓的暴露出来她独吞了十来个人的身家银子,早就准备好了一篇说辞,她口舌伶俐,从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到不与宵小论长短,晕晕乎乎之间柳旺竟然也深深点头,觉得烂肉还是这样尽早挖了的好。
再次买人,柳家名声坏了,都知道这家子人多屁事更多,加上当家的承祖媳妇出的钱又少,总也买不到合心意的。雇佣短工帮佣,往往也都是做满一个月就脚底抹了油一样跑得飞快。家务事就逐渐堆积起来,家里看着看着就脏乱差。
承祖媳妇还好,她本来就从娘家带了个妈妈一家人过来,她那小院子自然有人伺候,过得并不受影响。干脆就直接说我们本来就是寒门小户,没得打肿脸充胖子,还金奴银婢的伺候,所以家里病病歪歪总也不好,想必就是没有这贵人命受不起。于是就只找了两个最粗俗邋遢的婆子和汉子,一口烂黄牙,酒槽鼻,分别做厨房活和粗活,还有看门。
但是承祖媳妇脑袋灵活,她深知这个家说话算数的还是柳旺,于是单独给柳旺找了个伺候的小子。柳旺生活如常了就并不在意李氏等其他人的诉苦,承祖媳妇再在中间描补描补,柳旺越发觉得其他人不过是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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