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地方住稳后李妈就磨着冯金宝带自己去那小食铺看看。
徐嫂子给白捕头刚刚生了个大胖小子,白捕头喜得红蛋就发了足足三大箩筐,更不愿意徐婶子再操劳;而徐婶子小儿子还小,离不得她,也就歇了这心。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就彻底把食铺交给小虾做个营生。
徐婶子这些年的遭遇过后心里透亮,靠天靠地靠男人不如靠自己,白捕头人虽然说好但是毕竟有了自己的儿子,这亲疏有天性。小虾也大了,能自立出去大家都欢喜。
徐婶子当着白捕头的面把前面赚的钱自己留下三分之一:“这些算你这些年孝敬娘的,娘留着傍身,其余的都给你自己,成家娶妻都在里面了。日后逢年过节你提包点心来看我们也尽到心了,你和弟弟能够友爱也就是最大的帮衬了。”
白捕头见徐娘子拆分得这般清楚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这样其实对大的小的都更好些,自己想要偏心小儿名正言顺。小虾顺手关照一下也就是了。所以说人情最难处,像徐婶子这样当机立断的人少,柳旺李氏那边和稀泥什么都想占到一头的人多。
李妈溜达进小食铺里就和小虾唠叨起来。小虾对于多了个小弟弟把娘又分去一大半正不得劲,白捕头本来就已经分了一半娘去了,现在小弟弟又拿去了一半的一大半,给自己的关心实在不能更多。突然来这么个跟娘差不多年纪的大妈,一样的利索健谈,还是柳枝姐家的妈妈,就特别亲热起来。
俩人把情况一交流,又都觉得更加亲热了几分。李妈一看那些蒸菜就拍腿叹息:“这是我大姑娘想得出来的。她呀,就于吃这个字上舍得琢磨。”
小虾详详细细描绘了柳枝当初如何做食铺的,李妈是百听不厌。听到小甲那般惫赖就生气拍巴掌,咒骂这小子还是这般好吃懒做;听到生意好就欢喜不迭,发出哈哈哈的响亮笑声;至于听到那什么姓林的好狗胆竟然还想自己姑娘主意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瞎了他的狗眼剁了他的狗爪!”
小虾觉得李妈真是自己人生中的知己,做起事情来都多了几分精神,而李妈则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挽起袖子就在食铺里开始忙活,从吆喝到收捡碗筷到收钱,什么事儿都做。
小虾收了铺子后带她去六福巷,听到这是柳枝自个儿的钱买下来的李妈无限安慰,自家姑娘有这份精神走到哪里到不怕了!
杏蕊挺着肚子来应门,见到小虾,又听说这是柳枝老家的妈妈、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生怕也是小甲那一类的货色。小虾拍着胸脯说这个妈妈人可好了,帮我做了半天的事利索极了,杏蕊才浮出一个真实的笑脸对李妈打招呼。
李妈当下回去跟冯金宝说要搬去六福巷住,冯金宝虚虚劝了两下也就随她了,派人把她的东西一并送过去六福巷并叮嘱柳枝回来了一定跟他说声。
李妈自来熟,她勤快又能干,手上活做得漂亮,很快就被这几个自诩柳枝家人的小团伙接纳了。她和张妈年纪差不多很有话讲,而杏蕊正怀着肚子,又满足了她喜欢照顾人的愿望,就把杏蕊当做柳枝的替身般悉心呵护。
并且李妈看杏蕊异样的合眼,总觉得亲切。一日杏蕊突然嘴馋得慌,直想吃桑葚,自己也觉得怪。李妈倒是一边帮她做小孩衣服一边说这有啥怪的,江南三府的妇人小孩都爱吃这个做零嘴,又酸又甜,哪家娘子怀了身子夏天里都会要汉子去弄些来解解嘴里的没味儿。
“可是我之前一直在北方,那边可没桑葚,后来卖到南泉,桑葚也不多见。我记事起就不曾有吃过的印象,这会儿却想吃的慌,只怕是小时候还在自己家里吃过。”杏蕊叹息着,一边说起自己身世。
李妈听到她原来也是江南府人,五岁时被卖与人牙子心里咯噔一跳,颤颤巍巍提出印证。当看到杏蕊身上的胎记李妈当场软坐到地上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儿啊,没想到我娘俩还有相见的一天。”
原来杏蕊真的是她的女儿,当初被那狠心造孽的爹亲手卖掉的。俩母女相认抱头痛哭,小虾张妈听了啧啧称奇,又说不是柳娘子又怎么能成全这破镜重圆。李妈杏蕊点头称是,心里更火热的盼着柳枝回来了。若不是柳枝,她们娘俩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柳枝听完这话本子一样的故事长长出口气:“谢我做什么,这是杏蕊命好,还能见到自己的娘。也是李妈你有后福,你看你现在找到了女儿,还有了女婿,马上还要做外婆了!”
李妈知道女儿这些年遭遇也是为她早几年受得磋磨心痛不已,见她现在面容丰润,神态舒缓,心里也放了心。而听到女婿是个有力气的粗人还高兴一些,李妈如今对那些书生类型倒尽了胃口。待到张三早十来天之前回到六福巷、李妈第一次见到女婿这般高大结实,吃饭吃一锅,抗活抗一肩,是个当家做主能挡风雨的,很是欢喜。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乐得合不拢嘴。
而张三见到多出个岳母来也是先傻眼,他也是那种天性怕拘束的。结果这个岳母不仅仅饭菜做得好吃、衣衫也缝补得精细,而且这里一个娃还在肚子里就已经催他们生第二个了。对于这样的岳母张三也很是满意,一家人其乐融融,每天都如同捡了元宝一样喜气洋洋的。
杏蕊李妈和柳枝自是每日说个不停,有得是各种闲话。别说杏蕊等人插不进、就连白糖糕都被冷落了,气得白糖糕跑厨房多吃了好多鱼。
这边柳条等人到南泉时卢溪月正在海上忙碌,之前接到信只知道小姨带着柳条俩个,哪里曾想这么一大群并一些箱笼。被自家老爷打发来接人的同喜傻眼了,卢溪月又素不留财,这么些人雇车的钱都不够啊!还好罗夫子虽然不喜言笑,自己雇车先走了,同喜奔走叫了马车安顿其他人不提。
而且家里怎么住呢?卢溪月自己住在都指挥使府里,他叫同喜把市舶司的小院子打扫了准备给小姨住,虽然说简陋了点,但小姨此人颇有些狷介之风。房间里去补充了一些竹子的家具,连花瓶都是一截竹筒做成,屋里院子摆满了兰花,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素心兰而已,然而翠叶修长,风姿楚楚,小姨只怕反而更欣赏这种文人隐世情怀的气氛呢。
但那院子本也就是市舶司给一个单身男子住的,能宽敞到哪里去,特别柳旺还是手脚不利索的偏瘫之人,决计挪转不开。而这时自己也无法联系到自己老爷,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么一大群人拉到住处。
罗碧城还是很喜欢外甥原本为自己准备的这种布置,然而要她和柳明玉的父母同住她宁可去住船上。因此箱笼也不让同喜卸,同喜头发都愁得抓掉了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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