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翠鸟这个反应,我心里舒服了很多。
君凉薄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我的私心,半低着头看我,他下巴就在我的额头处,感觉我再往前靠一点,就能让他亲在我的额头上。
我尽量装作没发现,君凉薄也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外边的翠鸟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我心里呵呵呵,刚刚不是还可怜我的样子么,现在让你知道我们俩到底谁可怜。
君凉薄原本掀开窗帘的手慢慢的放下了,我保持着那个向他靠近的姿势不变。
我自己都能脑补出来翠鸟看见的是怎么样的一个画面。
俊男美女在车上,原本将将的快要亲吻在一起了,这时候,男的突然放下窗帘,窗帘慢慢的隔绝了里面的景色。
翠鸟最后一眼看见的,应该是我突然抬头笑着看君凉薄的画面。
她心里会多么的不是滋味呢,想想就觉得开心。
我装出无辜的样子,笑着看君凉薄,“哎,你怎么把窗帘放下了,我还想看看外边的景色呢。”
我声音说大不大但是也绝对不小,保证一心都在马车上的翠鸟能听的清清楚楚。
君凉薄没说话,却是向我又低了低头。
我看着他的脸靠近我的脸,一下子就有些慌张了,“喂喂喂,君凉薄,你干嘛啊。”
君凉薄呵呵的笑起来,不是应付的笑,而是真的笑起来。
他而后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在帮你啊,你不是想做给翠鸟看么?”
我脸热一下,被人当场抓包的感觉真的不爽。
不过我还是狡辩,“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君凉薄没有继续戳穿我,也就当做我是真的没听懂。
马车继续前行,我感觉在途中稍稍的停顿了一下,外边有人轻声的交谈,而后马车继续前进,明显是进城了。
城镇中很热闹,和外边明显不一样,我坐在马车里面都能听见外边一下子到来的熙熙攘攘的声音。
我从自己这边掀开窗帘,苏止就在窗口处随行,我掀开窗帘的动作明显吓了他一跳。
苏止侧头看我,“不声不响的,吓死人了。”
我直接趴在窗框上,“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看见我能吓一跳,是不是偷看小姑娘了。”
苏止嗤笑一下,说的话让人浮想联翩,“我连你都懒得看,还能看别的小姑娘?”
我一顿,费了好大得劲也没想明白这句话是夸我还是间接的损我。
我还是趴在窗框上,看着外边人来人往。
宿客镇是我目前见过最热闹的地方,可是明显不能和这里相比。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他们说这里是消息交流的地方了,这么多人,肯定八卦的人也不少,大家有事没事坐在一起闲扯淡,东家常西家短的,这事情也就一传十十传百了。
我们这次的队伍人不多,也不扎眼,所以进了城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我趴在窗子处呵欠连天。
君凉薄在我身后的位置,声音很轻,“找个地方投宿吧。”
这么轻的声音我听着都模糊,可是翠鸟那边立刻传来了应答的声音,“是。”
我撇撇嘴,比老吴头还能捧臭脚。
马蹄声一阵响起,应该是翠鸟现行离开了。
我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然后我听见老吴头过来报告的声音,“楼主,出去的探子回报,说是隋家的人在镇上,你看我们……”
君凉薄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眼神交流了。
再后面也听不见老吴头的话了。
我根本也不想在意那么多。
迷迷糊糊的一小觉之后,马车停下,我醒了。
翠鸟已经找了客栈。
这城镇很大,所以档次高一些的客栈相对来说也比较多,我们投宿的很顺利。
翠鸟给我安排了楼下的房间,君凉薄的在楼上。
其实我是无所谓的,楼下离吃饭的地方近,我还方便了。
而且我也没有必要一直跟着君凉薄,我在刚刚睡觉的一小段时间里,虽然浅眠了,可是大脑还在工作,我想,之前老吴头那么笃定我对君凉薄有些情谊,还不是因为我比较上赶子,总是往上贴,眼神跟着君凉薄一动,这样一来,傻子也能看出来什么东西了。
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自重自重自重,不能让自己显得特别掉价,像翠鸟一样。
君凉薄也没说什么,大家好像都装作看不出翠鸟的意图。
我接着打呵欠,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去。
对了,苏止还是在我旁边。
进了房间二话不说就翻上床,先回个笼再说。
不过这次依然没有睡的太好,一下子又换了地方,我总要一点时间适应。
睡觉的过程中,外边有个什么声音我都听的真切。
我听见苏止过来敲门,问我是不是睡了,我没回答。
我又听见老吴头过来,和苏止在门口交谈。
老吴头说让苏止多准备一些草药,因为路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好像还给了苏止什么东西,以为我听见苏止意外的哇了一声。
他这个人喜欢玩深沉,一般总装的喜怒不形于色,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
苏止所有的淡定只要接触到和医药有关的事情马上就能土崩瓦解。
所以我猜测,老吴头应该是给了他一些罕见的药材。
然后苏止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吴伯,我想问一下,这个不悔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因为我也想去问一问。
君凉薄惦记这么久却至今才动身前往的地方,是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可是我像是被鬼压了床,根本就动弹不得。
不过还是能听见吴伯的话,“任何地方都不是绝对安全的,不悔林里面有没有危险要因人而异,我看小姑娘面相极好,有她在,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我心里出奇的舒坦,老吴头在我背后这么夸我,有些不像他的作风。
其实,我那时候不知道,老吴头已经在隐晦的透露什么事情,后来我才知道,他看的并非我的面相,他早就知道我此行之于他们的作用。
苏止听了老吴头的话并没有放下心来,“吴伯,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虽然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但是还是想拜托你们,以后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可测的事情,你们能够保护惜言周全。”
老吴头这么爱揽事情爱彰显自己能力的人,这一次居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过了一会才笑呵呵的开口,“这个是自然的。”
而后两个人的脚步声轻缓,应该是离开了。
我缩在床上,很想动一动,可是动不了。
我想着苏止刚刚的话,心里有些动容。
……
晚上吃饭的时候,翠鸟进了我的房间。
那是因为他们在门外怎么叫我我都没有反应。
苏止还夸张的以为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翠鸟身为女子进来会方便一些,我被她推醒。
翠鸟的手劲不小,以至于我好似被人点了穴道的身子被她力气一冲马上就可以动了。
我一身的汗,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恍惚的不真切。
苏止在门口看见我就躺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跟着进来。
“你可真是厉害,我们在外边这么叫你你都没听见。”
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听见了,只是梦魇了,醒不过来。”
翠鸟站在一旁看我,眼神傲慢。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才下床。
这时候才看见君凉薄他们就站在门口,君凉薄并没有什么担心的表情。
老吴头在一旁嘻嘻哈哈,“我早就说了,这丫头估计就是睡着了,没什么大事,你看看你还不相信。”
我笑笑,身子有些虚,“都这么晚了啊,你们吃了么?”
老吴头一瞪眼睛,“怎么可能吃了,这不是都在等你呢。”
我不好意思,“梦魇了,耽误大家时间了。”
君凉薄过来用手试探了一下我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饿了。”
君凉薄笑,“走吧,吃饭去。”
我晃动着脑袋跟着他们出去。
吃饭的位置在包间里面,我严重怀疑翠鸟给我安排的房间是整个客栈最差的一个房间,连吃饭的包间都比我那个上档次。
这一点苏止也发现了。
进了包间他就开口,“惜言换个房间吧,你的房间离我们都很远,不方便。”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一下翠鸟。
翠鸟站在君凉薄身后眼观鼻,就好像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样子。
老吴头也跟着点了头,不过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看楼上还有空的房间,一会给小姑娘换一下,楼下就你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
我呵呵的笑,“别啊,翠鸟姑娘特意给我选的房间,我不能驳了她的好意。”
君凉薄可能是没打算说什么的,可是听了我的话后,他抬起头看了我一下,我在他看过来之前赶紧调转了视线。
紧接着听见君凉薄的声音,“翠鸟。”
翠鸟终于有动作了,她直接单膝跪地,“是属下逾越了,请楼主责罚。”
君凉薄是个公正公明的好楼主,他没说责罚,只是说:“你和惜言的房间换一下。”
翠鸟僵在地上好一会才开口:“是。”
老吴头在旁边似乎想打个圆场,可是他刚说了一句“其实也不必……”外边就有人进来禀告。
“楼主,外边有个自称是楼主表妹的人要求见您。”
君凉薄的表妹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翠鸟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抬起头看着君凉薄。
她那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居然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担忧,我就有些心中不好了。
君凉薄万年不变的老脸居然僵硬了一下,我注意到他握着筷子的手用力了几分。
君凉薄的声音还是镇定的,“我并不记得我有什么表妹。”
外边的人马上会意了,“属下这就去打发她离开。”
翠鸟从君凉薄身后站起来。
我一直不是个观察敏锐的人,可是还是轻易的看出翠鸟再也不在意我的行为动作和言语了,她一心都放在了君凉薄的身上。
其实这也没什么,她那么在意君凉薄,很是正常,可是她眼神中的担心成分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我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那个所谓的什么表妹,也许根本不是无缘无故过来认亲的。
我快速的吃了饭,借口睡的不好头脑不清醒出去透个气,先从包间里面出来了。
偷偷摸摸的下楼去了大厅的门口。
君凉薄带着的仅有的几个随从在门口站着,看见我的时候。
就跟没看见一样。
我在门口和街上四下的看,觉得能找到这里来的姑娘,应该不会随便就被打发掉的。
果然在对面街边看见了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姑娘。
一看就是富家小姐,身边有些人晃荡,但并非什么蛇鼠之辈,我这样的观察力都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她的侍卫。
我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她,确认这个就是那个自称君凉薄表妹的人。
君凉薄虽然没说过自己什么身份,也没说过他爹是何方仙人,但是想来能成立临风楼的人物,应该也不是平凡之辈,所以沾亲带故的,应该也不是乡野之人。
那女孩子长相姣好,眉目如黛,杏眼桃腮,是个能让男人心动的女人。
那姑娘正朝着我这边看过来,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我先收回来视线。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察觉我来的意图了。
我转身回去,就看见苏止已经吃过了饭,过来帮我拿东西搬房间。
我其实哪有什么东西可拿啊,苏止转了一圈,最后两手空空的出来。
“行了,去你的房间看看。”
我跟着他上楼,看了翠鸟之前住的房间,就真的很想骂娘了。
翠鸟这个心机深沉的家伙,把我一个人安排在楼下,把她自己安排在君凉薄旁边,还要不要脸了。
君凉薄的人我没看见,他的房间也关着门,我一下子想到外边的那个姑娘,不知道君凉薄是不是去见她了。
我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先进房间休息再说,之前还说要自重,不能这么快就忘了。
苏止的房间也在这层楼上,不过离我比较远。
他帮我检查了一下门窗后才回了自己房间。
我躺在床上,真的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我的房间临街有一个窗户,我过去打开,一低头才发现正好还能看见对街的那个姑娘。
姑娘还站在那里,大有不见君凉薄一面不走的架势,她身边的侍卫换了一波人,不远不近的守着她。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姑娘,直觉告诉我她可能真的是君凉薄的表妹,只是不知道君凉薄和她之间有何龃龉,两个人这个情况肯定不正常。
在窗口看了一会,我就看见老吴头出去了,他径直的走到对街那里。
姑娘应该是认得老吴头的,也向前走了一段,两个人面对面。
我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但是能看得出来姑娘有些着急,不停的说着什么。
老吴头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模样,脑补了一下他平时的德行。
说了一会,姑娘就哭了,从怀里拿出丝绢低头的擦眼泪。
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生怜爱,我突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我们那个小山村里面,没有这样的姑娘,大家都被生活所累,哪有那个闲工夫培养自己的气质,也没那个钱,所以差不多我们那里的姑娘,都是下得厨房的好手。
我想如果我们那里也有这样的女孩子,我娘是不是也会有样学样的好好的教教我。
至少我爹这些年放弃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之后,也算是赚了钱的,我娘不舍得我做家务,其实也可以把我培养成这样的女孩子的。
我如果是这样,君凉薄如今对我会不会是另一种态度。
姑娘一哭,那些侍卫就过来了,层层的把老吴头围住,我看老吴头的样子似乎是不怕的,依旧力保自己仙风道骨的样子,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本来以为姑娘哭成这样了,君凉薄怎么也会过去看看了。
可是没有,他似乎对谁都特别的狠心。
最后姑娘是失望的离开的。
姑娘走后老吴头才回来。
我关了窗户,躺在床上,想起翠鸟的眼神,心里乱七八糟。
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我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索性直接坐起来。
即便是夜半时分,外边依然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处是出了名的消息渠道,彻夜营业的小酒馆很多,路上三两喝醉的汉子也不少。
我穿戴好出门。
客栈里面一片寂静,我慢慢的下楼,楼下大厅里面亮着灯火,临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人。
我一个哆嗦,被吓得不轻。
那人却先开口了,“惜言,怎么没睡。”
是君凉薄。
我拍了拍胸口,“你怎么也没睡。”
君凉薄面前的桌上放了一坛酒,酒香四溢。
我走过去看他,即便灯火不是很通明,我依然看出来他脸颊微红,眼睛闪亮。
君凉薄好像是有些上头了,居然起身去给我拿了个酒碗,放在我面前。
“陪我喝点吧。”
我低头看着酒碗。
其实酒是个好东西,不仅能让人忘了忧愁,还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说出心底的小秘密。
我端起酒坛给自己倒满,“怎么想着喝酒了,我还以为你滴酒不沾呢。”
君凉薄呵呵的笑,“我不怎么喝,但是偶尔还是会喝一些。”
我小口的抿了一下,有点辣口,“偶尔是什么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
君凉薄低头看着酒碗,用拇指轻轻的摩挲碗口。
“差不多吧。”
我试探的问,“那你今天喝酒了,也是心情不好导致的?”
不等他说什么,我马上又跟着问了一句:“那你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君凉薄的视线还在酒碗上面。
“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么,我以为你应该是知道的。”
他能这么说,证明之前喝了不少了,酒劲已经上来了,要不然依着他的个性,不可能说这么多。
我继续套他的话,“我是猜到了一些,但是不确定对不对,我说说看,你听听。”
君凉薄点头。
“是因为今天过来那个自称自己表妹的人吧,其实我看见她了,挺让人怜爱的姑娘,你怎么没出去看看她呢。”
君凉薄抬头看我,眼睛还是亮晶晶,却也带着别的情绪在里面。
“惜言,你被别人背叛过么?”
我这十七年乏味的生活,根本就不曾沾边这两个字过。
我老实的摇头,“没有。”
同时心里也一沉,他说背叛,难道是那个女孩子背叛他了?
那不就证明,他其实和人家也有情感牵扯的么。
他曾经喜欢过那个女孩子?
怪不得翠鸟听见那女孩子过来眼神都变了。
我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君凉薄再次开口,“当年我娘命悬一线,他们见死不救,现在临风楼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就过来找我了,你说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做过的事情,一句情非得已就能翻过去么。”
我差点拍胸口,吓死我了。
前面的翠鸟还在,以为又来一个劲敌。
君凉薄好像一下子说顺嘴了,继续说起来,“若是当年他们哪怕做做样子,我如今念在我娘的份上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当年他们的嘴脸,我连毒发神志不清的时候都没办法忘记,我如何能原谅。”
我想了想,“你娘当年,是因为他们才早逝的么。”
君凉薄叹了口气,“我娘,其实命已经不长了,我知道的,就算他们出手,也救不回来,但是他们站出来,好歹我们能索回我娘的尸体,可是当初他们缩头乌龟一般自保的样子,到现在我都历历在目,根本忘不掉,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娘被葬在何处。”
我不知道说什么,成长十七年,生命中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我虽然理解他的感受,却也没办法真的感同身受。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君凉薄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去,可能喝的猛了,他捂着嘴咳了几下。
我赶紧过去给他拍背,“你少喝一点,你身体还有毒素,要懂得爱惜自己。”
君凉薄缓过气来,又给自己斟满。
“我爹到死都没闭上眼睛,他想和我娘合葬,可是我始终办不到。”
我疑惑,“你娘被人抓走了是么,那个人你知道是谁么?”
君凉薄眼神开始迷离了,我知道的,一口酒喝猛了是有些受不住的。
他晃了晃脑袋,用手撑着,“我当然知道。”
我见他这样有些着急,生怕他一下子睡过去,我赶紧摇了摇他,“那你去找那个人啊,找到他就能把你娘的尸体要回来了,或者把你爹的尸体带过去合葬啊。”
君凉薄头有些往下沉了,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那人……我知道的……死了……”
他说完就趴在了桌子上。
我低头看着他,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带走他娘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他还不知道他娘葬在什么地方。
这就有些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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