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确实将梅林甫问住了，他好像还没考虑过梅姨是否愿意。

　　“大约……是愿意的吧。”

　　“既然愿意为何要不辞而别？”

　　“这个……可是，爹与梅姨已有……肌肤之亲，爹必须负责！”

　　梅林甫好不容易才把“肌肤之亲”四个字讲的字正腔圆，红了老脸，小心地去看梅雪霁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依旧觉得老脸臊得不行。

　　“霏霏认为不妥。”梅雪霁思忖片刻，好像又恢复了那个在经商上有雄才伟略的自己，“霏霏这才完全明白梅姨所说对不起娘的意思，婉嬷嬷占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她自己吧。梅姨知道，爹爱极了娘亲，不愿爹因为要负责才娶她。”

　　“那……应该如何是好？”

　　“撇开昨日不说，爹心里可有梅姨？”

　　梅林甫胡子翘了翘，半天没说出话来，梅雪霁也不着急，寻了张椅子坐下，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神思恍惚，两人不知不觉都陷入对往日的回想。

　　梅林甫想起梅姨年轻时候，也有不少家丁对她示好过，只是她却在生病的发妻身边无法抽身，发妻过世，她有满心扑在教养两个女儿身上，年龄渐渐大了，身边同龄的男子女子都成了亲，唯有她，独身一人。他对她是感激的。

　　说起来，他们好像并无太多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交际，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发妻林氏或者女儿的事情面对面坐在了一起。他想念发妻时，是她陪伴他，她总能清楚地了解他需要什么，吃什么，穿什么，那他对她呢？

　　他知道发妻最喜欢的东西，最钟爱的首饰，最开心的事情，最讨厌的事情，可是对梅姨……

　　只是，为何刚刚才看过画像，发妻的脸怎么就变得模糊不清了呢？反而梅姨的笑脸愈发清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悄悄住在他心里了。

　　“……有……”他艰难地开口。

　　梅雪霁很快回了神，梅姨对爹的情深，值得爹对她好。

　　“霏霏，爹是不是……对不起你娘？心里竟……”

　　“娘泉下有知，也该开心的。她与梅姨情同姐妹，梅姨为了梅家一直未嫁，娘希望她有个家，也希望爹能有个女人照顾，爹与梅姨在一起，正是她愿意看到的。”

　　梅雪霁淡淡地开口，她娘病中念叨最多的就是让爹纳了梅姨、婉嬷嬷，婉嬷嬷也是那时候怕娘身体好转，才想要取而代之吧！

　　“是这样吗？”

　　“嗯。”

　　看着梅林甫两鬓生出的几丝白发，梅雪霁心有不忍。

　　“快到娘的忌日了，纳姨娘的事可以暂且搁一搁，爹也让梅姨多想想吧。”

　　“好，爹不会去打扰梅姨。”

　　梅林甫此刻放佛回到了年轻时候的毛头小子，丝毫不懂儿女情长，女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梅雪霁有些无语，若是她爹什么反应都没有，梅姨这心怕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非也，爹，今日有去找梅姨吗？”

　　“这个……”梅林甫不好意思地背过身，“霏霏不在的时候，爹偷偷去找梅姨了，梅姨没开门。”

　　这也在梅雪霁预料之中，但是亲眼看了她爹的反应，还是觉得分外有趣。

　　“爹若见到了梅姨，会如何对她说？”

　　“爹就说……说……说愿意负责？”

　　梅雪霁摇头。

　　“那说……什么？”

　　梅林甫像个懵懂的少年，虚心求教，俨然忘记了求教的“小师父”是他尚未成年的长女。

　　“爹觉得，梅姨心里可有爹？”

　　“这个……没有吧！”

　　“女儿觉得梅姨心里有爹。”梅雪霁终于将想好的措辞如数搬上台面，“梅姨心里有爹，就会容易心软。但是，爹要忘记这一点！假装，梅姨心里没有爹。爹辛苦一下，今晚少睡两个时辰，明早寅时末去敲梅姨的门，梅姨一般卯时起。”

　　“为、为何？门若开了，爹又要如何和梅姨开口呢？”

　　“爹只管把昨日的事情归咎在自己头上，向梅姨认错，其次说自己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发觉自己心里早已有梅姨，只是昨日才发现。最后说自己知道她心里没有爹，但是爹会努力让她喜欢上爹的。此后，爹好好表现就是了。”

　　梅雪霁忽然话锋一转，”切记，莫给梅姨说话的机会，说完便走。还有，爹要打扮成一夜未睡的模样，莫要洗漱就去扣门，辛苦爹今晚就穿这件衣袍休息了，明早继续穿着去见了梅姨再换。”

　　梅林甫终于听清了什么意思，前思后想，竟觉得完美得天衣无缝，首先教梅姨打消他是因为愧疚、负责才纳她的念头，又表达了自己一番衷肠，此后再像年轻人一样时不时送个胭脂、鲜花，那梅姨很快便会……

　　“霏霏，这是你刚刚想得法子？”

　　梅雪霁目露颓色，“是啊，爹是觉得太粗糙吗？那霏霏回去再琢磨琢磨……”

　　眼看着自己打击了女儿的信心，梅林甫又连忙解释，“不用，爹觉得霏霏得法子妙极。只是，这样是不是有存心欺骗梅姨的意思……”

　　“只要爹心仪梅姨是真，善意的谎言也无伤大雅。”

　　“有理。”梅林甫附和地点头，“那……爹就这么做？”

　　“嗯。”

　　梅雪霁扬起一抹鼓励似得微笑，梅林甫顿觉周身充满了力量。

　　“昨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婉嬷嬷她们会有报应的！”梅林甫摸摸女儿的发顶，“霏霏，真的长大了……”

　　“嗯，爹明日莫忘了时辰，宜早不宜迟。”

　　“好。”梅林甫老脸又红了红，朗声应道。

　　红菱在时和堂的院子里等着梅雪霁，受到了时和堂下人们的贴心款待，即便她年纪还不如他们大。

　　“小姐。”

　　红菱看小姐脸色柔和，便知有事合了她的心意，她也就跟着开心了。

　　“回吧。”

　　“嗯。”

　　“大小姐慢走。”

　　“红菱，明早教厨房做饭，记得蓁蓁的。”

　　“是，那梅姨……”

　　“她明日不得空。”

　　丢下匪夷所思的一句话，梅雪霁脚步轻快，红菱不禁纳闷，梅姨怎会不得空？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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