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老爷来了。”

　　“咣当——”

　　梅姨手一软，差点儿摔了碗。

　　“小姐，我……”

　　“梅姨，你先回去吧。”梅雪霁道，感情的事情急不得。

　　梅姨“哎”了一声，擦擦手就要往出走，忽然想到这一出去不是和梅林甫碰个正着，又马上退回来，左右为难，不知藏哪里好。

　　“梅姨，这里。”

　　红叶指指大床后的夹缝，梅姨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一闪身就藏了进去。

　　“老爷早安。”

　　“大小姐呢？”

　　“和二小姐在屋里用饭。”

　　“嗯。”梅林甫检查了一下自己，由丫头领着进了屋子。

　　“老爷。”

　　“爹。”

　　“爹爹！”

　　“嗯。”梅林甫敷衍地应了一声，来来回回地在两个三间屋子里找着什么，“怎么没去书院？”

　　“给夫子告了假，明日再去。爹爹，吃早饭了吗？快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梅蓁蓁大方地把自己喜欢地都推到他面前。“这都是梅姨特意做的呢！可好吃了！”

　　“好。”梅林甫不自然地坐下，注意力完全不在早饭上，“咳……梅姨呢？没有和你们一起吃吗？”

　　梅蓁蓁咽下一口燕窝粥，“梅姨身子不适，在屋里休息，对吧，姐姐？”

　　“嗯。”梅雪霁帮梅林甫盛一碗鸡丝粥，查看他的脸色，“爹找梅姨吗？”

　　“呃……没、没事儿，吃饭吧！”梅林甫紧张地掩饰过去，心里想着如何探探两个女儿的想法，若是她们不同意，可怎么办？

　　梅雪霁小口地喝着粥，状似无意地对梅蓁蓁道，“蓁蓁，这几日莫惹梅姨生气。”

　　“嗯？怎么了？”梅蓁蓁无辜地睁大了眼睛，“我没惹梅姨生气啊！”

　　“不知为何，梅姨早上要会乡下老家去，好不容易才劝住。”

　　梅蓁蓁：“……”

　　红叶：“……”

　　夹缝里猫着的梅姨：“……”

　　原来姐姐（大小姐）是这样的姐姐（大小姐）！长见识了！

　　“咳……咳咳……”梅林甫紧张地被呛得满脸通红，很想问问为什么但又怕暴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呃……是吗？怪不得早上那样吵？梅姨为什么要回老家啊！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

　　梅蓁蓁小脑瓜转得飞快，立马跟上了梅雪霁思维。

　　“大约是昨晚的事儿吧。”梅雪霁放下汤匙，“爹昨晚也没睡好吧！”

　　“呃……那个……”梅林甫如坐针毡，他怎么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

　　一时间一屋子的人都望着梅林甫，个个眼明心亮，唯有他被蒙在鼓里罢了。

　　“说到昨晚，霏霏，孙婉娘和她儿子你是如何处理的？”

　　“红菱。”

　　“在。回老爷，他们被打了一顿，关在柴房，这会儿梅伯应该要把他们赶出府去了。”

　　“霏霏，就这样放过他们？本来你娘是可以看着你和蓁蓁长大的，不能这样便宜了她！秦书嘛，赶出府即可，孙婉娘必须移交官府，终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梅林甫握紧了拳头，“就是以梅家家法处理也不为过！”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是奴婢谋害主子，即使是私刑杖毙也是被律法允许的。

　　“就是！姐姐，为什么只把他们赶出府去？杀了他们给娘亲报仇！”

　　梅蓁蓁恶狠狠的模样教梅林甫吃了一惊，但是他没有多想，杀母之仇大过天！

　　梅雪霁低下头，盯着手中的小瓷碗发呆，慢慢磨挲着青花纹路，“牢狱好歹是个可以遮风挡雨，有人送饭的地方，怎么能让他们过得这么舒适呢？”

　　一时间，梅蓁蓁和梅林甫都看着梅雪霁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无法相信这是由平素里温婉的姐姐、女儿说出口的。没有粗俗的咒骂，没有恶毒的诅咒，却教他们不寒而栗。她还有多少是他们不知道呢？

　　说起来，孙婉娘的罪行是如何败露的呢？又是如何被她知道呢？

　　“霏霏。”梅林甫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他摸摸梅雪霁的脑袋，“做得好。”

　　梅雪霁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点头，压抑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早饭结束。

　　这一餐并没有吃得太舒心，恼恨于自己养虎为患，愧疚于妻子的死，痛心于自己对女儿的一无所知，自责于对梅姨的登徒子行为，梅林甫脚步沉重。

　　他看向那扇紧闭的厢房，春梅会不会见他呢？

　　“爹爹？”梅蓁蓁挽着梅雪霁出门，“爹爹找梅姨吗？”

　　“呃……没，爹爹先回时和堂了，你们要出去？”梅林甫尴尬地收回视线，怎么总被人抓个正着？还是自己的女儿！

　　“嗯，蓁蓁和姐姐要去送婉嬷嬷一程！”

　　“带上护院，注意安全。”

　　“好。”

　　梅林甫又扫一眼梅姨的屋子，“霏霏，晚些时候到爹书房来。”

　　“嗯。”

　　梅雪霁点头，梅蓁蓁则是一脸惊喜地，小声道，“姐姐，爹爹是要说梅姨的事儿吧！”

　　“嘘。”

　　“嘻嘻……”

　　﹉

　　她做噩梦了！

　　梦里她差点儿和他有肌肤之亲，梦里她藏了七年的秘密被人知道了，梦里他那样憎恶地看着她，好像她就是泔水桶里漂浮的恶心的残羹剩饭。

　　好可怕的梦啊！不过，幸好都是梦！她笑笑。

　　“啊～”她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

　　不！那不是梦！

　　婉嬷嬷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她的秘密暴露了！

　　是啊，七年前她换了那个永远温柔笑着的女人的药，亲眼看着她再也笑不出来、咽了气。

　　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身下的稻草里。为什么她要的幸福就这么难得到呢！为什么？明明她都藏了七年，明明她马上就要得到他了！

　　没有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唔……水……”

　　婉嬷嬷侧过头，她很想是谁最后陪着这样的自己。

　　不远处的那人趴在地上，看不见脸，只穿着一身里衣，只是原来的雪白已经看不出，灰扑扑地还沾着些血迹。

　　“小……小书？”

　　婉嬷嬷睁大了眼，怎么会是小书？是谁，是谁将他打成这副模样！

　　“小书……”婉嬷嬷挣扎着趴过去，颤抖着手不敢碰他，好多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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