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梅家两姐妹上了马车，刘茯笑着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松开何初十的手臂。

　　“表哥！你为何不帮我在梅雪霁面前求情？”

　　“小茯，你作弊是事实。”

　　“事实又如何，只要她愿意改口，事实也能变成误会！你忘了姑母说了什么？”

　　何初十低下头，他自然记得母亲的叮嘱，可是……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人是他奉若神明的姑娘，他张不开那个口。

　　“呵！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说，你心疼人家会受罚？”

　　刘茯忍不住讥笑，讥笑何初十的自不量力，也讥笑他的鼠目寸光。

　　“梅家再有钱，也摆脱不了一身铜臭味，想要和姑母过得好，你最好去勾搭一个官家小姐，若是人家看上了你，你也就能翻身了！娶梅家的小姐，还是别想了，一来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二来娶她对你色仕途没有半分好处！以后功成名就，纳她作小妾就好了！”

　　何初十沉默不语，代表着他无声对抵抗，他才不要梅雪霁作小妾，他要堂堂正正地明媒正娶她，让她作将军府唯一的夫人！

　　刘茯最看不惯的就是何初十这副任人打骂的窝囊模样，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

　　被刘茯骂不是一两次了，何初十像是习惯了，对她的侮辱半点儿反应也没有，除了那袖口里紧握的双拳。

　　“再有半月，何红缨那笨丫头及笄，府里一定会大办酒席宴会，你请梅雪霁去，我请梅蓁蓁！记住，话说得漂亮些！”刘茯恨铁不成钢地推推何初十，“务必让她们参加，听到没有？！”

　　“嗯。”

　　何初十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声，惹得刘茯十分火大。

　　“表哥，不是我说你，你整天哭丧着脸，谁见了你能高兴得起来啊！多笑笑又不会死！你看看人家何红缨，同样是庶出，人家怎么就比你过得好千倍万倍！”

　　何红缨是镇西将军的庶长女，长得可爱，性格活泼，一双小嘴能说会道，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何红缨偏是个爱舞刀弄枪的，没辱没了“红缨”这个名字，一把红缨枪耍得虎虎生威，颇有何大刀的风范，故而很得何大刀的宠爱。

　　提起何红缨，刘茯也忍不住生气。若没有何红缨，何大刀还是很喜欢她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何红缨和何凯旋走得近，而且头脑简单地每次都听不懂她的意思，烂泥扶不上墙！

　　“算了，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有一个你这样的表哥！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刘茯招招手，刘府的马车缓缓靠近，她也懒得管何初十怎么回去，上了车便走了。

　　此刻身边没有了人，何初十才抬起头，露出他那张阴沉沉的脸，所以人都看不起他，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跪在他脚边求他！

　　﹉（分界线）

　　很快又到了放假的日子，梅雪霁领着红叶出府转转，两个人在南京中心的大街上逛了许久。

　　“小姐，咳咳……行行好，给点儿银子吧，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一个佝偻的婆子，罗圈腿，拄着一根儿歪歪扭扭的树枝，端着半只破碗凑到梅雪霁身边，露出的手掌又糙又脏，长长的指甲里尽是黑漆漆的污垢。

　　红叶立马拉着梅雪霁后退，“小姐，小心。”

　　婆子衣衫褴褛，黑白相间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堆在头上，一眼望去都是结，草屑十分乍眼，长长的头发遮住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她怎么看得清路。

　　“咳咳……小姐，给一点儿吧……一文钱也行……”

　　“小姐，别过去！”红叶啦住梅雪霁，捏着鼻子，丢给她三文钱，这婆子实在是太臭了，“给，快走！”

　　“叮铃铃——”

　　铜板与碗相碰的声音竟然是如此悦耳，婆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小姐真是好人，会有福报的，好人长命百岁！”

　　婆子忙不迭地鞠躬，佝偻着背，一摇一摆地就要离开。

　　“婉嬷嬷。”梅雪霁轻声道。

　　“婉嬷嬷？在哪儿呢？小姐，哪里有婉嬷嬷？”红叶左顾右盼，身边都是来往的路人。

　　佝偻婆子一怔，罗圈腿走得更快了。

　　“婉嬷嬷，不是你吗？”

　　红叶惊讶地指着佝偻的婆子，“小姐，你是说她？”

　　红叶上下打量那要饭的婆子，看着像个六十几的妇人，婉嬷嬷才三十多啊！

　　婉嬷嬷攥紧手中的拐棍儿，她在南京这边要钱不是一两日了，从来没碰上梅府的人，或者说，从来没人认出她来。没想到今日竟碰上了梅雪霁，还被她认了出来！

　　她现在这副鬼样子都是拜梅雪霁所赐！婉嬷嬷恨得直咬牙，可是她没有能力报仇。

　　“你、你们认错人了！”声音暗哑，像只破锣。

　　“小姐，你认错了吧！这婆子……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吧！还有这腿，都弯成一个圆了……”红叶扯着梅雪霁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快走吧！”

　　婉嬷嬷耳朵还不至于聋到听不见，红叶的嘀咕她自然听见了，她心里一阵发紧，她现在已经变成这种模样了吗？她有多久没有照镜子了……

　　“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吧。”梅雪霁勾勾唇，“走吧。”

　　向着相反的方向，一主一仆渐行渐远，红叶还不断地回头看那婆子，若真是婉嬷嬷，那她可真惨！

　　婉嬷嬷拄着树枝一刻不停地往家走，说是家，其实也不过是西京的乞丐窝罢了。

　　路上，她路过那个熟悉的小水塘。鬼使神差地，她站在拱桥上，停下了脚步。

　　小水塘上的荷花还没有开，荷叶很大很绿，湖水还算清澈。

　　婉嬷嬷扶着桥墩坐下，水里模糊的印出她的样子。颤抖着手，拨开眼前蓬乱的头发……

　　“不……不……这不是我！不是我！”

　　水里的那张脸，乌黑得和锅底有得一拼，一道长疤自眉心延伸至右眼角，狰狞，丑陋！

　　婉嬷嬷胡乱地将头发盖下来，遮住脸，一把拍散水中的倒影，嘶哑着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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