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下学回家的时候，在书院门口，梅雪霁又碰见了杜修远。

　　“梅、梅学姐。”

　　梅雪霁瞥一眼他身后等待的顺子和马车，“再见。”

　　“不、不是，梅学姐，我、我下午能、能去你家见、见见蓁蓁吗？”

　　“她可能在睡。”

　　杜修远沮丧地垂下头，他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

　　“好、好吧。”

　　梅雪霁见他失魂落魄地转身，不禁开口，“可以。”

　　“嗯？可、可以？”

　　杜修远的眼睛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她不敢去看。

　　“嗯。”

　　“谢、谢谢学姐！”

　　梅雪霁回到梅家的时候，梅蓁蓁还在睡。饭厅里开始传饭，梅林甫和林景言已经在等着她。

　　“爹，表哥。”

　　“嗯，快过来坐吧。”梅林甫笑着点头。

　　林景言贴心地帮她拉凳子，“霏霏，上课很辛苦吧？”

　　“还好，谢谢表哥。”梅雪霁坐下，看了一上午账本，是挺累的。

　　丫头们鱼贯而入，一碟一碗上得很快。偌大的饭桌，只有四菜一汤，梅家虽富，并不将就排场，铺张浪费。

　　“景言，上次你说从军的事情，我不同意。”梅林甫道，“林家就只剩你一个独苗，现在战事虽不吃紧，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大部队开拔去边疆了！你若有事，教姑丈如何向你爹娘交代。姑丈觉得霏霏的提议就很好，你还是安稳教书，请个习武师傅每日来家里教导比较妥当。”

　　林景言看一眼安静吃饭的梅雪霁，果然如她所料，姑丈没同意不说，两人的解释也是不谋而合。

　　“好吧，姑丈，那我这两天就去找个私塾看看。”

　　“嗯，需要的话，姑丈帮你找一个吧，是我的老朋友自己家的私塾……”

　　“姑丈，不用了，景言可以凭自己的真才实学找到一个好私塾！”

　　“好！男儿当自强啊！”梅林甫毫不掩饰对林景言的欣赏和喜爱，小小年纪有这等心性不愁没有前途！

　　“表哥。”

　　“嗯？霏霏，怎么了？”

　　“可听说过慈恩门？”

　　“慈恩门？不曾，这是什么地方？”林景言疑惑道。

　　“听说西京开了一家私塾，可是这慈恩门？”梅林甫整日在外奔波，消息自是比林景言灵通一些，“可是在西京开的私塾并无特别好的，教景言去那里是不是不太好？”

　　“爹有所不知，慈恩门并非简单的私塾，它多收的是街头小乞儿和贫苦人家的孩子，不仅教读书认字，还教各种技艺，织布、打铁、医药皆有涉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以后有一技傍身他们也可以谋生。表哥可以去试试，爹也可以去！”

　　“嗯？爹能去干什么？教那些小毛孩子做生意？”梅林甫乐了，觉得女儿的想法很有趣。

　　“非也。若是表哥去慈恩门教书，不仅每月有可观的月钱，还不必请习武的师傅，慈恩门里南拳北腿各门各派几乎都有。最重要的是，有表哥牵线，爹也容易和慈恩门达成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林景言也放下了碗筷，专心听她的话，来梅家已经够给姑丈添麻烦了，如实能帮到姑丈，牺牲一点儿自己也无所谓啊！

　　“对啊，霏霏，爹都被你弄糊涂了！仔细给爹说说！”

　　梅雪霁看着两张同样求知如渴的脸，不禁莞尔。

　　“慈恩门收的是乞儿和贫苦人家的孩子，几乎不收取费用。但学生的书本、课桌，夫子的月钱都需要大量的银子，所以，他们会和商户、门派交易，交出的学生优先择优输送给合作人，合作人只需要出钱，就能获得大量人才！

　　简单来说，我们梅家的生意涉及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需要懂裁衣、刺绣、账房一类的能人，爹给慈恩门捐些银子，既做了善事留了美名，又能在以后得到一批家生子一样忠诚的人才，何乐而不为呢？”

　　这大约是她这几年说得最多最长的一次了，语毕，她喝口汤，润润干燥的嗓子。

　　“好！好啊好！霏霏可帮了爹大忙了！好女儿，梅家有你，以后爹老了也能放心把梅家交给你了！”

　　梅林甫激动得老泪纵横，没有一个儿子是他的遗憾，倒不是觉得没有儿子梅家就断了香火，而是觉得自己没能留个儿子给女儿撑腰。他不再年轻了，女儿却还有很长的人生，出嫁了身后娘家无人作盾，若是被欺负了可怎么是好！

　　如今看来，他这个女儿觉非池中之物，这等经商谋略，这等长远的眼光，比他那些老朋友的儿子都更甚一筹啊！

　　林景言亦是吃惊万分，可是，他却想得是，梅雪霁如何得知这些。

　　“表妹，这慈恩门到底是什么人开的，你为何知晓得如此清楚？”

　　他这一问，教梅林甫也不禁思考起来，看着女儿安静吃菜的淡然模样，他忽然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慈恩门是霏霏的！

　　不，不，不！理论上来讲，不太可能！

　　首先，霏霏不过一个十三岁的闺阁少女，除了上课几乎都在家里待着，她没有时间去做这些！其次，她没有这么多银子支撑如此之大的一个慈恩门，虽说有那些商户的投资作支持，可是要想把慈恩门办起来，前期投入定然是笔巨大的开销！霏霏每月固定银钱也不过十几两，账房鲜有她的多余支出，如此，她哪里凑得出这么一大笔银子呢？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她没有人脉！现在这世道，没有人脉做不成大事，他走南闯北的，对此多有体会！如前面所说，霏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娇小姐，纵然有些经商头脑，但是招揽这么一批能干的手下，绝非易事！

　　“霏霏，这慈恩门……不会是你的吧？”

　　林景言惊讶得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父一女。姑丈怎么会觉得是表妹？姑丈了解表妹，这就意味着，表妹有这个能力办慈恩门！天啊……

　　梅雪霁细细地描摹着瓷碗的青花，垂下眸子，“菜凉了，爹，表哥，快吃吧！我吃好了，休息一下该去书院了！”

　　“对，先吃饭，先吃饭，剩下的咱随后再商量！霏霏上课莫迟了，先去午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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