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默地看着梁靖恒,看他如何反应。她要是猜得不错的话,半梦太平不了两天了,有一种爱叫捧杀,越是爱一个人,越是捧一个人,这个人死得越快越惨烈。
刘邦无比宠爱戚夫人,连太子也想改立成戚夫人生得儿子,没想埋下了天大的祸根,让心狠手辣的吕后怀恨在心,以至于太祖先去后,母子俩成了史无前例的惨案。
咸帝在满宫的女人里面更爱谁?以前未嫁梁靖恒之前,她想着咸帝虽然不是最爱姨母,但也是敬重的,旁的嫔妃不过也就是饭前的开胃菜而已,即便对谁好一分两分,也没个特别钟爱眷恋的,即便是林贵妃也是小意顺从没有企图心,对皇后恭敬忍让才升到贵妃的分位。可自她奉旨嫁到靖王府,前些日子夜里在宫里锦鲤池遇到咸帝后,她猛然看到咸帝另一面,隐藏在温和儒雅外表下的凌厉和霸气,这等外和内刚之人心中岂会平淡无能,怕是胸中暗藏着千军万马。
宫里的每一个能长久上位的人,都是不容忽视之人,否则在这暗礁密布的大内,随时就会一脚踏空永远的不能翻身。咸帝即便是王家力保登基,王家在朝中挟持三军,但大宣国治理得也算颇有建树,而她的父亲官拜右相,也让她悟出了咸帝深藏不露的用人手段,那就是平衡朝中的各方关系,尽一切办法压制王家的一家独大。
一个优秀卓越的统领,最为重要的能力就是用人,驾驭各方势力,咸帝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能做到朝堂面上的风平浪静,无疑是耗费了大量心血,也是极有才智之人,并不如他表象的和煦贪爱美色。
至于咸帝最爱谁?在咸帝那夜给她羊脂蝙蝠如意,让她承欢婆婆膝下,她心里就明白了,偌大一个后宫,咸帝真正上心的人是谁。
她在这靖王府是极其纠结的,她目前能做的也就是小心谨慎不冒进,不能让自己有一丝半点对哪一方的倾斜,只能是中庸的观望。
她如此的谨言慎行,行半步停几步,偏偏半梦是个不省心的,心无沟壑只看着眼皮着底下的好胜争宠,又得志就猖狂,一再欺压侍御,连梁靖恒身边信任的宫人也不放眼里,想呵斥就呵斥。岂不知这些人地位虽低,但哪一个不是手段超然才会在这些关键的位置,她不是不想提点半梦,可前个陈姨娘刚来靖王府规劝了半梦,半梦还认了错,仅仅一天的时间,半梦就故态复萌,这性子既然改不了,若老是护着,日后还要吃更大的亏。
她清淡地看着梁靖恒,半梦哭诉一番竟真想起以前在相府的委屈,伏在梁靖恒怀里‘呜呜咽咽’地哭,梁靖恒看她一眼,掏了帕子擦半梦的眼泪,柔声哄着:“梦儿,靖王府的世子只会是梦儿生的小皇子,即便你这一胎是小郡主也无妨,梦儿年轻身体好,生个十个八个的总有一个会是小皇子。”
半梦也分外担心自己怀得是女儿,怕肖芷曦在她前面生产下男婴,嫡妃长子对她来说是巨大的威胁。这会子梁靖恒当着肖芷曦的面说下这番话,让她喜出望外,如坠五彩云团之中。这话不仅铁定了她是世子母亲,更是表明梁靖恒对她的荣宠绵长,她顿时飘飘然如饮了一壶琼浆玉液般舒畅,哭也不哭了,只是一个劲媚笑地不能自已。
梁靖恒把她扶出殿外,两人卿卿我我的背影无比的甜蜜,慈姑进来小心恭敬地报:连翘和桔梗已经睡下了,跟前有两个宫人照料,银杏敷了宫里的白玉肌肤散,虽然打得狠,但未伤及骨头,皮外伤养上十天半月就无大碍,让她尽管的放心。
她亦极为温和地谢着慈姑周到的打点,从她匣子里取了一百钱银票赏给慈姑。
她从相府嫁过来,母亲给了她五千两的私房钱,她在靖王府的月钱是五十两,半梦虽是侧妃,但得梁靖恒的宠爱,额外加到三十两,两个侍御月钱是五两银子,她陪嫁的四个大丫头原在娘家是一两银子,到王府升到二两银子。但靖王府的月钱是不够她用的,虽然她的脂粉衣物由府里置办,一应物件可以由公里出,但她从未超过制式,尽量地不从靖王府公帐买。她的脂粉极其精细,除了自己做的,基本都是她二哥给她采办,这些胭脂花粉香油和贡到大内各主位上的娘娘不差分毫,她的首饰也多,嫁过来私房首饰、陪嫁首饰装了十个银匣子,到靖王府也无须另外置办,可以说,除了日常吃食是靖王府安置的,旁的她一件也未动用过靖王府的银钱。
但她在靖王府不仅每月自己的月钱不剩一分一毫,还动用了母亲给的私房钱,这些钱不是买了脂粉花儿的,而是用来打发靖王府里有头脸的太监和宫人。
连生,慈姑,张全这些个宫人都是靖王跟前的人,她打发他们都是大手笔。她刚嫁到靖王府,就寻了一个机会赏了连生二百两银子,梁靖恒安排侍候她的宫人她时常地赏赐,特别一直不离她左右的慈姑,她更是不吝银钱。她倒不是想争宠,让这些个人在梁靖恒面前为她争取什么,而是不想自己在靖王府孤立无援,单单只靠着娘家的荫庇过日子。今天行刑的张全,若不是她之前一直待他和气,常日里大方地赏赐,恐怕银杏不只是皮外伤。
此后数天,梁靖恒没有来绛云殿,早上两人相见他也是淡淡的,她平和待之,即不怨恨也不逢迎。
二哥马上要迎娶长公主了,桔梗也要出嫁了,还有跟前的连翘和银杏打发走才好,越早打发掉她们,她越是少些牵挂,也让跟她的人少受些个委屈。
这几日她越发懒得动,连绛云殿都不大出,除了非去饭厅用饭,几乎就窝在花间看书。
半梦得意洋洋到她这里来特意请安,看到她搁在梳妆台上的白玉并蒂莲,妩媚的眼风顿时有了艳羡和贪婪。她轻扫一眼半梦的欢喜,随手递给半梦观赏,半梦紧紧地拿了这块玉如意,左看右看不松手地爱不释手。她也不说话,只管让桔梗给她梳理午睡后松散了的头发,她知道半梦必定会向她讨这块玉,她等半梦向她开口要,比刻意赠与半梦更为妥当。
果然,半梦一改刚才来的趾高气扬,舔着脸巴结她道:“姐姐,我来帮你梳头发,你的头发真是又滑又黑又亮,跟整匹的黑缎子似的。”
她由着半梦给她挽发髻,慈姑和芸香都在跟前侍候着,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她是知晓半梦的,半梦若是有求于人时那嘴就跟喝了蜜一样甜,以前在相府,她就是这么地哄着父亲给她添置钗环首饰。
半梦给她梳理好头发,亲热地挨在她一旁说:“姐姐,你首饰又多又漂亮,这个白玉你就送给梦儿吧,你多一件少一件首饰无关紧要,可梦儿没几个拿得出手的首饰,好不好姐姐。”
她略略踌躇着,很是犹豫,半梦把玉如意握在手里,娇媚地道:“好姐姐,你就送于我吧。”
她为难道:“妹妹,不是不想送你,只是怕送了你,王爷会怪罪姐姐。”
半梦一愣脸色有了变色:“姐姐,这玉如意是王爷送你的?”
她把玩着指甲上的梅花,点头道:“前些日子王爷过来给的。”
半梦脸色越发阴沉,把如意纳入自己的荷包道:“姐姐,即是王爷给的,我找王爷要,王爷也会送给我,你首饰都快装不下这梳妆台了,我就拿走了啊。”
说完也不等她是否同意,带了娘家陪嫁丫头乌梅就回木樨殿,她眸子里有了丝笑意,这块玉是半梦自己要了去,不是她给的,想他也不好说什么吧。
一旁的慈姑静默地看着她,等她收拾妥当,命玉竹拿了陈御医开的丸子,亲自侍候喝了药。银杏挨打后,侍候她喝药的事慈姑亲力亲为,虽然玉竹也是通晓药性的,极会熬制汤茶,但慈姑不假她人之手,定是见她吞了所有的丸子才撤掉一应的盅子漱口盂。
大暑的天气热又长,她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吹着徐徐的清风,听府里两个小戏子在她跟前唱戏。连翘和桔梗打着孔雀毛的大团扇,她正听到兴头上,突然见连翘把手里的团扇递给了一旁的芸香,极快地闪出小厅,她微微侧了身子见半梦的陪嫁丫头丁香眼里蓄着眼泪委屈地站在殿门一侧。
半梦的两个陪嫁丫头从不单独来绛云殿,这会子匆匆地跑来,怕是有什么急事。没一会子连翘进来眼里有话,她让那俩粉妆玉琢的小戏子散了,让连翘扶她进里间换衣服。
连翘关了门,伏在她耳边低语:“王妃,肖妃刚才在木樨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砸了许多的物件,那边的管事香茹也被骂了,翠侍御又被罚跪了,连喜侍御都吓得不敢发话。”
她点点头示意连翘往下说,连翘咬咬唇方极小的声音道:“肖妃说她有了身子不能侍候王爷,说你乘机勾引王爷,让丁香今个夜里等王爷到木樨殿贴身侍候,还让丁香服用了不能怀孕的干柿子蒂粉,要丁香做通房的丫头。”
她是知道丁香的,这丁香原是她母亲房里的小丫头,虽然长得没有倾城倾国之貌,但也很是水灵,而且为人也伶俐,极是懂事的一个人儿。按说做通房大丫头是高抬了丁香,可看到丁香委屈的眼泪,她心里也明白,半梦怎会给丁香一个好。半梦真想给丁香一个脸面让丁香效劳,起码要知会她这个正室,也得有个章法和程序,通房丫头虽不是纳姬妾无须请外府人,但府里一般也会摆上一桌酒,让新人给王爷和她敬茶。可这不声不响的,又喂了丁香吃干柿子蒂粉,稍稍明白的人就知道半梦存了什么心思,不外乎即不想给丁香明里的名分,又想丁香帮着笼络王爷。
她本不想管这档子事,可丁香好歹也是她母亲原来房里的人,怎么着也得照应着。她吩咐连翘告知丁香,若被王爷幸了,她做主扶了丁香做姑娘,让丁香无须东想西想的,做好本分就行。
随后又让连翘把喜莲唤来,她在这府里呆了数月,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不管喜莲还是翠薇心里是喜欢梁靖恒,虽然她们在旁人面前刻意掩饰,但逃不过她的洞悉。
喜莲在府里尚算讨王爷欢喜,让喜莲帮丁香挡挡。若丁香在半梦房里做通房丫头,也是苦的,半梦任性又刁蛮,若丁香受宠,半梦必定会对其折磨打骂,若丁香不受宠,半梦也会迁怒于丁香不会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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