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议事的梁靖恒听闻肖芷曦的二哥千里迢迢来到军中,让将领们接着议,他来了偏帐。
肖兴宗见了梁靖恒给他恭敬地行礼,但看他的眼神有了隔膜,有了郁结,梁靖恒视若未见,亲密地拉了肖兴宗寒暄。
肖兴宗勉强笑着简洁地问了战况,随后说五妹妹身子弱,母亲让接回汴梁。
梁靖恒立刻望向肖芷曦,她垂了视线瞧着云纹的裙裾,他心里泛起阵阵的酸涩,清了清喉管道:“二哥,不是我此刻不让曦儿和你回汴梁,运粮草的给养部队正和李元台的铁骑激战,右骁卫上将军已率了一个营回援,若是此刻你带了曦儿走,极有可能被西夏的军队所伏击,要不等歼灭了这支西夏军,你再带了曦儿走可否?”
肖兴宗闷闷道:“王爷,妹妹这会子咳喘得厉害,若是随了你长期地在沙场,拖得久了,怕是性命不保,我带了妹妹回,路程小心一点,不会有大碍。”
他望着她尖瘦下去的下颚,一阵阵的揪心。这两日她受了风寒,又水土不服,咳喘自前日就发作,身子眼见着日渐单薄,又听闻给养不力,更是焦心得夜里睡不安稳。
他和她在一起也有了好些日子,她性情沉稳内敛,若不是焦灼不已,不会这么地急虑。若是旁的时期,怕是早好好地安置了,可如今行军途中,即便再是呵护,也只得这个条件。
见他不允许,李思同忍无可忍插了一句话:“王爷,我送了王妃回,二公子能平安到大营,自然也有办法安全回了大宣,我们只要路程小心一些,不会有事,若王妃不赶紧离了这冷寒之地,怕是真得拖得一病不起。”
他厚实的大手紧紧握着又松开,松开又握住,好一会子方道:“连翘,你给王妃收拾行李吧,除了这几日穿得衣物和吃的,其他的一律不带,我让付凌雪带二三十好手,你们换了西夏人的衣服夜里就出发。”
她担心地瞧他一眼,他正沉沉地望着她,眼里是满满地不舍和歉意,她心里顿时也若堵了一般,思量片刻和肖兴宗商量:“二哥,余掌柜在银州很是得力,这回李将军能从重重封锁中回了大军,亏得余掌柜打点,李克思愿意归顺大宣,只要这一仗打赢,扶了李克思为西夏王,西夏称臣,边界的太平日子指日可待。李元台内里矛盾重重,他的两个汉人谋臣已暗杀一个,另一个重要谋士郭仁和李元台的亲信大臣刚浪不和,余掌柜正极力疏通花重金买通刚浪在李元台面前进谗言,只要能离间李元台和郭仁,让李元台暗自生疑,大军进攻的速度就会加快,我军已出征好几个月,若是不加紧了攻势,久拖定是人马疲惫,会极为不利。余掌柜去银州时,带了五万银票,怕是已经捉襟见肘,若是现在回夏州取银票,时间耽误不起,再一个缓上几日,刚浪左想右想怕又是生变故,不然趁热打铁,一次就用重金买到位。我上回在铺子里支了十万银票,西夏没有生事端之前,二哥你来往银州买过马匹,对银州有几分熟悉,不如你去给余掌柜送了银票,回头接了我回汴梁。”
肖兴宗紧紧锁了眉头,望一眼梁靖恒沉默不语,她含了丸子药,压住咳嗽道:“二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可是你也担心着大宣的子民,如今粮道受阻,若不是快刀斩乱麻,军中伤亡不可计数。虽旁的人也能去银州,但一来和余掌柜不熟悉,二来余掌柜有些大事怕也希望有个肖家的人商议。父亲让你主管了肖家所有生意,这些年来,肖家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旺,和二哥绝顶的魄力和才干分不开,你去银州部署加剧西夏内里的矛盾,定也会周密稳妥。我这身子即便在汴梁冬日也易犯旧疾,等你从银州安置妥当,大军发动总攻,我们就回汴梁。我在这里碍着王爷心神,王爷前线杀敌,还顾忌着我这一头,我离了军里,王爷好一门心思地征战西夏。”
听了她这番明大义通情理的话,让他更是暗自酸楚不已。这个女子跟了他真是受尽了万般的委屈,他前世到了修了什么福报,今生能和她共鸳枕?
偏帐里炭火燃得正旺,银水壶儿沸腾的水冒着白烟儿一样的水蒸汽,她给二哥续了茶水,坐他身边,亲昵道:“二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倒是担心你,你此番去银州危险重重,你一路注意安全,早些接我回汴梁。”
肖兴宗疼爱地轻拍着妹妹的背,宠溺道:“曦儿,这些日子你还好吧?听说你被做了采阴补阳的药引子,母亲在家急得茶不思饭不想,自责当日没有给你早日定下一门子亲事,若是你许了人家,哪怕是粗茶淡饭,但也过得自在舒心,不像这会子,自个病得不轻,还耗着心神千般思虑万般筹谋,回了汴梁,母亲说让你日后就住在府里,就当你还未出嫁在闺阁一般。”
他听了肖兴宗夹枪带棒的责备,黯然了神色静静去了主帐。
她眼角扫到帐篷帘子轻轻地掀开一丝不大的空隙,偏身出去,她回了眼神道:“二哥,你是听谁说我做了采阴补阳的药引子?靖王爷或许对曦儿没有感情,但他也不会拿了曦儿做药引子,曦儿这身子骨如何能做药引子?即便要做药引子也是身子骨的女子方好。”
他也知妹妹说得不错,但母亲挂念妹妹,怕妹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牵挂着妹妹。妹妹自小被父亲如男儿般教导,虽性情坚毅,但毕竟身子弱了些,父亲也是让人想不透彻,怎能就由着妹妹随了靖王到边关?
又想着妹妹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关系里千般的难,不免也暗自悲叹自己的命运,他深爱的人儿被表哥王东阳玷污了身子到庵里做了姑子,长公主他又没有男女之情,他过得未尝不也煎熬?
老三要来夏州,他抢了去要自己来,他何尝不也是逃避?若可以,他也想卸下这肖家的重担,独自一人远离了闹市,去了山野做个闲云野鹤的樵夫渔翁。
兄妹二人续着话,李思同闷闷不乐在跟前熬着汤药,连翘去伙房拿吃食招待二公子的随从。
想着二哥连日地担忧挂念她,又风雨兼程地赶路,和二哥聊到戌时三刻,让李思同带了到他的帐里安置。
如今正值寒冬,北风在帐外‘呼呼’地响,梁靖恒议完军务,独自坐在主帐,心情纷纷杂杂。
他还从未这般纠结,方才肖兴宗的话儿极深地刺到他心里去了,但他却也无力反驳,曦儿跟了他确实过得艰辛。若是回汴梁,放了她吧,让她和她心里的人儿去过吧,她百般替他着想,他也替她想一回罢。
亲兵进来禀肖公子已安置在李总管那个帐里,他起身去见肖兴宗,亲兵见他只着了宝相花的夹袄,忙给他披上鹤氅,到了亥时二刻方离了肖兴宗,悄悄去看她。
她睡得并不安稳,见他过来,披了紫貂皮褂子坐了起来,他赶紧扶下她躺好,轻轻地抚着她额前的头发,沉沉地看她。
她别过眼,轻声道:“王爷,早些歇息吧,你也是累的。”
他犹豫许久方道:“曦儿,我今个晚上住你这里可否?”
她咬咬唇点头,他快速洗漱了钻到她暖和的被窝里,不停嗅着她身子的香甜,她极力压制自己嗓子的干痒,他疼惜道:“曦儿,你想咳嗽就咳吧,我睡得着。”
她用帕子捂了唇道:“王爷,如今西夏内里矛盾重重,只要有外力把这些个矛盾扩大,李元台的西夏朝就会动摇不稳,王爷凯旋指日可待,我和二哥回汴梁,王爷你也注意着身子骨,你的箭伤并未痊愈,莫要急一时。军里的将军又还得力,王爷是这次攻打西夏的主帅,在帅位制定战略才是最为重要的头等大事,冲锋陷阵由将士即可,倒不是怕杀敌,而是王爷是主心骨,主心骨不能倒,莫因小失大。”
他缓缓抚着她的胸口慢慢点头,她叹口气道:“王爷,你也莫怪我二哥方才的话儿,母亲挂着我,二哥自是有些子急,往后我回了母亲家住,给母亲好好说缘由,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母亲只要看到我好,也不会太怪王爷,王爷自个安好就好,无须把这些事放心里。”
他喉管干涩地又点点头,她不再继续说这些个事,大军的事就够他操心,家事简单给他交代清楚就成。
她拿了他给她顺气的手,闭了眼道:“王爷,时辰不早,歇息吧。”
他缩回手,哑了声音道:“曦儿,我这就睡,你也赶紧睡一会子。”
她靠了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半夜里口渴,见他撑着手肘不眨眼看着她,她唬了一跳道:“王爷,你怎么还不睡?把我惊一跳。”
和她处久了,知她这会子醒转定是口渴了,他揭了被子给她倒温在炭火边的枇杷秋梨露,扶她起身喂她喝,她饮了几口,摇头不要了。
他把秋梨露放回炭火上温着,怕一会子冷了,她喝了不舒服。
他回转,她替他揭开百子千孙被,他赶紧钻了进去,怕冷风儿进了被窝凉了她。
她靠在他胸口喘气:“王爷,你也未大愈的,明个你还是回主帐歇息,在我这里你睡不好,一会子又是要饮水,一会子又是咳嗽吵你,让连翘侍候就成。”
他闷声道:“曦儿,无事,你在我跟前也住不了多少日子,以前我亏了太多,这几日要我照顾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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