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本气势汹汹地骂着芸香,见肖芷曦说她,一时的脸上挂不住,忍了片刻方讪讪地说:“姐姐,你先歇着,我明天再来。”
她点头,吩咐半梦跟前的人好生侍候,千万别闪失了。
如今半梦跟前不仅有娘家带的两个陪嫁丫头,也还有靖王府的两个宫人,几人自是应承下来,扶着半梦离了绛云殿。
这几日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节气大暑,连续的燥热让枝头的叶子都打着卷,空气没有一丝的风,让人平添一抹烦躁。
两湖节度使再三地递帖子恭请肖安邦一叙,他也不好过于不近人情去了醉月轩。虽然他是上位者,没有人敢灌他的酒,但众人轮番敬了下来也吃几杯,回府不免有些疲惫。他靠在车厢里想岁月真是如刀似剑,早前别说这几杯酒,就是斤酒也不再话下,又想着他的身子骨都在走下坡路,夜夜佳人陪伴的咸帝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想着咸帝,想着种种迫在眉睫的一些子事,他的头越发得疼了。
他今日回得晚,刚进府里,夫人房里的大丫头木莲候在他下车的地方。夫人自芷曦嫁到靖王府后,对他转了性子,极为冷淡,这会子派了丫头守着他,他本能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和芷曦有关。
果不然,他刚踏入夫人的房里,一只汝窑的玛瑙茶盏子摔在他脚底,他顿时酒气散了好几分。他的夫人虽出身行伍之家,但并不暴躁,对他十分的温婉,自曦儿出嫁后,夫人往日的温柔如被太阳晒干的露水珠儿一样,已成昨夜云烟,只留在往昔的记忆里。
他陪了笑脸往夫人身旁蹭,王元珊一把推开他,如受伤的母狮子一般怒骂:“肖安邦,你这个老匹夫,曦儿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和你拼了性命!”
听着夫人的怒吼,看着夫人红红的眼圈,肖安邦觉得事情恐怕比他预计的还要糟糕,他赶紧上前不顾夫人发怒,把王元珊揽在怀里,忙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曦儿怎么了?”
王元珊拍打着他的手臂,他执意不松手,木莲小心地在一旁回话:“相爷,六小姐给五小姐的茶里下了干柿子蒂粉,这样的汤茶吃上七日就会让五小姐不能有喜,听说六小姐的舅舅还给六小姐送了水银,若是喝了水银茶,五小姐一辈子都不能生产了。”
他当即变了脸色道:“夫人,半梦虽然有些小心眼,但不会干出这样的恶事,要查清楚情况再说。”
王元珊自听了靖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子肖安邦又维护着半梦,再也按捺不住,一掌推开肖安邦,指着他冷喝道:“肖安邦,你就这么护着那个小娼妇,曦儿也是你的女儿,你问都不问一句曦儿好不好,只顾着替半梦这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遮掩!我告诉你肖安邦,这么多年我顾全着这个家,顾全着体统,善待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野种,如今你也别怪我心狠,那个小娼妇做得了初一,我就做得出十五,是你们再三逼我以牙还牙,你不管曦儿死活,那我来管。”
肖安邦知道夫人骨子里是个刚烈性子,极为担心夫人不管不顾地做些莽撞的事出来,如今的形势本就千钧一发的微妙,若是夫人再掺和其中,那变数就更大。他一时的心急上火,余下的几分酒气立时散得干干净净,极快地权衡之后,吩咐木莲:“木莲,你去找陈姨娘过来。”
随后他使着眼神让白芍重泡一杯茉莉香片,柔声哄着王元珊:“珊儿,你消消气,你若是气坏了身子,我可怎么办啊?这一家全靠你张罗着,你若是气病了我的心都会疼掉,这么多年我们夫妻两人相持相守,眼见着白头偕老,就要儿孙满堂安度晚年了,你若是气出三长两短,让我独自留下,我下半生还有什么意思?你我早就血脉相连,在这世上缺了谁都是不完整的,你怎能忍心丢下我不管?”说到情深处,他不禁抱紧了王元珊,眼角处有了湿润。
王元珊顿时也生出一丝不好受,不再推他,由着他圈着她,感受他的温存。
偏院里的陈雪柳正和丫头闲话,见木莲脸色不善传相爷的令,没有敢耽误立马跟了木莲去了夫人住的院里。夫人的院里虽然没有浓郁的脂粉气息,但开阔通透,庄重清明,她是极怕到夫人房里来的,无形就给她沉重的压力。
她小心翼翼进了东厢房,相爷正搂着夫人,神情分外动容,她不禁黯然。夫人就是夫人,妾室就是妾室,妾室即便百般地讨男人的欢心,但在男人的心里,妾室不过也就是一时兴起的玩意罢了。
她细微着声音给相爷和夫人请安,肖安邦松了搂王元珊的手,坐到一侧四季平安的交椅上,冷着脸道:“陈氏,你若不想把你们母女被赶回乡下庄里,就规矩本分一点,让半梦少做些傻事,我也跟你明说了,芷曦若是在靖王府有什么差池,半梦即刻就会遭到灭顶之灾,半梦只有维护好她姐姐,日后才会荣华富贵,这点你一定要清醒。”
陈雪柳跪在地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极其羞愧。自那年她大着肚子到相府以来,相爷还从未说过这么重的话,更何况还是当着夫人的面没有留一点情面的厉声呵斥,顿时她的眼泪盈满了眼眶,纷纷洒洒往下落。
看着地底娇柔的陈雪柳,肖安邦停了片刻,继续说道:“雪柳,你也是明白人,也不用我教你什么,你自己也是七窍玲珑心,你明个到靖王府去一趟,好生地教导半梦,安分一点,少生事端,若是再做些愚蠢的事,别说你这个姨娘救不了半梦,就算我是半梦的父亲,也未必能给半梦周全,你听明白没有?”
下午半梦闹了一出后,她越发沉静不语。自得了李思同做了太监,她分外感伤,她宁愿李思同为国捐躯,宁愿他在杀敌中缺胳膊少腿,也不愿意看到他走这一步。
她吩咐银杏找了百草堂化瘀活血的活络丸,让连翘送去,又叮嘱连翘去醉月轩挑几样李思同爱吃的烂蒸同州羊羔、熬鸭、炒肺羊熬。待到连翘出了寝殿,她又把连翘叫回转,李思同身子刚刚地动了刀子,让他平心静气静养比什么都好,他和她总归还是会见面的,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重逢。
离开是为了再次相逢,可这再次的重逢却是这般揪心。这世间真真是造化弄人,当初若不是去报国寺,就不会遇到李思同,他也不至于如此,这命运,这苦楚,这人生,怎一个千言万语了得。
神伤越发没有精神,她喝了一盏子秋梨露,慈姑来报,宫里的陈御医来问诊。她起身去了外间的小厅,宫人放置了屏风,高脚花腿几案上放了素白丝枕,她把修长的柔荑搁在柔滑的枕上,连翘在她雪白的皓腕上搁上蜀丝帕子,慈姑方命太监领了陈御医诊脉。
身材修长脸色红润的陈御医低头躬身入了小花厅,目不斜视跪地请安,侧了半个身子,低头看衣襟的竹枝梅花,屏气给她拿脉,须臾放手,连翘扶了她回内殿,慈姑在花厅听端详。
没一会就听到连生送客的声音,慈姑进来禀报,道陈御医说了,身子还是旧疾,慢慢调理,好生养着,适当走动一下,怀孕无碍。
晚间慈姑让银杏不再熬汤药,吃陈御医配的蜜丸。银杏把荔枝般大小的丸子分成小丸子,搁在影青瓷划花碟子里,又备了温水一盅,蜜水一盅,蜜八宝一碟,莲花琉璃漱口盂。
慈姑侍候她吃了药,已到晚饭时分,天热她的胃口浅了好几分,没有去饭厅用饭,慈姑吩咐厨房熬了碧绿的粳米粥,用新鲜的荷叶盖了,又点了几碟子清淡的小菜,水煮干丝、虎皮卷、酱鸭、蒜泥苔菜、糟鱼、高邮双黄咸蛋。
连翘揭了盖在粳米粥上的荷叶,带有荷叶特有清香的粥弥漫在饭桌旁,她就着苔菜和咸蛋黄吃了半碗粥,让屋里的宫人和大丫头去厨房拿些糕饼,一并用了饭。
今日梁靖恒回得早,她刚用饭他就回了,他在饭厅陪半梦用了晚膳,送半梦去了木樨殿梳洗过后方来了绛云殿。
她也刚净了身,换了一袭豆青的中衣,披了如天外飞瀑的乌黑长发,靠在贵妃榻上,桔梗坐在小罗汉凳上给她修指甲,芸香用桂花甘菊油给她揉捏如新月般的小脚,连翘在旁给她打着扇,她微闭了眼养神。
他走进寝殿的时间,见她慵懒地如一只花枝下的猫靠在贵妃榻上,柔嫩的春笋指如雨后冒出的兰花,半透明玉色的莲瓣脚分外娇嫩,他一时看着痴了。
慈姑见他来,立马要请安,他连连地摆了手,让屋里侍候的人不要请安,难得看到她旖旎的时候,打扰了她,她立刻就如瓷观音一般,端正矜贵,不得随意亵渎。
她还是发现了屋里气氛的变化,缓缓睁开幽深清澈的狭长凤目,扶了连翘的手起身给他请安。他抱起她,让众人退下,红烛的红光一点一点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她垂了头看指甲新描的粉底梅花。
他愉悦地笑着,把她放到榻上吻她的芊指,她扭转身看向床尾的软罗帐子。他扶正她的身子,把她圈在她身下,亲啄她红润如花一般的唇,她侧过脸,夫妻已近三月,她还是百般的羞涩不已。
她越是羞涩,他越是不容她逃避,按了她的双手,一点一点解她的中衣,解她的小衣。她已经羞燥得周身泛起粉红,她最是怕他来过夜,他若是来,到了半夜里还不放过她。
每每他在她耳边哑着嗓子念给她听,她就心慌胆怯,他定是按了书里的教导。这府里到处都是探子,忍到极限时,她咬牙不停发抖,低低的声央求他,放了她,他很受用她的告饶,这样让他分外舒坦,如寒冬腊月饮了一盏子暖到心里的滚水。
他就想着若是有那么一天,周遭只有他和她,他定敞开了心性,不问红尘,不问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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