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急得顺手拿了紫貂斗篷跟了出去,几个身手矫健的亲兵抬了担架,他跟前侍候的太监小何子扶在一旁。他的脸色极白,没有一丝半点的血色,听到周遭的声音,抬眼向她住得厢房望去,见她只穿了莲青斗云锦银鼠短袄奔来,顿时皱了眉头气息不稳道:“怎么不穿个外裳,慈姑她们是怎么侍候的?”
她暗暗红了眼圈,慈姑赶紧给她系上毛斗篷,张全忙领亲兵去了东厢房。
听到动静,余大夫从偏房跑出来,见她在风口,顿时呵斥着连翘:“王妃身子不好,穿得又少,还不赶紧扶了王妃回屋,一会子冻病了,又不得安生。”
她搂紧了斗篷也顾不得避嫌,去了东厢房。
余大夫随即也跟了过来,小何子给他褪着外衣,他见她跟了来,按住小何子的手,轻声命道:“王妃,这会子人多手杂,你先回避。”
她缓缓看向他,他不仅脸是雪白的,连唇也没有血色,当即她顺从地退出东厢房。
李思同深深地看着她,扶了她回屋。连翘过来探她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慌道:“思同,王妃手好冷,你赶紧去把王妃的药端上来,不然一会子就得病下了。”
她立在西厢房的岁寒三友的窗前看他那边的动静,见一众的人端进去大桶大桶的热水,又见张全去了余大夫的偏房忙进忙出地拿物件。
她扶了连翘道:“连翘,我无妨,一会的功夫不会受了风寒,思同你去拿个热水壶给我暖着胸口就好。”
李思同一记五味繁杂的眼神从她的身上移向院里飘飞着落叶的沙枣树,垂了头去拿暖壶。
府里的人大多去了东厢房,要么在门外待命,要么各司其职地忙碌,芸香倒是在她屋里侍候着,想必是慈姑吩咐了芸香。
想着他这么一大早回,路上饮食怕是马虎的,遂让芸香赶紧让厨下准备吃食,一会子送到东厢房。
近一个时辰,东厢房的人方安定下来,亲兵被张全招呼了用早饭,他褪得衣衫用包袱卷了,小何子提出了府,余大夫出了东厢房过来禀告:“王妃,您不用太担心,王爷虽伤了胸口流血过多,好在没有伤到心脏,当时处置也及时,否则就是扁鹊在世也无能为力,这些日子好生养着,切不可骑马挽弓射箭,以免拉开伤口。”
她缓缓问:“余大夫,王爷情况危急么?会不会往坏了去?”
余雨生斗胆快速瞧了她一眼道:“王妃,王爷不危急就不会送了回,不过王妃也不用过于恐慌,王爷吉人天相定会熬了过去,倒是王妃您要顾惜着自个身子,若您要是病了,不定得多少人焦心。”
她用暖壶捂着胸口道:“余大夫,王爷回,你怕是累的,夜里上夜要随军的大夫换值,你也好休息一会子。”
余雨生立马道:“王妃,无妨,夜里守着王爷的人极多,不用特别召随军大夫候着,只要王爷不舒坦,我就去东厢房。”
她想想,余大夫医术极为高明,若王爷不好,也还得找他诊治,先让他亲自照料着,若是夜里用大夫用得勤,再做打算。
见东厢房旁的人散了,她去了那边瞧他,他已换过衣衫,连粗黑的头发也洗过了,这会子正闭了眼养神,不等她走到他跟前,他就睁了眼贪婪地瞧她。
她红了脸走过榻边,他伸手握了她的纤手,放在鼻尖深深地嗅着:“曦儿,曦儿,你知不知你救了我一命?”
她如蚊蝇般道:“王爷,是那个五毒葫芦么?”
他眸子漾了满满地笑意道:“曦儿,若不是你的那个五毒葫芦挡在我胸口,我定是当场毙命,那一箭是弩机发射的,不仅射程远,力度也远远大于寻常的箭,连我的铠甲都射穿了,刚好葫芦卸了箭的力度,不然我胸口的箭头还得往里射进去一二寸,若是那样,我哪还能握你的手和说着话儿。”
她微微转了身子瞧他,见他痴痴地看她,不由地脸更是如火烫了般:“王爷,随手画得玩意儿,王爷什么好的没有见过,还拿了这个随身带着。”
他沉沉感叹一声:“曦儿,原来你真是旺夫的,你也没送我几样物件,就这个葫芦还是我讨了来,可见上天是垂怜我的,若没有这个葫芦,我如何再见得到你?”
他一向不说这样的话儿,这会子怕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有了控制,她垂了头不答话。
张全端了一托盘的吃食,她见着是鸡汤熬得小米粥,褪了皓腕上的金钏,端了粥喂他。张全怕她常日里没有侍候过人,准备换了她侍候,慈姑忙扯张全的衣袖,给张全使眼色。
张全猛然明白了,退到了一旁,慈姑小心地给他后背塞了雁绒枕,给他的肩头搭上一方小毛毯。她侧坐在床边,用银勺舀了一勺尝了味道,方喂到他唇里,他衔住勺子不松口,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唤慈姑:“慈尚宫,你来侍候王爷。”
他松了口笑了一笑道“曦儿,我自己吃吧。”
慈姑在旁说道:“王爷,您身子不好,全身无力的,哪能自己吃了,您要是端了碗自己吃,伤口又裂口那就麻烦了,方才余大夫说您不能沾水,怕感染了伤口,您执意要沐浴更衣,我知道您为何会这样,王妃爱干净,您怕王妃见不得您身上的血气。”
她执勺子的手抖了抖,小心舀了一勺子黄橙橙的粥喂给他:“王爷,不急的,今个我陪着王爷,哪里也不去。”
他惊喜地瞧她,一口吞了勺子里的粥,她的心如被针刺了一下,涌入莫名的酸涩,她是难的有不得已,他何尝不也一样?
一顿饭用下来,他也极为吃力,她搁了碗,用帕子擦了他的唇,看着张全放平他的身子,又见他始终不肯合眼入睡,犹豫片刻吩咐屋里人全退了出去。
屋里的人立刻身如轻燕般散去,她一粒粒解莲花金扣子,他眼里的火苗跳动着,她褪了小袄,只着了丝滑的中衣揭了四合如意的丝被缓缓依偎在他身边,抱了他的腰身,窝在他的肩头轻轻语:“王爷,我在这里,你闭了眼睡吧,好好养着身子,半梦还等着你,世子还没见过你了。”
他搂着她纤细的背,唇擦着她的额头道:“曦儿,曦儿,在我身边永远不走好不好?”
她抚着他的腰身,他清减了不少,她柔声道:“王爷,我不是在你身边么。”
他低了声音说:“曦儿,我这些日子做梦,老是梦到你变成了云彩,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却怎么也抓不住,握不牢。”
她窝他更紧道:“王爷,娶都被你娶到府上了,哪能跟妖似的,变成了云彩了,曦儿昨个也没睡好,我们都一起睡一会子吧。”
他回来看她第一眼就知她夜里并未睡踏实,细长如月牙儿般的长眼下泛着透明的青色,又见她奔了来焦急担心的神情,他虽呵斥着她,但心里却涌上阵阵暖流,她多少也是在乎他的,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并非完全的清冷。
她怕撞了他的伤口如小猫一样窝着一动不动,他怜惜地往里退了退,给她腾更为宽松的空间,她悄悄抬头瞧他,见他眼眸里全是她的影子,慌得又把头埋到他的肩里,轻咬了许久的唇期期艾艾语:“王爷,好好养着身子,等你大好,我,我,我......”
他眸色变得浓郁,挑起一抹暖意地笑:“曦儿,你,你,你到底要哪样?你常日口齿跟炒锅的豆子一样,嘎嘣嘎嘣干脆,这会子怎么就成了结巴了?”
瞬间她的脸色如扑满了最艳最红的胭脂,脸眼角眉梢都沾了一抹一抹的红,口吃道:“王爷,你,你心里明白......我要哪样,你非得为难了我,你才高兴,你就是病了,心眼也是坏的。”
他笑出了声道:“曦儿,我心眼坏,老天爷不是替你报仇了么?这一箭就是要把我这坏心射开了给你看。”
他常日并不油嘴滑舌,日常说话行事颇为端正,偏偏地在这床上却没有个正行,让人羞得手脚没有地方放。
见她窘迫,他心情大好,揽了她入睡,闻着她身上散发的独有馨香,他的心分外安稳,这一觉只睡到黄昏方醒。
她午间就醒了过来,见他睡得沉,想他沙场思绪绷得紧紧的,常日也是极为累的,这会子放松了,想让他多睡会子,也就没有惊醒他,仍然一动不动窝在他的肩头,听他匀称的呼吸。
掌灯时分他睡饱了醒来,见她没有动分毫,不由地疼到了心里,这个女子自己身子骨并不好,却这么的忍耐。
又想到她从踏入靖王府就忍耐着种种的委屈,从没有只言片语地抱怨,只是接受命运,努力让自己能过得清净,不为受到的不公平境遇,掺入到是是非非里,遗世般洁身自好。
这要是换成了旁的女人,又会如何了?
他养伤回夏州,除了守备的刘将军,段玉英,夏州的地方大员潘之伦之外,一概封锁了消息。
心情处在蜜罐子里,伤势好得惊人得快,或许当初他心口的伤,也因思念她,才迟迟不肯合拢,这会子她柔情的照料,让他的心又恢复到有力的‘砰砰’跳动。
因他俩的和谐,府里气氛也极为温馨,这变化每天都被密报了太子府。
这一日接了太子的密信,一人踌躇许久方吩咐府里的细作:“太子爷让我们这几日就动手,太子爷说了,一定要五小姐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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