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苦涩,勉强攒出个笑。
“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他嗯了一声,垂下长长的睫毛,似不愿正视我的眼睛。
我心中怅然,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我也不觉得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将眼神移开,停在绿袖身上,她知不知道韩嫣身份?窝藏此人,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绿袖见状轻笑。
“王妃不必介怀,九殿下是绿袖恩客,士为知己者死,这条命,即使赔上了,绿袖也舍得。”
我眯起眼睛看向韩嫣,哦,看来藿香还不是问题,我们之间横着多少不知名的红颜知己呐!
我完全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韩嫣马上咳嗽道。
“只是听琴品茗而已。”
绿袖与龙容桑白相视而笑,留下我们两人,退出屋去。
我坐在那里,韩嫣不开口,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屋里气氛一时尴尬。
许久,他突然站起来,我心一跳,明显往后退了退,没想到他居然犹犹豫豫递过来一杯茶。
“你……渴不渴?”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来和韩嫣重修旧好的,当然,更不是来喝茶的。
“逼宫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在花园里废话,你也许已经逃出城了。”
想了想,突然一股寒意窜上来。
“你怕我向韩珏告密?”
“没有。”
韩嫣摇头。
“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诧异。
“你不知道?”
“此举过于激进,我早劝赫连氏与魏氏不要妄动,是……谢源,拿了兵符,又假意传我的话,引得他们自取灭亡。”
我捏紧衣襟,十年的养育之恩,让我心如刀绞,最后那点情分,也许就快要保不住了。
“他想置你于死地!究竟为什么?我听子丹说,他一直对你父皇忠心耿耿,处心积虑把我弄到君子国,十年谋划,都是为了你。为什么会背叛你?”
韩嫣摇头表示不解,突然目光一沉,似想起什么。
“三十年前我爷爷还在世时,武光王谋反满门被抄,只有宠姬谢氏所生的小儿子不知所踪,也许……”
我浑身发冷。
“你是说我爹,谢源他是……”
韩嫣目光幽寒,透出极深的杀意来。
“武光王余孽,看来他蓄谋已久。”
权倾天下究竟有多大魅力,值得这一代代人甘愿为它沉沦。永无休止的生死游戏,造成永无休止的恶性循环。
接二连三的打击,令我已经不敢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
韩嫣突然冷笑。
“只怕韩珏是知道的,他们两人,估计早已联手,哼,串通余孽,灭族欺宗,真不知谁才是反贼。”
“不可能!”我跳起来。
“如果他和谢源联手,我们逃难时,他有多少机会对你下手?不可能!”
韩嫣也站起来,立马比我高出一个头,他咬牙切齿美目闪动。
“不可能?你忘了你是怎么到君子国的吗?我亲口听谢源说,韩珏为了逃出禁地见到皇后,才用你做交换的代价,我真佩服你,还能这样护他,究竟是念在少时的感情,还是你现在心里有他了!”
“够了!”
被他击中痛楚,我理智彻底崩溃。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我也不过是你夺位的筹码!我有家不能归,有爹不能认,你觉得这一切是谁害的?你比韩珏更卑鄙百倍!”
“你!”韩嫣双唇颤抖,气急败坏却又无以反驳。
龙容桑白从外间探出个头,低吼。
“喂!太大声了!你们嫌命长?”
韩嫣住了嘴,许久,那气愤渐渐平息,转为无奈,最终一丝愧色从他眼中划过,他低头道。
“你说的对,我很卑鄙。”
半晌,他突然抬头,灼灼注视着我,再次满含希望。
“所以我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和你……一起,是你不肯给我机会。”
我苦笑,又要绕回到昨天吗?既然我们之间基本的原则都无法统一,多说也是浪费唇舌。
我移开目光。
“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城吧。”
韩嫣别过头,赌气。
“本殿下早有办法,根本不需要你帮!”
嘿!意思我是自作多情?我气道。
“那你让龙容桑白找我来干嘛?”
韩嫣沉默半晌,慢慢抚上我的脸,温润如墨玉的双瞳,映着柔柔的水光,如此摄人心魄,我呆了呆,没有躲开脸上温凉的触感,他轻声蛊惑。
“我只是想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心中一动,我找回理智,拉下他的手。
“我送你到城外。”
那瞬间,我仿佛能看到我们之间,裂出一道深沟,永远无法修补。
据说韩珏的七日格杀令,层层传达,底下人为了邀功,已经发展到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程度,导致误杀了许多美男子,一时人心惶惶,凡是自认为有几分姿色的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放眼望去,大街上都是一片朴实无华,严重影响到皇城的观赏性。
真是可笑,如果但凡韩嫣有点相似的都要杀,只怕韩珏哪天微服逛个妓院什么的,就会变得十分凶险。
大街上贴满了韩嫣的大头贴,这次不同于以往,画师不敢浑水摸鱼,每一张都很逼真传神,韩珏为了防止此人故技重施,竟然连女装版的都贴了不少。
我推着板车,眼角睨见小巷子里,有几个少女正红着脸,偷偷摸摸撕下墙上通缉令。
不由有些好笑,对着板车道。
“胭脂,那边小巷子里,有小姑娘在收集你的玉照呢。”
板车上,被麻袋盖着的其中一具尸体动了一下,我能感觉那后面透出的白眼。
韩嫣听说藿香染病,竟还亲自带人易装跑到君子国来,苦苦守在城外准备营救他时,眼神变了变。
我知道他感动了。
虽然心里难过,我却没有揭发藿香,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从藿香血洗山寨,他却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怀疑开始,我就知道,他对藿香那种信任,永远是我无法企及的,哪怕我跟韩珏至今清白,而藿香不知和龙容桑白滚了多少次床单,他也永远只会觉得我和韩珏有奸情,而香儿是纯真且痴情的。
所以我只是对韩嫣笑道,别着急,我这就把你送回香儿身边,结果他瞪了我一眼,龙容桑白也瞪了我一眼,我瞬间成为最不受欢迎的人。
对于龙容桑白的加入,只能说我很无语。
那夜龙容桑白拿着粮草令到城门口,结果韩珏刚下了禁门令,且不知韩珏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龙容桑白的画像居然也在通缉范围内,此人马上厚颜无耻地赶回公子府寻求帮助,结果不幸遇上准备跑路的韩嫣,两人马上一拍即合,难兄难弟,感情发展之快,匪夷所思。
于是其发展结果是,我本来只用推一具尸体,现在变成需要推两具尸体,劳动强度立马增强,焉得不伤悲?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也许是因为子丹的背叛,韩珏居然没有下令通缉他,子丹目前在冉冉家的一处宅子里,还没有醒来,但有冉冉照顾,目前很安全。
城门口,我们被拦住。
被拦住是当然的,禁令一下,大家都怕此时要出城被当作嫌疑犯,反正结果也是不能出去,干脆就不出去,于是城门口无比冷清,士兵们整天无所事事,显得十分无聊,又苦于上层压力,不能摆几桌麻将,跳个皮筋什么的。
我们的出现无疑给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增添了一丝色彩,士兵们纷纷围上来,眼中闪现喜悦的光芒。
“干什么!不知道下了禁令?竟然还蒙面!你是不是乱党!”
我心说还真是,可你见过我这么明显的乱党吗?我把板车停在一处,将脸上的布拉下来,士兵们马上表示惊诧。
“你、你、你这个脸是怎么回事?”
没事,其实就是点红豆。
当然实话是不能说的,我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
“小人一家从大漠旅游回来,近日才知不幸身染大漠恶疾子露风疸,小人的爹娘于是一命呜呼……”
我泫然欲泣的眼角似乎瞥见板车上“爹娘”抖了一抖,原设定是两个哥哥,可我还是觉得爹娘比较逼真,而且更加感人,我继续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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