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侍女这才见我，都骇了一跳，纷纷行礼。
“九王妃不知道，八殿下哪里是来偷木头的，分明是借机偷看女孩子！太子殿下最不喜欢有人觊觎身边侍妾，因此吩咐了人，不许八殿下靠近清凉殿……”
我极为诧异，心说小八你真是不争气啊，嘴上却还为他辩护。
“你们也太自我意识过剩了吧？八殿下府上想必也有许多美人，他怎么就觊觎太子的小妾了？”
那个侍女抿嘴，露出些嘲笑。
“八殿下生来比人愚钝，圣上很不放心，至今还住在宫里，哪有府邸？身边那些人，都是别宫里挑剩下的，笨手粗脚……”
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
我曾听紫萝宫的婢女议论，说八哥生母只是个浆洗衣服的粗婢，因为虎子叔酒后糊涂……生下孩子却连名分都没有，且皇上也不太中意这个外形酷似其母的孩子，所以老八的地位，比起那些相貌好，生母又是仕宦千金的皇子，着实差得远了。
我感叹了一回皇帝的家庭何其没有温暖之后，终于想起正事。
“你们当中有没有叫霍香的？就是原本在九殿下身边的那个霍香？”
谁知那些侍女一听到这个名字，倒像是被下了催命咒，顿时脸色铁青，神色慌张散开了。
我眼明手快拉住方才那个女孩，她却像我要强抢民女一般顽强挣脱。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郁闷地看着她们踉跄的背影，心想果然其中有诈，正在想是不是直接潜入韩珏寝殿一探究竟，裙子却被人用力拽了拽。
是张精瘦憔悴的小脸，她警惕地四周一望，低低道。
“王妃跟我这边来。”
我们一前一后保持距离，刚到小树林僻静处，那瘦小的女孩就拽住我的裙子跪了下来，泪光盈盈。
“王妃是代殿下传话的吧？终于让我等到这天了！我就知道九殿下一定不会忘记当年与霍香的情意。”
我一听就懵了，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心说我难道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替丈夫慰问旧情人的贤妻良母？
算了，反正韩嫣那些风月情债，也不与我什么相干。
我扶起她。
“你是霍香？听九殿下说霍香颇美……你怎么给太子虐待得都脱形了……”
她愣了愣，哇一声哭出来。
我心想糟糕，女人最不能接受的一是情郎变心，二是容色衰退，我谢铁心虽没有同性的细腻，好歹也要顾及同性的感情啊，正打算安慰两句，她却一头扎在我肚子上，差点没有把我撞到。
“霍香她……想必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是说……霍香死了？”
那姑娘含泪点点头，又摇头道。
“去年女儿节上，她被太子殿下召去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多半是……凶多吉少。”
“怎么回事？”
姑娘四下环顾，确定确实没人后，才压低声音。
“因为……她发现了殿下的秘密。”
“太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值得杀人灭口？”
“霍香不肯说，但我曾听到她自言自语，说什么‘太子宫里储的那么些美人，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我心里的疑惑越发重了，失踪的宫女，据说大半在太子的清凉殿当差。可为何失踪了这么些人，以太子无常的性格，却充耳不闻，这很不合理……除非，他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王妃……”
裙角一紧，只见那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小心翼翼递给我，神色凄凉。
“霍香知道自己逃不掉，于是对我说，此生无憾，只是恨不能见九殿下最后一面。这个……是九殿下赠与她的，如今物归其主，望九殿下能睹物思人……”
我大叹苍天不公，为何韩嫣这没有半分男子气概的小白脸都有女孩子为他至死不渝？我谢铁心堂堂好女郎，长这么大却连异性的鲜花都没有收过半朵。
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个香囊，镶珠嵌宝，精美绝伦，翻过来再一看，差点没当即吐血，粉红绸缎上赫然绣着一幅鲜艳的画。
这么红果果的定情信物……没看出韩嫣这小子思想几多下流。
我扯了扯嗓子，面不改色收进怀里，贴胸那块肉隐隐有些发烫。
回到紫萝宫，我把霍香的事掐头去尾跟韩嫣说了一遍，顺便将那个恶心的定情信物拉出来扔还给他。
他没有追问霍香的下落，只是看着那香囊略呆了呆，陷入沉思。
看这小子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虽然是个侍婢，霍香在他心中也还算有一席之地。少年失恋，我不由有些同情他。
事情没有头绪，今晚还得去天牢一趟。走进殿内，我将手伸到床铺下摸索，可是摸索了半天，我那二两银子买的蝙蝠牌夜行衣却不翼而飞了……
完了，被人发现这东西，我总不能解释说这是和九殿下那什么的情趣用品吧？肩膀上有指尖轻点，转头便对上韩嫣那对碧波盈盈的瞳子，居高临下藐着我。
“不用找了，那几个刺客方才已经在天牢畏罪自杀，你去了也没用。”
响当当犹如晴空一道霹雳。
“你说什么？还没有审问，他们怎么可能畏罪……”
“没听过杀人灭口？女侠……你以为只要有匹夫之勇就是救世主？”
我心里冷水泼下，昨夜分明才答应要为他们洗冤，可是转眼已经……不要说我谢铁心对不起江湖道义，就算出于良心，也很不好受。
话说回来，韩嫣怎么会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还懂得蚕蛊这种禁忌的邪术，莫非……
这人一直在监视我！以便找出把柄报复？一定是这样！不好，私通刺客可是死罪。难说还会连累我爹……
我心下一沉，打定主意做出一副阴森小人嘴脸。
“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去揭发，我就敢说你是幕后指使，我爹说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逼急了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韩嫣怔了怔，拍案而起，芊芊玉指指着我几欲气死。
“你、你、你还有脸拉上本殿下！不是我拦着子丹，他早就把你和你那个丧服一样的夜……夜行衣，直接送到父皇面前去了。”
我早该想到，韩嫣这个苟安于富贵，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二世祖，智商怎么可能突然升华？必然是高人指导。
可为什么偏偏是子丹。
眼前突然闪过道抛物线，我接住那件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藿香给韩嫣的绣春囊……
“有些事，是你该管的么？”
我的眼神在绣春囊和韩嫣的脸之间游移，实在不明白他把这么私密的信物扔给我是什么意思，哟，细看这男女主人公的体位倒是甚有难度……莫非韩嫣因为特殊嗜好暴露而恼羞成怒？我狐疑地看他一眼，韩嫣似乎察觉我的想法，抚额艰难道。
“穗子……”
闻言我把香囊凑到眼前，果见那粉色流苏中隐隐有异，将流苏翻开，果然发现结头的地方绣了行蚂蚁大小的红字，我感慨，字那么小，这针不得比头发还细？
眯起眼睛，好不容易看清那行字绣的是。
‘燕字回时，龙脉断，江山改。’
我惊惧抬眼。
“有人想谋反？”
韩嫣面无表情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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